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田螺带回家》林尽

2、第二章

　　谢安平看见田螺里流出许多水来，把地都打湿了，觉得这田螺水分还挺多。

　　他拿了个大缸，装了水，把田螺放了进去。看着缸里的大田螺，谢安平想，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田螺，也许真是田螺姑娘的化身呢。又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谢平安安置了田螺，就去隔壁照顾七婶，帮七婶打扫房间，做做家务。

　　田小螺睡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水缸里，周围的水暖暖的。他想，我没有被煮了啊？然后又得意洋洋起来，我都修炼了五百年了，哪能给人就这么煮了吃了。

　　他轻轻爬出水缸，变成人形，张望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就是山下人的房子呢。田小螺想。

　　房子是泥砌的，房内也没有什么东西，就一张竹子做的床比较醒目。

　　田小螺嘟囔道：“还没有我的家漂亮。”田小螺漫长的五百年，就用来修炼和装饰房子了。

　　他走到床旁边，按了按，太硬了；走到墙边，戳了戳，不结实；走到一张小桌子前，敲了敲，太破。田小螺叹了口气，山下原来这么丑啊。

　　谢安平推开门，怀里抱着刚收回来的衣服。他才走几步，就被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嘿，又是这个田螺。

　　田小螺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吓得当场变了原形。自己要是被发现，会被捉起来，绑在木桩上烧死吧？

　　谢安平拿起田螺，说：“不是放到水缸里了吗，怎么到这来了？”然后拿了个木头做的盖子，给水缸盖上。又怕闷着田螺，在盖子上开了个洞。

　　他把衣服叠好，看着有点冷清的房子，自言自语道：“该娶个媳妇了。”田小螺听了，想，什么是媳妇啊？

　　谢安平忙了一天，真的累了。他铺了下床，倒头就睡。

　　田小螺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偷偷顶开点木盖，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他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张竹子做的床上，天色已经暗了，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又被冬天的被子裹住了身子，也看不出身形。

　　田小螺确定那人睡着了，偷偷化成人形，走到那个人身边。

　　他蹲在床边，看见了男人的面孔。田小螺一直在山里，没有见过多少人。但他就觉得谢安平好看。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有点粉色的嘴唇和脸颊，虽然皮肤有点粗糙，但看上去却让人安心。

　　田小螺用手碰了碰谢安平的嘴唇，谢安平的嘴，上唇很薄，下唇却厚。

　　田小螺记得百灵曾说过，唇厚的人深情，唇薄的人薄情。

　　他问什么是深情，什么是薄情。

　　百灵说：“此生不渝，白首不离，便是深情；朝秦暮楚，不见相思，乃是薄情。”又说，“有时，薄情之人，却最是深情。”

　　田小螺问：“喜欢一个人便是有情了吗？”

　　百灵摇头，“那是遇上情罢了。”

　　田小螺说：“那就做一个深情的人吧，和那人在一起好久好久，久到忘了时间那么久。”

　　百灵笑他无知，“小田螺，宁作负心人，不做痴情汉。”看着五百年道行的小妖，百灵又说，“情深不寿。”

　　田小螺听了，说，“那可不行，我要活好久好久的，那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田小螺看着谢安平的嘴唇说：“你这是薄情还是深情啊？”

　　谢安平动了下，叫了句，“娘子。”

　　田小螺吓了一跳，差点又变回田螺。他看着谢安平，想，我是你娘子吗？娘子是什么？

　　在暮色里，田小螺把自己变回田螺，靠在谢安平的床边。

　　谢安平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有个大田螺，他想，这怎么又出来了？拿起田螺，放回大水缸里，说：“这么大的田螺，怎么也有点灵性了，乖乖待在水缸里，等我回来，不然把你煮汤喝了。”

　　田小螺被吓得不敢动了。

　　谢安平走了出去，田小螺睁着大大的眼睛，想出去看看，又怕被发现。等了许久，看谢安平真的不会来了，才小心的爬出水缸，变成人形。

　　昨天和谢安平一起去山上的村人问谢安平，“你家那个大田螺，有给你做饭吗？”

　　谢安平笑道：“我倒是想，可没这个福气。”

　　“那还不拿来给大伙熬汤了？”村里人开玩笑说。

　　谢安平也应着：“再养大些就给你们熬汤了。”

　　大伙笑着说：“好啊，到时就等你的田螺汤。”

　　这边田小螺出了谢安平的家，看着都用泥土砌成的房子，还有路上行走的人，好奇得不行。

　　路旁卖烧饼的大婶看着田小螺白嫩嫩的样子，说：“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怎么一个人在这？”

　　田小螺从没和人说过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怯生生地说：“我是田小螺，不是什么公子。”田小螺听百灵说过，公子，说的是会读书的文雅男子，自己哪里会读书啊，大字都不识一个的。

　　那大婶听力不好，以为田小螺说了田螺娘娘，于是告诉他，“是来拜田螺娘娘的啊？再往前点就是了。祝小公子求得一个好姻缘啊。”

　　田小螺听到了田螺娘娘这个称呼，想着是本家的，该去拜访下，朝着烧饼大婶指的方向就去了。

　　田螺娘娘庙很好找，那里香火很旺，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据说很多还是别的村子来的。

　　田小螺被人群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进了庙。

　　这是一个看着不大的由土砌成的房子，里面一进去，就可以看到一座女子的塑像，周围挂了些布条，长长的，垂下来。女子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眉眼动人，顾盼神飞。

　　田小螺看着那个女子，想，她可真漂亮啊。忍不住看着田螺娘娘的雕像细细感受起来。

　　一个姑娘看见田小螺生的好看，又带了些稚气，忍不住用手碰身边的丫鬟，示意她上前去询问。

　　小丫鬟收到小姐的暗示，忙轻提起裙摆，小步走到田小螺身旁，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来求姻缘的？”

　　田小螺第一次和这样年轻的姑娘说话，紧张的一下红了脸，摇着头说：“不是，我就是来看看田螺娘娘的。”

　　那丫鬟看着田小螺红了脸，捂嘴笑道：“公子可知来了这田螺娘娘的庙，都是要求个姻缘的？”

　　田小螺自然是不知的，而这话，原就是这丫鬟看他好玩，编来逗他的。

　　“那……怎么求？”田小螺拽了拽衣服问。

　　丫鬟看他这般斯文的模样，笑道：“自然是去买上那么几柱香，然后虔心跪拜在田螺娘娘前，盼娘娘给个好姻缘了。”

　　田小螺有点无措地说：“啊？我……我没有钱财，没法买香。”

　　丫鬟说：“我去问下我家小姐，小姐是千城叶家的二小姐，心善的很，也许就借了你香了，记得到时可要来还。”

　　田小螺忙点头，说：“自是不会赊账的。”

　　丫鬟低头笑了笑，去了另一个用面纱遮脸的女子面前，说了几句话，就给他拿来了香火。

　　“敢问公子名讳，不怕以后被赖了账。”那丫鬟说。

　　田小螺忙道：“我叫田小螺。”

　　丫鬟道：“好名字，只是这锣鼓声声，切不要忘了我家小姐的恩情。”

　　田小螺不懂，用疑惑的眼神看那丫鬟。

　　丫鬟急道：“公子可别忘了，我们小姐，是千城叶家的二小姐。万不能做了这负心的人。”

　　“记得了记得了，千城叶家的二小姐。”田小螺说，“我不会骗你的。”

　　这下，小姐才松口气，示意丫鬟可以走了。

　　田小螺不懂山下的姑娘，这样便是许了终生，只当是她提醒他不要忘了还钱。

　　卖香火的老伯说道：“这田螺娘娘可真是灵了，小伙子你可要娶个好娘子回家了啊。”

　　田小螺问：“大伯，什么是娘子啊？”

　　老伯笑道：“你这小伙和我老人家开玩笑呢。娘子，就是娶回家，烧饭做菜，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的人啊。嫁了人的姑娘，就会叫自己的丈夫相公了，可不美死你小子。”

　　老伯靠近点，继续说，“还有夜里太冷，也能暖床呢。”拍了拍田小螺的背，老伯继续卖着香火。

　　田小螺想，原来这就是娘子啊。那个男的，是想要自己做这些事吗？除了生儿育女，别的他都会。

　　田小螺想再问下老伯，不会生孩子可以当人娘子吗？如果不当那人的娘子，就会被煮了吃了吧？田小螺现在还记得当时被谢安平捉住时他说的话。可是老伯的生意很忙，他插不进话去问。

　　老伯看他似乎还有问题，说：“小伙子，结了婚啊，你就什么都懂了。”

　　“结婚，就是娶娘子吗？”

　　“是啊，傻小子，结婚就是娶媳妇，这媳妇就是你的娘子。”田小螺似懂非懂，想，我是要当人家的媳妇啊。

　　田小螺看完了田螺娘娘庙，开始闲逛，逛着逛着忘了时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锣鼓声响起，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往家里走去。田小螺忘了回去的路，只能傻傻的站在路上。

　　晚上是不能到处溜达的，田小螺找了个破旧的房屋，就躲了进去。

　　忽然想到早上谢安平说的，他要是再敢乱走，就立刻熬汤了，田小螺心里就一阵阵的难受。

　　他想，回去反正都是被煮了吃的，他不要回去了。可是他刚来到瑞田镇，也认不得回山上的路。

　　外面下起了大雨，破屋子漏雨，田小螺呆的地方不好，雨水一下全淋了下来。他急忙站起来，现在可是人身，不是螺壳子。看着自己湿透了的样子，田小螺的眼泪又要掉出来了，他使劲地忍着。

　　生不了火，周围又暗。田小螺把自己抱成一团，也不敢变回真身，浑身湿透地坐在不漏雨的地方。

　　听到房门有被人推开的声音，田小螺吓了一跳，胆怯地朝那个方向看去，瞄几眼就匆忙闭上，害怕的不行。

　　谢安平今日有事出了村，去了城里，回来的迟了，差点被关在城里。结果半路又下起大雨，他看见有个破屋，赶忙躲了进来。

　　看见田小螺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一个被淋湿了的少年人，就那么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看得他心慌。

　　田小螺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竟是那日捉他的男子，心里生出点委屈，又有点安心。

　　他看着谢安平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带着疑问地看着他的样子，脑子里就闪过老伯说过的那句话，“嫁了人的姑娘，就会叫自己的丈夫相公了。”

　　田小螺知道自己不是姑娘，但是他会做饭洗衣服暖床啊，于是，他看着谢安平，轻轻地又脆脆地叫了句：“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