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歌》成山成溪

13、逛人市

　　李卿拉着绿蕊走在人市的人海中确实有点紧张，她和绿蕊身形还小，集市上又是鱼龙混杂，安全问题不容忽视。不过李卿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必须抬头挺胸，闲庭信步，才能让可能存在的坏人认为自己高不可攀，主动让步。
　　在集市上找了一会，终于看到了东市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眼前一幕另李卿这个穿越者为之一震。
　　从街头到街尾，一个个偌大的方形台子上，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奴隶被人伢子赶作一团，有年近花甲的老者，有懵懂不知世事的幼儿，有的衣不蔽体，有的瘦骨嶙峋。一眼望过去，几乎每个奴隶脸上都是认命的绝望和无助，如他们脖子上挂的冰冷价位牌一样毫无生机。

　　从异世而来的李卿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阶级带来的巨大冲击。听到周遭看官们像买牲口一样评论者这些奴隶，各种嘲弄讥笑，李卿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甚至想起看过的传记中揭竿起义的豪强倡导奴隶们反抗起来的画面，几乎就要振臂一呼。不可以，不可以，这些人入了奴籍，就算她现在引起混乱帮助他们逃走，他们也逃不开这个身份，逃不出官府的包围。慢慢来，慢慢来，先救一个是一个。李卿第一次强烈生出要在这个世界变强变大，改变这些人命运的想法。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身旁绿蕊注意到李卿的异样，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被绿蕊换回思绪的李卿摇头道，“看到绿珠和她哥了吗？”
　　“小姐，我看到了，在那里。”
　　顺着绿蕊手指的方向，李卿看到了在奴隶群中瑟瑟发抖的绿珠和护住她的哥哥来荃。“走，过去看看。”

　　人伢子首先贩卖的身强体壮的男奴隶，这些人最容易被买家看中，很快就被买走。绿珠的哥哥来荃排在第三轮售卖。他身形较瘦，只出价八两，但人伢子喊了两轮也没有买家应答。
　　“我要！”李卿从人群中走出，一时周围人都望向了她。
　　“好咧，这位公子，十四号归您啦。”人伢子见有人接手，嘴都笑咧了。
　　然而台上听到有人要买自己的来荃，却突然吼叫起来：“慢着，买我者必须把我妹妹也买下来。”
　　“什么！你个畜生，在这个台子上还敢谈条件，嫌死的不够快是不！”人伢子反应过来之后一脚踹在来荃身上。
　　“住手！我买，这个人和他妹妹我都要了。”李卿赶紧阻止人伢子再动手。
　　“哟，这位小公子多谢您捧场，但是这人市上有人市上的规矩，我可得和您说清楚，这位的妹妹可是上等货色，可不是刚才那个八两银子可以买的。”
　　“她妹妹要多少银子？”
　　“我这都是明码标价，我把她妹妹拉出来，您瞧瞧，多好的货色，四十两。”
　　“什么？一个奴隶竟然要四十两？”周围一片议论声。等到人伢子拉出绿珠，又有一个粗汉子道：“还真有几分姿色，四十两买回去伺候伺候爷倒也不亏。”惹得周边人又起哄。
　　李卿赶紧盘算了下，身上总共五十两银子，才前打发车夫，加上在布庄买下自己这身行头以及一件冬衣共花掉了二两，买下来荃八两，买下绿珠四十两，一分不剩！还好没有因为一两银子难倒英雄汉啊，于是赶紧开口道：“四十两就四十两，我买了。”
　　然而李卿话音刚落，人群里便发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慢着，此等货色怎只值四十两，五十两，我买了。”
　　真是半路又杀出个陈咬金啊！李卿无奈地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红袍锦褂公子，凤眼薄唇，脖子上挂着银狐皮毛围脖，腰缠四五个挂坠，大冷天的还手持折扇，刷得打开对着众人邪魅一笑，妥妥的纨绔样。李卿暗叫不好。
　　周遭人见两个贵公子开始上演抢人大戏，纷纷聚拢过来看戏。

　　与此同时，人市对面茶楼雅座里正在品茶的白衣公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热闹，只见他悠闲地喝着茶，手持一卷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是她。”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哎，空音客，说话能不这么突然吗？他？萧承乾？他有什么好注意的。”
　　“你注意到了？我以为你一直在看书。”
　　“他那一袭红衣，能不让人注意吗？”
　　“不是他。”
　　“不是萧承乾，那是谁啊？咦，竟然还有人能引起你的注意，真乃奇事也。”
　　“不是我，是你！”
　　“你在说什么啊，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不能，帅哥。”
　　“诶，你……等等，帅哥？你是说她吗？”白衣公子突然来了兴趣。
　　“是她。”
　　“你就不能一次说完吗？她在哪？”白衣公子萧胤彦赶紧放下手中古籍，起身来到窗户边望向对面的人市。
　　只见乌压压的人群中，一袭红衣的萧承乾和一个白衣小公子相对而立。仔细分辨那个白衣小公子的身形，与那日在枫树林见到的小丫头确实颇为相似。
　　“她有麻烦了。”角落里继续传来空音客的声音。
　　“嗯，小林子，你过来。”萧胤彦唤来一名随从一阵耳语，其人立即下楼而去。

　　人市上的人伢子没想到今日竟有抢人戏码，哎哟，这不得大赚一笔。
　　“五十两！这位公子出价五十两，还有没有加的？”人伢子环顾一周，视线落在李卿身上。
　　李卿囊中羞涩，虽然着急却也是无能为力。
　　“既无人加价，三十号奴婢就归这位公子了。”人伢子指着红衣公子道。
　　“慢，六十两。”谁知人群中又走出一个腰跨佩剑的男子。
　　竟有人敢和自己抢？一袭红衣的萧承乾顿时来了兴致，紧追道：“八十两。”
　　人群已发出惊呼。一般的奴隶十余两便可买到，这个奴隶看起来也就中上之资，没想到竟引得几个公子争抢，一时都啧啧称奇。
　　“一百两。”佩剑男子又开口道。
　　萧承乾正欲继续加价，身旁仆人却突然上前对其耳语道：“王爷，这是五皇子身边的侍卫林力。”
　　“呲，原来是那厮在和本王抢人，算了，一个不入流的奴隶，就让给他吧。”萧承乾刷地展开折扇摇着，不再说话。
　　“一百两，还有没有加的？”人伢子激动道。
　　人群静默无声。
　　“成交，三十号奴婢就归这位公子了。”人伢子将绿珠拖出往林力那边塞去。
　　“哥哥！”
　　“妹妹！”眼见绿珠要被人伢子拉走，来荃死死护住。
　　“这是何故？”林力环手问道。
　　“这，这......”人伢子擦汗解释道：“公子，这两人是兄妹，刚才哥哥已被那位小公子买走。”人伢子指着李卿道：“现在妹妹被您买下，他们此前言明要卖就一起卖，不能分开。请公子放心，我这就处理好。”卖掉绿珠可赚一百两，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人伢子上前，死命掰开绿珠和她的哥哥。
　　“住手！”林力阻止道：“这两人倒是兄妹情深，既如此，这名奴隶我就送给买下她哥哥的公子吧，可好？”林力对着李卿打一拱手。
　　啊，这......李卿被这百转千回的剧情惊住了，一时有点懵。“如此……甚好。”
　　一旁的人伢子见两位公子哥没闹矛盾，笑咧开了嘴道：“那感情好！两位公子真真是大善人啊！”只要钱到位，人伢子管他哪位公子。
　　哟，今日这热闹有点反常啊。一旁看热闹的萧承乾若有所思。那厮身边的侍卫个个无趣得紧，等闲不会掺和这种事，难道是那厮授意的？觉得不太对劲的萧承乾转头看向场中立着的李卿。只见一副公子哥打扮的他身量娇小，粉嫩的脸颊上一张小嘴娇艳欲滴，明丽的双眸挂着卷而翘的长睫似展翅欲飞的蝴蝶，虽年纪尚轻，身形还未完全展开，但那青涩的少女气息却怎么也不能掩盖住。
　　呵，有意思。萧承乾对着身边的仆人耳语几句。

　　林力付了买金便将绿珠兄妹二人交到李卿手上。
　　“吾代此兄妹谢公子成全。”李卿终于反应过来，真诚地对林力感激道：“还望告知尊姓大名，日后吾定将买金还给公子。”
　　“区区小事无须挂齿，告辞。”
　　啊，就这么把人送给我，走啦？望着林力潇洒转身的背影，李卿一阵凌乱。
　　“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绿蕊上前问道。
　　“日后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人家吧，走，我们先把人带去十绣坊。”

　　此时的十绣坊门前车水马龙，众多夫人小姐在丫鬟仆人的簇拥下进进出出，让本就不大的店铺显得愈发拥挤。
　　好不容易进得门来，里面热闹的场面看地李卿阵阵激动，生意很是兴隆嘛。
　　店内环看一周，竟没人上前来招呼，李卿便主动找到一位小二，扬言要见掌柜。
　　“哟，这位公子，今日店铺太忙，掌柜的实在抽不开身，小的来接待您可以吗？”
　　“你去找一趟你们掌柜的，就说朱雀大街李家的有要事找她。”
　　“这……好，请公子稍后。”
　　不一会，店小二就撩起帘子将李卿等人迎入了后院。

　　后院里，十余位绣娘在张大娘的指挥下分坐案板两侧飞针走线，忙地热火朝天。看到小二领了李卿等人进来，张大娘瞠目看了几眼才认出来。
　　“四小……公子，您怎么来了？快里屋请。”
　　进得里屋，李卿先解释了今日女扮男装救下来荃兄妹一事，此刻来荃二人才知道竟是府里的四小姐花了这么多心思救下他们，感激地直磕头。
　　“快请起！”李卿扶起二人，又对张大娘说道：“此事我还想请大娘帮个忙，他二人现在被我所买，我的情况大娘清楚，没办法安置他们，可否让他们暂且在店里帮忙，也好有个去处。”
　　“小姐说帮忙就生分了，您愿意把人放到这我感激还来不及。按照您之前的安排，我们店铺的生意从昨儿个起火得那个哟，好多夫人小姐抢着要买我们的绣品。幸亏您之前有远见，让我准备了一些绣品备用，才不至于供应不上。昨夜我临时又喊了几个相熟的绣娘过来帮忙。今日您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安排事情，前院招待那里也是忙不过来。他们兄妹二人来了正好可以帮忙，夜里就跟我回家，暂住我那里。”
　　“如此有劳大娘了，眼下就快午时二刻，我必须回府了，这是新出的花样子。”李卿从袖中掏出一卷画纸，交待张大娘道：“日后我出府可能不便，大娘有什么事就通过绿蕊联系我。”
　　等从绣坊出来，老严头也赶着马车急匆匆来了。

　　恒王府，萧承乾正逗弄着廊檐下笼子里的鸟雀，仆人回来复命。
　　“回王爷，林力将那两个奴隶交给那人后便去了对面的茶楼，五皇子殿下似乎在那里。”
　　果真是那厮授意的。“打听到买奴隶那人了吗？”萧承乾问道。
　　“那个小公子先是到了玉兰街的十绣坊，之后就上了秘阁修撰李裕府上的马车。”
　　又是李家！
　　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姐、一个殿下，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