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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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悦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在公车上见到了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江秀雅。
她神情有些颓然，坐在第四排。她的光鲜靓丽已不复存在，现今只是朴素的一些粗布衣服，脸上失去了原本精致的妆容，短短几个月，她就显得比同龄人憔悴许多。郗悦并没有什么前去攀谈的想法，她在第五排她常坐的座位上坐下，仅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不是不忍心，而是没有必要看。
从一个董事长夫人高空坠落成为一个普通的工人，又或者说是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下岗中年妇女，她这般憔悴也是可想而知的。郗悦的意识里，她认定的父母永远都是郗耀文和温若欣，这一点不会变。
也许是因为那一层血缘关系，郗悦对于江秀雅和凌建雄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做出一些法理不容的事情。当初害死她爸妈的直接凶手，那几个高利贷者已经入狱。而这几个间接凶手，也受到报应了，那么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不想再摆出什么怜悯者的姿态去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而从郗悦上车，到她淡淡看了一眼江秀雅，又兀自坐下的这个过程，江秀雅却一直都看着郗悦。她没想到今天无意间乘坐的一辆公车上竟然可以看到她。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毛衣，棉质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一双干净的鞋子——和她当初见到的那个女孩差不多，依然一身素朴一脸淡定。
身为一个母亲，她对郗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责怪的。
是她放弃了女儿，亦是她从不曾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这样也算了，却又是因为她，撕裂了郗悦本该有的平静的幸福生活，她面对郗悦抬不起头来。就算是她报复了他们，也是报应。只是凌雅是凌家几代人的心血，如今荡然无存，她……亦是对不起建雄和小捷。
轻轻叹了口气，江秀雅咳了咳，咽下苦涩，转头看向窗外。
公车在离慕天还有几百米的一个站点停靠，郗悦每天都在那里下车，之后步行去上班。有时候，慕瀚宇会开着车故意从她面前经过，要她上车，她通常都视而不见。
一如既往，今天她下了车，却在走到站台的时候，看见了凌昱捷。
他看她的眼神冰冷且带着些许的恨意，这是郗悦不愿意见到的，也是她猜到的。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便是他。可她不打算拿热脸贴冷屁股，看了他一眼，就慢慢向着慕天走去，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凌昱捷和江秀雅的声音——
“小捷，不过是例诊而已，你没必要每次都陪我去的。咳咳，你也要打工，咳，这样你太累了。”
“妈，我是你儿子，尽孝道是应该的。打工那里我请了假，还不急。你一个人去医院，我不放心。”凌昱捷似乎是故意说给郗悦听的，儿子和尽孝道那几个字咬字特别重。
“小捷，是爸妈做的孽，让你受苦了。”
“妈，别这么说。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的爸妈，我不会让你们一直受苦的。爸说的对，我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
“小捷，你这么乖，妈就放心了。”
“妈，别说了，我们走吧，门诊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还说了什么，郗悦已经听不清了。她走得不快，只是轻微听到几句，但是她却可以明显感觉到凌昱捷朝着她投来的怨毒目光。
她记得前几天，欧阳萱跟她说起过凌家人现在的现状：凌雅败落之后，公司欠了债，加上残废的凌建成消耗的那巨额医药费，凌家祖传的那栋别墅卖了，得到了一些钱供他们生活，也让他们一家人有了一个栖身之所。而凌建雄和江秀雅不得不出去找工作来糊口，本来慕瀚宇打算下□□，被郗悦阻止，她说过她不打算赶尽杀绝。
以前和凌雅旧情还在的孙董和陈董，帮忙交了凌昱捷四年的生活费和书费，还替他们买下那栋小公寓，算是仁至义尽。欧阳萱还提起过，江秀雅得了胃结石，身体越来越差，而凌建雄本来就有高血压，这会儿更加严重了。一家人过得挺苦挺累的。
郗悦对他们在某些时间有过一丝怜悯，毕竟她算是罪魁祸首之一。但是想起当年爸爸从她面前跳下去血肉模糊的那一刹那，想起她走进花店那一片狼藉和妈妈被花盆砸死的那一刻，她就消去所有同情。仇恨带不来什么，但是至少她现在觉得好过一点。至少，在天堂的爸妈可以安息了，而哥哥生前的一个心愿也得偿。这对她来说，是足够了。
同时，凌昱捷带着江秀雅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趁江秀雅看病的当头，他来到了凌建成的病房。看着病床上的人，他觉得讽刺。当初，因为舅舅他觉得根本没办法面对郗悦，可是现今，他的家沦落至此却都是郗悦做的手脚。他还要怜悯郗悦，还要把她当做自己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吗？或者说……是姐姐……
那一声“郗郗”他是永远都无法叫出口了。
也许他爸妈有错，是他爸妈害死了郗悦的爸妈，可是郗悦的亲生父母不就是他的爸妈？就算是要报复，她的心未免也太狠了。因为凌雅的倒闭，他的爸爸几乎是心力交瘁了，而妈也是落得一身病。她难道没有心吗？还是她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被仇恨支配的恶毒女人？！
凌昱捷一向阳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阴郁。
而今天，叶司澈也来到了医院看夏安琪。已经接近一个月了，夏安琪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只是靠着营养液支撑她仅剩的那一点生命。
这次，他来到了病房门口，依然是没有推门进去。站了一会儿，正打算走，却不期然遇上了每天都来照顾夏安琪的芳姨——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从医院出来，一直都有些精神恍惚。毫无疑问，他痛恨着夏安琪，也一并痛恨他自己，可那种铺天盖地的善良却永远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心里郁结着，他来到了之前常来的那一家酒吧。酒吧永远可以给你醉生梦死的奢靡感受，疯狂跳舞的人群，甩来甩去的长发，□□和心灵的扭曲释放。他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一杯一杯灌着酒。
“小姐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你和她爸爸，如今夏市长已经入狱了，小姐也变成这样了，叶先生，你就原谅她吧。”
“小姐在自杀前的那一天，日记上写的都是跟你道歉的话，我看着都忍不住流泪了。”
“其实，出了那件事之后，小姐也过得不好。她才二十岁出头，就要背着一条人命过日子，她心里也很难受的，每天都做恶梦，要不是我陪着小姐，她一定崩溃了。”
“小姐每天都很难过，只有在提到你的时候，她才会笑出来。就当是老婆子我求你了，你就原谅小姐吧。夏市长用他自己换来了小姐的自由，可是小姐今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她……她就算醒了，没有人支持她，她也还是会想不开的。”
“叶先生，你原谅她吧，就当我求你了……”
“叶先生……”
叶司澈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他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他可不可以不要去顾忌这么多人的人生。他想起夏安琪曾经的甜美和善良，就觉得他应该原谅她。她虽然做过错事，可是她确实过得不好，她贫血还老是做恶梦，如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选择保护她。
可是，一旦想起郗悦因为郗凡的去世，生活凄苦，日日夜夜何尝不是活在噩梦中……他又觉得夏安琪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毕竟，从一开始，他心中的天平就是偏向郗悦的。可这两年，他和郗悦不断越走越远的两年里，他却可以感受到夏安琪的纯真和善良，那是真的，不带一丝虚伪。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个结果。叶司澈最终只能用一杯杯的酒精麻痹自己，让神经可以休息一会儿，也让他早就疲累不堪的心，得到一时的安宁。
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半夜。又是这样子的时间，这样子的地点，在郗悦和他越走越远的那些时间里，这个时候，夏安琪一定会准时出现在他身边，扶他回家。那时候他觉得亏欠她，对不起她，可是这时候却无力拨下她的号码。
想了很久，他竟有些贪心地按下了郗悦的号码，就这一次……只此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