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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本部访客 ...
“斯萨尔要塞对年幼的纳达.米勒持部分接受,部分排斥的矛盾态度。她的幸运,抑或是不幸是她在此遇到了一个保护者,也是日后的毁灭者。有人说死神因这一人而成,也因同一人而毁。斯萨尔要塞司令官,伊顿斯.南林准将。”——《被神化的人--红发死神传》
海圆历1517年
伟大航道
海军本部,马林福德
纳达斟上香冽清酒,用双手恭敬地捧起酒盏,举到同样身披准将外袍的中年男子面前。她的眉目敛去素日冷意,一派沉静,声音温和:“大人,请。”
她心中的欣喜之情无以言表。她没想到常驻南海的伊顿斯大人会来海军本部,更没想到他会来看她。
于她,伊顿斯大人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不是说不要叫我大人了吗……”人刚中年,两鬓却已有些灰白的男子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纳达的眼神骄傲复杂。这种看着后辈的慈爱眼神冲淡了他身上经年积累的肃杀,让沃尔顿要塞的司令官,伊顿斯.诺尔简直就像个普通长辈一样。他伸手接过酒盏,微笑起来,语气熟稔:“纳达,沃尔斯要塞的大家都很为骄傲。”
纳达愣了愣,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变得柔和,嘴角也微微勾起:“是吗……”
沃尔顿要塞是她的第二个家。
退役却舍不得离去继续清扫基地的巴诺尔爷爷;絮叨但每餐会强行额外给她牛奶补身体的大厨吉萨;在午后坐在军舰荫蔽处耐心教她打海员结的罗萨尔哥哥……
她想念南海和煦的海风,岛屿盛产的甘甜椰果,田地里疯长的甘蔗……
她想念山腰上陈旧的,屋顶长满了荒草的修道院,清晨在山谷回荡的钟声,以及那个倔强坐在门槛等着她的小身影,她的小家伙......
“感谢您举荐我去海军学校。”她盘腿坐得笔直,生怕在这个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前有半分失礼,双手规矩放在膝头,说得诚恳无比,“我能有今天这都是您的功劳。”
“你的优秀,大家都看得见。”端着酒盏,伊顿斯准将饮酒的动作顿了顿,瞪了瞪眼,大力拍了桌子,让酒溅出来些许,“纳达你成年了吗?啊?”
“应该成年了。”纳达语气平稳,对他时不时的脱线司空见惯,“毕竟自您救出我,过去十五年了。”
“竟然已经十五年了……”伊顿斯低声似是叹息,又似是喃喃自语。他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出色的孩子。是的,她在他的眼中从来都是个孩子,也将一直是。
他还记得纳达刚加入沃尔顿的时候。她五官还未长开,个子也小小的,穿着过大的,袖子裤腿都被卷起的海军三等兵制服,戴着海军帽,表情单纯,笑得骄傲。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束成一咎的火红发丝服帖地垂在肩头,女孩眉目沉静,眼角上挑。如今她通身气派沉稳肃然,丝毫不见以前的戾气。此刻垂头微微抿着的嘴角的神情像足了那位大人,有些陌生。
看来传言是真的,大将赤犬让纳达作为副官常伴左右,是在将她作为接班人培养。
这莫大的殊荣却他的心沉了下去,无半分欣喜。
他沉吟片刻再抬眼,想要开口,却直直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像秋天的海水一样明澈,带着信赖,爱戴,欣喜之情。只是看着这双眼,他就会想起当初站在沙滩上的幼童满头满身的粘稠鲜血,不哭也不闹,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空洞得恐怖。
那双眼,直直地望入了他的灵魂,带着永无止息的灼痛,日日夜夜。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语气竟很平静:“你还记得你最开始对我说的,加入海军的理由吗?”
“当然记得。”纳达一怔,眼中满是无人却可质疑的认真,“我要成为像您一样的海军,阻止海贼作恶杀人,保护平民。”
这一句话,像冬日的匕首一样,刺到了他的心里,刺了个透心凉。
“成为像您一样的海军”?
别开玩笑了。
他并不信主,但此刻他有些绝望,这是神明的恶作剧吗?
那股愧疚感终于淹没了这个铁打的汉子,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再也藏不下去这个滔天秘密。至少在她面前,藏不住了。
所有人可以不知道真相,这个孩子却必须知道。
是时候了。
再不说...这个日夜折磨他的秘密恐怕就要伴随他进入坟墓了。
“纳达,也许...”伊顿斯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脸色是死了一样的平静,“我并不是值得你模仿的榜样。”
像死了一样。
纳达脑海里不恰当地出现了极其不吉的形容词。
她心底有些惶恐不安,却不知这份感觉从何而来。
她又怎么猜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改变了她的一生。
不解地睁大眼,纳达看着自己最尊敬的长辈,轻轻皱起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凡尓加林事件,幸存者两名,纳达.米勒和大卫.米勒。”伊顿斯说得轻描淡写,只是简单的话语轻易就揭开昔日旧伤, “死者,二百四十六人。其中包括你的父母以及兄长,对吧?”
平淡的语言无法复原出当年那个沙滩上鲜血淋漓的人间惨剧。
纳达维持着面部平静,桌下双手却已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她眉目沉了下去,透出几分危险郁色煞气,衬得那双变暗的琥珀色眼瞳极其可怖,语气生硬:“是的,要不是您,我们也......”
他们说三岁以前的孩子是没有记忆的,她却记得那天。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海贼粗暴驱赶到沙滩上,她恐惧地埋头在母亲怀里,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也在颤抖。所有男人被扯了出去,她的父亲和哥哥只能离开,她还记得他们最后紧拥在一起,父亲亲了她的额头,胡茬硌得疼,哥哥懂事地摸了摸她的头,“纳达,我会保护你。”
长大以后她才意识到,这些手无寸铁的男人在被海贼与女人隔开后,被就地射杀了。
她的耳朵,眼睛被母亲紧紧捂着,滚烫的水滴在她的脸上,越来越多,让她小小的心中全是恐慌。她被抱得很紧,很痛,疼得她抽泣起来,却不敢出声。
母亲的身体倒下,她耳上捂着的手无力垂下,她的世界瞬间被尖叫声,哭喊声,笑声,跑动声还有响亮的枪声充盈。死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温暖的液体逐渐渗透了她的衣服。
最后她被粗鲁从母亲身下拖出,有些发烫的金属枪头抵着她的额角,她的眼中映着一张狰狞的脸,然后……
那个笑古怪地凝在脸上,海贼的脑袋掉了下来。像是过了很长时间,血才从脖子噗地喷了出来,淋了她满头满身。
但她只看见海贼身后站着的海军皱眉,雪白的制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收起手中剑抱起了她。
这个海军就是伊顿斯。
也是她的榜样,她成为海军的原因……
伊顿斯注意到陷在回忆中的纳达无意识间散发出的血腥杀气,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看来那个传言也是真的了,北海三杀令,几乎肃清了海贼的红发死神。
现在这个她更贴近记忆里的那个孩子。记忆里的她更年轻,没有现在这么收敛沉静。站在军舰上立得笔直,握紧了森冷长刀,抿嘴眺望远处海贼船,眼中烧着疯狂憎恨的火,整个人锐利得像出鞘的剑,不死不休。
当年那个小孩子,长成了不得的人了呢。
“纳达,十五年前的海军系统跟现在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伊顿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接下来说的,对纳达而言,字字却如惊雷劈下,“我们是在上午十时接到命令,前往凡尓加林设下埋伏圈,准备战斗。”
纳达周身冷厉刹那间凝滞住,双目中透着满满的惊愕,脸色泛白,竟第一次结巴起来:“可,可我记得……海贼袭击是在……”说得断断续续,竟无法完成这个句子。
好像说出来,她的整个世界就会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
“没错,海贼是在下午两点登的岸。本来我们这时候就该出击的。“伊顿斯有些不忍,但语气平静地继续着,“但出了意外情况,罗库海贼团的第三艘船没靠近海岸。我们上报情况,本部下达的命令是就地等待。”
纳达从来就不是一个蠢材,她回想起那日场面,手在无意识地颤抖。她只觉得室内一片冰冷,连呼吸也开始变得艰难,胸口似是堵着巨石般疼痛难忍。
“下午三点,第三艘船逐渐靠近,但还有十海里的距离,大概要花半个小时才能完成登陆。海贼开始屠杀聚集起的村民。“伊顿斯起了头后说得很流利,没有停顿,语速飞快,”我们再次上报,本部让我们继续等待。“
纳达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忍耐力才继续坐着,遍体生寒。
心中空荡荡的,她想嚎啕大哭,又想笑,面上却一片冷静,像在听旁人的故事一样。
她声若蚊吟,声音却极其平稳,在这片空旷室内清晰无比:“然后呢?“
“下午四点,第三艘船完成登陆,我们完成了包围圈。“伊顿斯的声音像冰冷的刃,剖开了她的胸腹,绞碎内脏,”本部下令让我们攻击,之后的,你也就知道了。“
纳达此刻的脸色大概只能用惨白来形容,那双琥珀色的眼怔怔地看着伊顿斯。
“你大概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一直是准将,没有升迁吧?“伊顿斯自嘲似地笑了笑,在这片死寂中无比古怪,”二十年前,我参与了屠魔令的发动,对一个名为奥哈拉的岛屿……之后我自请留在了南海。只是没想到即使这样,也……”
逃不掉的。只要还是个海军,只要这个政府还在,他...逃不掉的。
“纳达,海军已经腐烂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伊顿斯握紧了酒杯,抿起嘴,”这不是一个人的错,即使有战国元帅,英雄卡普,海军终究也是……”
纳达木然地坐在原处,像被冻结的冰雕一样。就连那头火红发丝也似乎失去了光泽。
“你是个好孩子。你因为我成为海军。”伊顿斯的目光愧疚,“我不希望你陷入这个迷局。”
纳达声音平静得可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个骄傲无比的,经历了岁月的男人不再坐着,而是四肢伏地地跪下,额贴着榻榻米。
“对不起。”他闭着眼,不敢看他的小纳达,那双斩杀过无数海贼,下达过无数命令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从未奢求过原谅。我心脏出了问题,恐怕活不过今年了...对不起.....我想至少......对不起......”
屋内仿佛空气也被冻结。
纳达站了起来,用最标准的军姿,站得笔直。她对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对自己最尊敬的长辈,对自己的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伊顿斯大人,这么多年,承蒙您的关照。非常感谢。”
说完,她没有低头看那张熟悉的脸,没有请他起来,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语径直走出和室,还不忘轻轻关好门。
神色恍惚地回到房间后,纳达吐了。
她只将将跑到厕所,扯开自己的衣领,当天吃进去的,喝进去的,统统带着酸臭翻涌出来。胃痉挛着,将腹中所有翻涌上来,喉头被酸水烫得火烧火燎地疼。
身体总是比心灵更为诚实。
心理上的厌恶直接转为了生理上的反感恶心。
纳达用手背擦着自己嘴角秽物,看见镜中的人。
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有着陌生的脆弱,茫然,恐惧......甚至隐隐有着泪光......
她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他说,彻底毁掉一个人要毁掉他的信仰。
嘻嘻,耳熟吗?大爱Heath Ledger版小丑,天才演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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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本部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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