29、大悲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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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师傅要教自己刀法，傅红雪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较真地问：“既然你要教我刀法，你的刀呢？”
老师傅道：“真正厉害的刀法，不依赖于神兵利刃。小崽子，你过于依赖你手里这把饮血魔刀了，这样的你，是练不成真正的神刀无敌的。”
听到“神刀无敌”这个称呼，傅红雪神色微微一变，便见老师傅空手一提，明明手中空空如也，却仿佛提着一把无形之刀。
老师傅出刀——
一阵浑厚却没有杀意的刀风扑面，原本狭小的厨间，忽然便换成另一方天地，宏大广阔起来。
傅红雪仿佛身处繁星低垂的宽广原野，又仿佛来到波澜壮阔的月下江面，只见老师傅出掌如刀，身形变幻莫测，雄浑大气，处处威压，却又处处慈悲。
傅红雪简直看得呆住，他从小便修习《千绝刀法》，把一柄黑刀使得霸道蛮横，处处绝境，他从不给他人留后路，也从不给他自己留后路，他仿佛每一刻都做好了拼命搏杀的准备，他仿佛每一刻都走在绝路之上。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一种越练越开阔的刀法，就好像走上了一条越来越宽阔的道路。
老师傅打完一套刀法，见傅红雪呆愣原地出神，似乎正在顿悟，便也没有打扰，自己去把剩下的模具清洗了，等他做完杂务，坐回火炉边烤火的时候，傅红雪才蓦地回过神，走过来，仍旧是一脸震惊，他问：“老师傅，这刀法叫什么名字？”
老师傅闭目想了一会儿，仿佛是现起的名字，想到之后，他便抚着胡子笑了笑，十分随意道：“就叫‘大悲赋’吧。”
傅红雪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老师傅面前，却无比认真：“为什么叫大悲赋？”
老师傅看着他，微笑道：“这套刀法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人慈悲，便是与己慈悲。”
傅红雪自记事以来，每天听到的词都是“复仇”，还是第一次听到“慈悲”这个词，他脸上全是迷茫，便盯着老师傅，继续问：“什么是‘慈悲’？”
老师傅忽然抬手摸了摸傅红雪的脑袋。
傅红雪处在呆愣之中，竟也没想到要去躲闪，他只觉老师傅的手掌温暖而慈祥，就像冬日宅子里的火炉，让人十分安心，竟没有丝毫恶意。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柔和踏实。
老师傅道：“慈悲的意思，我也说不清，小崽子，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可以慢慢体会。”
傅红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老师傅见他这样懂事，眼中涌起一股慈爱，不过，下一刻，他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救你的朋友？”
傅红雪问：“我的朋友？”
老师傅道：“就是你第一次来买雪花糕时，和你在一起的朋友。”
傅红雪猛然睁大了眼睛，“你认出我了？”
——他第一次和花花买雪花糕的时候，他穿着白衣，戴着帷帽，连黑刀也被伪装成了黄刀。除了那个假的傅红雪外，还没有人认出他来过。眼前这位卖雪花糕的老师傅，居然认出了他？
老师傅抚须一笑，一派神秘：“老夫都活到七十岁了，要是连自家的崽都认不出来，也就枉过这一生了。”
傅红雪不解：“……自家的崽？”他正要追问，却忽然想到老师傅刚才说的“救朋友”，他着急地问：“花花有危险吗？”
老师傅道：“这世上有很多种危险，你指的是哪一种？”
傅红雪道：“花花的那一种。”
老师傅道：“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像小崽子你，你的困境，便是复仇的执念，‘复仇’这两个字，像一条锁链把你紧紧锁住，你的处境虽然危险，可一旦你斩断锁链，便能逃出生天。”
提到“复仇”，傅红雪握紧了刀，脸色苍白下来。
老师傅继续道：“如今只要你‘放下’仇恨，去体会‘慈悲’二字，以后的人生必然无碍，武功造诣大有修为，还能成为一代大侠。”
傅红雪听到“放下”二字，便明白过来，这也是这三个月，他一直在思考的东西。他急忙又问：“那花花的困境呢？”
傅红雪对花无谢的身份，并没有一种明确的认知，他只知道花无谢虽然表面看起来温暖开朗，内心却时常是苦涩的、封闭的，有时候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
老师傅想了想，用一种较为简单易懂地方式，解释道：“如果你的困境，是身负枷锁的话；你那位朋友的困境，就是身陷囹圄。”
老师傅顿了一顿，继续道：“虽然他身体上受的伤害不如你多，有时候，这囹圄看起来甚至是在保护着他，但他本身的处境，却比你更绝望——如果没人去救他出来，那他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能会被困一辈子。”
傅红雪仔细听着老师傅的话，眉头紧蹙。
老师傅道：“他本身的处境就比你艰难，心性又不如你简单率直，他的思虑过重，无形中又为他增加了重重枷锁。”他轻叹一声，“身体的困境，一死可解；心灵的困境，却是生不如死。”
傅红雪呼吸一滞，紧紧盯着老师傅，“我该怎么去救他呢？”
老师傅道：“他的事，老夫也难以断定，只不过，你应该先去到他身边。”
傅红雪眼神一颤，垂下脸，难过地说：“他不让我去找他。”
老师傅微笑道：“不要只听他嘴里的话，也听听他心里的话。”
傅红雪眼睛一眨，抬头看着老师傅，老师傅朝他慈和地点了点头，傅红雪便似乎明白了什么，老师傅便道：“今日学成，明天便不必过来了，去忙你该忙的事。”
傅红雪站起身，恭恭敬敬朝老师傅行了个礼，又问：“那我以后可以来看你吗？”
老师傅道：“如果你能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来的话，老夫会更高兴。”
傅红雪眼神认真，郑重道：“老师父，我会的。”
两人话至此处，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拍门声，路小佳在外面叫道：“傅红雪！”
傅红雪看了一眼老师傅，便走过去开门，路小佳摘下脸上的蒙巾，有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今天怎么这么晚？”
傅红雪道：“我没事，老师傅教了我一些事情。”
路小佳这才放松神情，朝厨房内看，探寻地问：“他一个做糕点的，能教你什么？”
傅红雪道：“他教我——”他回头寻找老师傅，可厨房里，烛火幽微，空荡荡的，哪还有老师傅的人影？他有一瞬的恍惚，刚才他看到的刀法，听到老师傅的教诲，便像做了一场梦。
傅红雪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吹了灯，关好店门，和路小佳一起往斑衣教走。
回去的路上，路小佳偷偷打量傅红雪，总觉得傅红雪又有点不同了，傅红雪依旧是沉默的，但眉宇间的神情，却彻底放松了下来，然而又有一丝坚定，仿佛下了决心，要去做什么事，他整个人，仿佛都不再是那个沉重又痛苦的傅红雪了。
那个古怪的厨房到底发生了什么？路小佳一面想，一面朝傅红雪伸出手，“给钱！”
傅红雪回过神，挑眉看向路小佳，“偶尔，你也可以出一次钱。”
原来，是傅红雪让路小佳假扮蒙面大侠，每天来买老师傅的雪花糕，分发给城里的孤儿，但因为是傅红雪的主意，所以每次办完事，路小佳都会来找傅红雪要钱。
路小佳呵呵一笑，“你给不给？信不信我明天就到处宣扬，那些糕点是你傅红雪买的，你看他们会不会吓得把糕点都吐出来？”
傅红雪：“……”
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交到路小佳手中。
路小佳把银子拿到嘴边吹了吹，“这还差不多。”
傅红雪忽然道：“路小佳，谢谢你，这些天一直在陪着我。”
路小佳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被迎面的冷风一呛，就咳嗽起来……什、什么情况？这冰块傅红雪，居然会说人话了？？？！
*
叶开用筷子挑了一下碗里的白水煮面，毫无胃口地放下筷子，仰头叹了口气，他这口气刚叹了一半，就看见傅红雪提着一只小布袋走进来。
自从路小佳回来，傅红雪就天天和路小佳混在一块，听说是在学做糕点，叶开就没见过傅红雪，这时看见傅红雪，叶开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有些人天天在外面吃香喝辣，终于良心发现了，还记得家里有个吃不上饭的兄弟，知道拿着礼物来看看？”
他说着，伸手要拿傅红雪手里的小袋子，“我看看，给我买了点啥？”
傅红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坦率道：“这不是给你的。”
叶开一下就要炸了：“哈？你不是在学做糕点吗？你好歹带一块回来给老子尝尝啊！”
傅红雪道：“哦，糕点卖完了。”
——虽然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叶开脸一黑，正要下逐客令，却是傅红雪看了一眼叶开的白水煮面，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小包银子，放到叶开眼前，傅红雪认真道：“这里还有点钱，下一回，至少往面里放点青菜吧，好看一点，会有食欲。”
叶开才不管傅红雪说什么，见钱眼开，拿过钱袋，快速数了数，数完他又想炸：“傅红雪，你天天在外面是把银子当水喝吗？给了你们二百二十两，现在就还回来五十两！这才几天！”
傅红雪道：“我只拿到一百两，其他路小佳私藏了。”
叶开：“……路小佳那个混蛋！”他骂完，才挑眉看向傅红雪，戒备地问：“你不是白天都在学做糕点吗？怎么突然过来？你还给我钱？你有什么图谋？”
傅红雪道：“我学完了。”
叶开更加戒备，把钱袋搂在怀里，“那你有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跟你说一声，我想出去玩。”
叶开：“？？？你不是天天在外面鬼混吗？”
傅红雪垂下眼眸，说道：“我要去找花花。”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大悲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