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机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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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悦从湖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学校是不会再去了，就直接回了家，当然，在这之前她去农贸市场买了菜，今天还不算迟，爷爷应该没买。
进门脱了鞋子，一抬头，就发现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那神情——
爷爷是在等她。
“爷爷，我回来了……”她微微一笑，声音微显沙哑。
郗仲山看见自家孙女那颓败的面色自然是免不了担忧的：“嗯，瑾儿去哪儿了？今天学校没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包，又瞄了眼墙上的钟，心知爷爷是记住了她每天回家的时间，瞒不过去，也就不再打算欺骗，只说：“今天是圣诞节，我去外面逛了会，不过挺无聊的，没什么好买的，就早点回来了。”
“哟，圣诞节啊。我一个老头子，对这些洋节啊，嘿，都不晓得，我不讲究的……”老人说着，嘿嘿笑着，眉角弯弯，似是想到了什么美丽的回忆，特别开心。
郗悦脱了鞋子，走到老人身边，再次看了看时钟——五点，离做饭的时间点还有些距离，于是在老人身边坐下，问道：“爷爷，想到什么了吗？这么开心？”
老人还是笑得一脸灿烂，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怅惘，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定是爷爷一生难忘的记忆——这种眼神，郗悦不止一次在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过，只是她的眼神中更多了份深郁的沉痛。
“瑾儿丫头还记得爷爷年轻时候是个兵吧？”老人很有兴致，大约是打算跟她提提旧事。
“嗯，记得，爷爷说过，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还有个很好的战友。”
小的时候，每一次她和哥哥放学回来，若时间还早，妈妈还没有煮好饭，两个小孩子就会被爷爷拉过去，被逼着听他那些个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两小孩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唯一装着的东西就是玩，哪会坐得下来，没多会儿就感觉跟凳子上放了根针似的，怎么都坐不住。
倒是爷爷，每次都会越讲越兴奋，眉宇间常常流露出一种神往。小时候，从不理解，为何过去的那些琐事会记得这么清楚，还讲几百次都不会厌烦。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了然。
与现实的对比太过明显，落差之大让人无法潇洒放手那过去，是回忆，总是美好的。
而战友，定是曾经将生命相互交付的人，这份情谊远远抵过什么人世沧桑。爷爷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回忆成为了大半部分的生活，有那样深刻的过往可以如数家珍般唠唠嗑，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不像她，才十九岁的年纪，就开始回忆，身未老，心……却像是已经萎谢的落红。
“对，那时候啊，那小子老是喜欢捉弄我，可是呢，我们两个啊却还是那连里最好的兄弟，只不过我的枪法和他相比还是差了一点啊，他生性顽劣，想到什么就去做，性子野得很，从来都不讲究道德礼义，还喜欢混□□……”
“那还是爷爷好多了，爷爷生性纯良，混的是白道！”听爷爷说着，她忍不住插了句，□□？看起来和爷爷的调调一点都不搭。
“傻孩子……”老人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他啊，也不是真的心狠手辣，那是生长环境影响的。他从小被人看不起，这也算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吧。他还跟我有约定呢，可惜啊，我们几十年不见了，如今，我倒是很想再见见他，看看他过得如何。”
“那爷爷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她轻声问着，如果是爷爷的心愿，她也许能试着帮帮爷爷。
老人没有直接答话，反而是转了个话题，问她：“瑾儿啊，你想去国外吗？”
“国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嗯，想去吗？”
郗悦有些愣怔，小时候她最向往的就是去英国，喜欢那里的古堡，给人一种公主的高贵感觉，可以小小满足她想当一个公主的虚荣心。不过到了今天，这种没头没脑的向往多半已经是淡去了，要说想去，也是想的，毕竟曾经执着过，但是却也并不是特别想去了。
隐去眼神里的怅然，她实话实说：“还好吧，我没去过国外，想还是想的，只是不那么渴望了。”
说话间，郗仲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长长的类似门票的东西，她疑惑地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飞往英国的飞机票！1月19号的机票，那天不就是自己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
“爷爷，这是什么？”忍不住惊讶地问了句废话。
“机票啊。”明知故问么。
“我知道这是机票，我是说，这机票是哪里来的？”
爷爷的私房钱就那么点补贴，短期内是不可能存出买机票的钱的，而且就算是存起来也太夸张了，去英国的机票不是几百块钱的事儿。加上要出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起码办签证就是一个难关。她和爷爷在桐海市举目无亲，更别说什么托关系找后台了。
这……爷爷是怎么办到的？
“就是爷爷刚刚说的战友啊，慕百川，他找到我了。”说话的时候，老人的眼睛闪过一丝欣喜和狡猾。
“那就是说，爷爷你已经决定1月19号要去英国了？”
“爷爷想去见见老战友啊……”
郗悦皱了皱眉，爷爷想去见老战友无可厚非，可是他身体不便，而且心脏又不好，路上没个人照顾是不行的，要是这么前去的话，她是定然不会放心的。她肯定会跟着一起去，想必爷爷是早就打算好的，现在拐了几个弯在套她。
她心里了然，却还是心甘情愿进了套，顺着老人的意思说下去：“爷爷，你一个人去，瑾儿不放心。”
听了这话，郗仲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精芒，偷偷看她一眼，见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于是慢慢说道，“那瑾儿就陪爷爷去，顺便照顾爷爷，这样好吧？”
“可是我……出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不是只要有机票就万事大吉了。”
郗仲山倒毫不在意，安慰她：“没事，百川都办好了，那小子，什么事都想得周到，我们只要说去，就能安全抵达他那里，其他的事儿啊，不归我们管，我这儿啊，有两张机票呢。”
既然爷爷决定了，那就去吧。
“那好吧，我就陪爷爷去一趟。可是——爷爷，你的那个老战友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厉害？买了机票还能帮我们办好一切手续？”
说到这，老人却神秘一笑，“他啊，改行啦！那个老小子，想不到现在过得那么好了，我们以前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年轻时候我替他背了好几次黑锅，这会儿啊是轮到我揩他的油水了，哈哈哈……”
郗悦突然间发现，在提起那个老战友的时候，爷爷的表情除了满溢的幸福再无其他，连刚刚的那丝怅惘也消失无踪，更没有什么物是人非的感叹，倒尽是想要见到他的急切和期盼。微微笑了笑，其实她也挺想去的。
“诶，不过说起来，我那个老战友还有一个比你大几岁的孙子哦，瑾儿啊……”老人的神情突然间变得八卦。
话还没说完，郗悦就径自走到厨房里，五点半，差不多是要开始做饭了，每次提到这些事情，爷爷总会有意无意来几句自己该找个男朋友的话，奇怪的是，叶司澈来家里几次了，爷爷倒是从不说她跟他的事。
他是……故意这样的么？其实是激激她？唉，老人的通病吧。只是这些事没办法强求，她要的是一份全然的信任和支持，她也不想让对方替自己承担或是办好一切，她需要的是感情上的另一半，而不是一个避风港。
如果只要一个避风港，叶司澈不就可以了？
郗仲山在外面的客厅看着郗悦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眼神有些迷茫，好一会儿，他才低头盯着手里的两张机票若有所思——也许这样做是对的吧，不让你承受那么多，找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
瑾儿，你还年轻啊，爷爷不忍心你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