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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色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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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弹劾首辅的折子,顺利的送到皇上手中。
皇上看完后并无怒气,只是从中拣出几个,面色温和的将折子递于林轩,问林爱卿有何想法。
林轩那老狐狸面色沉稳,似乎弹劾之事早在其意料之中。
林轩落落大方的上前躬身,沉声道了句,‘皇上恐为小人所用。’
须臾死寂后,是龙颜震怒。
胆敢拿着皇上当剑用,委实侮辱天子智商。
于是,弹劾林轩的臣子,被当场脱出去,各挨了五十大板。
殿外呼声凄厉,朝内臣子战战兢兢。
仲廷玉低眉顺眼,暗自腹诽。
这昏君,不为自己所用,不还是为林轩所使。
退朝后,林轩就开始忙着处理各地奏章,兢兢业业,连饭都没得空吃。
仲廷玉则无视公务,悠哉的四处走动,安抚党派,顺便将王正从大狱里捞了出来。
便不是真的将自己对其的许诺当真,
而是刚巧要去刑部,顺带着一起罢了。
分管此事宜的刑部官吏,从上到下谁都想巴结吏部尚书。不求别的,单是加官进爵的时候,尚书大人别从中使绊,那这人情就不白搭。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随便捏了个借口,就将牢狱收押生生改成了府内禁足。
反正皇上日理万机,又不会亲自在大狱门口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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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正回到自家府上,感激涕零,遂将答谢备好,差人送到尚书宅邸。
天色晦暗时,一前一后两顶红边儿黑轿抬进了尚书府内。
抬轿的小厮说明了来以后,一群莺莺燕燕的小丫头忙喊了幽竹过来。
幽竹喊住正欲离去的小厮,顺手掀开帘子。
第一个轿子内,滚金边软垫上,只放了一只镂空雕花漆盒。
打开后,大红的绒布里子上,堆满了各色宝石玉器。
幽竹便不去端详盒子当间的金绿石猫眼,反而伸手在盒子边缘,捞出一个不起眼的笔架,拿出来观摩。
此件笔架,白玉琢成,以凤凰为形,姿态婀娜,底配雕刻红木,相得益彰,互映生辉。
幽竹将玉器拿的更近了些。
只见那凤凰玉质莹透纯净,如同凝脂,水头极足。握在手里,油性较重,估计是和田玉中里的顶级羊脂白玉。
陪衬尚且如此,送礼人的用心可见一斑。
幽竹将笔架放回盒子内,将盒子扣上,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好生收起。
那些个抬轿的小厮,见状也纷纷放心离去。
幽竹抬轿走近了第二个轿子,随手掀帘。
一时间,那些个搬盒子的丫头们都停了手中的活计,面露惊艳之色。
轿内这回不是摆的什么古玩字画,而是坐了个大活人。
一个绝色美人,金钗摇曳,媚眼含羞。
幽竹把帘子放下去,转身去找仲廷玉。
在仲廷玉身边跟了这么就,他的脾性,幽竹可谓了如指掌。
有人来送礼,只要成色上乘,大人一概不拒。
由于这些年见的多了,幽竹对于各色珍宝,麻木之余,也学了些鉴别的皮毛。
以至后来,但凡有人上门送礼,丫头们都自然而然的通知幽竹,省的去烦扰大人。
只是,这色贿却真是头一遭,
幽竹着实拿不定主意。
从外宅走进内宅,寻遍了书房偏厅,终在栏外的假山旁,瞧见了大人的身影。
淡衣云袖,冰肌玉骨,有种芙蓉月下般的脱俗。
就是他身边那杨大人家的老仆着实有些煞风景。
“美人姐姐,可逮着您了,老奴斗胆问姐姐一句,姐姐可曾婚配?”那老仆捉住仲廷玉的衣袖问道。
仲廷玉正欲离开,听老仆此番言论,想这奴才怨不得瞧着不对劲,原来是个痴人,不由得心生嬉意,浓长的睫毛眨了眨,便抿唇摇头。
老仆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我家少爷出身状元,官居一品,姐姐可愿意嫁他?”
仲廷玉凤眸略弯,静默不语。
那老仆急的要命“老奴嘴笨,我这就找少爷来说。”
说罢,便急匆匆的离开。
只剩下仲廷玉一人立在原地,刚瞧看见幽竹,便开口问道:“杨大人呢?”
幽竹面无表情道:“还在茅房蹲着呢。”
幽竹身后跟来的几个小丫头一听,立刻三三两两的涨红了脸,却又不敢笑。
仲廷玉满意的点点头。
幽竹道:“大人,说是刑部主事王正送了些物件答谢,正在后门口放着呢,您得去瞧一趟。”
仲廷玉顿觉意外。
幽竹虽为丫鬟,但头脑聪慧,性子沉稳,平日里这些事都处理的很好。
也不知今儿倒是送了什么物件,让幽竹都没了法子。
仲廷玉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跟在幽竹后头,转出了内宅。
轿子里的美人被无端的晾了大半个时辰,早已怨怒不堪。
突觉眼前帘子一动,立刻抬眼狠狠的盯了过去。
这一眼,满腔怒火,竟成百转柔情。
轿外是个极为俊俏的男子,眉黑如墨,眼似秋潭。
仲廷玉波澜不惊,只觉得王正这个人很有意思。
正欲差人将美人退回去,却见那女子仪态千娇百媚,起身竟出了轿子。
“公子!”
仲廷玉一愣。
那女子一双桃花眼里些微的尴尬“公子,我是霓裳啊。”
仲廷玉沉默不语,不知霓裳是谁。
霓裳低头哀叹“公子已经不记得霓裳了,也罢,像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记得一个歌姬呢。”
嘴上如此,霓裳内心却是极度失望。
那年秦淮河上,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泛一叶青舟,引得大船上满楼的姑娘极尽姿态的挥帕子。
那时霓裳是花船上的红牌歌姬,正在达官贵人前云袖飘荡,唱断桥上白衣炔,三月桃花灼灼。
古筝声声慢,惆怅动人,感伤时,就见窗外船下,小船经过,只见那人转头与身边的另一个公子浅浅一笑,直笑到她的心尖上。
是夜,声震江南的名歌姬屈身登船献曲,对酒明月,影成三人。
当年那公子不是眼前这人,还能有谁。
仲廷玉见霓裳眼角晶莹,颇为无奈,转身嘱咐幽竹暂且留她一晚,待明日在送出府去。
语毕却见杨桃从拱门三步一揉腿,两步一捶腰,直奔自己而来。
杨桃火冒三丈。
要不是那老仆玩够了过去寻他,他还不知道要在茅房蹲多久呢。
可恶那玉面小人,连厕纸都不给,实在是妄为君子。
挽起袖子正欲骂两句难听的,杨桃却于仲廷玉身后瞧见了霓裳,怔了一下,突然开口道:
“霓裳姑娘?”
那霓裳低头垂泪间,听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声而去,抬头见着杨桃,不就是那当年跟公子一起的杨公子,忽觉心头也没那么悲苦了,便柔声道:“杨公子,正是霓裳。”
杨桃面露疑惑:“你为何在这?”
霓裳道:“霓裳四处飘零,近日为高官买下,说是送给尚书大人,便在这里了。”
说罢,神情凄切,几欲落泪“没想到在这于二位公子重逢,仲公子虽不记得霓裳,但霓裳能再见公子一面,已是万分满足。”
杨桃瞧着眼前情景,又听霓裳姑娘一番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平日只知这小子贪污成性,没想到还收受色贿。
最重要,还是杨桃先前中意的,实在为杨桃所不齿!
杨桃朝向仲廷玉,面露鄙夷:“你竟然堕落至此,非君子所为!”
仲廷玉刚想起这个霓裳是谁,本欲开口道歉,见杨桃如此,立刻变了心思。
“杨大人,你无视圣意于屋内面壁思过,反而在别人家里乱窜,还要指着别人骂,怕不合礼数吧。”
杨桃面色恶寒:“休要指责于我,你强占民女,还是故交,当年装的清高,今日露了秉性,你竟是这般表里不一的混人。”
仲廷玉微蹙了眉,当真有些生气,表面依旧波澜不惊“那杨大人当日垂涎于霓裳姑娘花容月貌,内心甚是喜欢,表面却云淡风轻谦谦君子,也算是德行龌龊?”
杨桃顿时羞愤难当,声音发颤:“垂涎之罪,万不敢当,是光明正大倾慕而已。”
仲廷玉浅笑:“眼下大人终可再续前缘。”
“那已是过去之事。”
“怕不是。”
“又有什么不是!”杨桃恼怒至极。“眼下说我喜欢她,纯属胡言,说我喜欢她还不如说我喜欢你。”
一干人全无了半点声息。
杨桃一僵,只觉说错了话,又补充道,
“...或者..这院里随便一个奴才,于我而言,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