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有时尽》子瀛

87、一场情缘害了谁

　　第二日。

　　日光正好，夏日的荷花开得正欢，满池的粉色白色莲花竞相绽放。

　　柳如素一席青衣婷婷立在池边，手中紧紧攥着那包从赵熏手里拿来的砒霜，手心的微汗，已经浸湿了纸包。

　　“小姐，”从不远处跑来的贴身丫鬟气喘吁吁，“楚公子现在离开柳府了。”

　　“他去哪里？可是一个人？”柳如素紧张起来，她不希望他再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这三年他每次出门都会受好些伤，她同爷爷抱怨，爷爷也说男子的事，打打杀杀难免，叫她莫要多管。

　　“不知道……”丫鬟回忆着，“好像是带着那个叫徐鹏，还是徐远的，对，应该是徐鹏。那个徐远最近都在西厢房守着，连柳府的门都没有出过。”

　　西厢房……

　　那个人此刻就在那里……

　　“你按我说的去做……”

　　丫鬟点头跑远了。

　　柳如素立在池边，扬手将砒霜悉数扔入莲花池中，僵硬手已经不再紧握，眼中也不见了迷茫。她要那个人离开，但是，绝对不用赵熏这般肮脏的技俩！

　　西厢房里，雪月一个人抱着膝盖在椅子上发呆。他已经有多日没离开这里，不知道霜儿和阿姨怎么样了……楚天羽也只有晚上才会来陪他，他说想出去看一看他都不许。雪月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便说替自己去看看霜儿，他便只能在这里等。

　　忽然觉得无趣，索性在屋子里转了转，一转就发现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里屋的架子上，看起来都是上了年月的书画卷轴和古书。在那一摞画卷中，雪月发现了一卷格外老旧的画卷，顺手抽了出来。

　　黄花梨木的卷轴，古旧并带有一条深深补救的残痕，轻轻拍掉浮尘，缓缓打开。

　　画卷上，有一个男子，持剑立于樱花树下，英姿华发，绝世风华。那棵花瓣纷落的樱树后，偷偷躲着一个男子模样的人，调皮地露出张脸，看着男子偷笑。

　　雪月握着画卷的手在颤抖。

　　那画卷右下角，分明落着自己的名字！

　　那个持剑的男子正是楚天羽，而树后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他，他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他早就认识楚天羽了是吗？什么时候！？

　　门被打开，有人进了来。

　　雪月慌忙地合上画轴，直视来人。楚天羽告诉他，门外有人守卫，除了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万一有陌生人前来，就一定要戴上面纱，说自己是他请来看病的江湖游医。

　　但是，当那个青衣女子进来的时候，他在里屋，面纱在屋外，他以为是楚天羽忘记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却没成想见到的是一个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明眸皓齿，妆容精致，大方而不失婉约的蝴蝶髻上垂着樱花步摇。

　　他一见便知，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女子就是楚天羽口中的柳如素。

　　“柳，柳姑娘？”

　　三年不见，他那半张毁了的脸狰狞依旧，但是眼睛，却如三年前一样，纯净明亮，睫毛长长得，楚楚可怜。

　　柳如素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三年不见，他依旧如此，但是自己，已经改变。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天真的少女，以为遇见了心仪的男子，就可以幸福地追随他一生。她用了三年，几乎燃尽了所有期冀，只希望能保护那个最喜欢的人平安。

　　柳如素开门见山，“姬雪月，明人不说暗话，离开柳家吧，你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为什么？是因为我的身份吗？”姬雪月上前两步，“柳姑娘，你告诉我，三年前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和楚天羽见过是不是？”

　　“你，你也忘记了？”柳如素惊愕，“你忘记他，他还对你……哈哈哈哈……我真是痴人说梦……”

　　柳如素后退两步，脸色铁青，“我以为没有了你，他就会爱上我，没想还真的叫那个贱人说中了，我在骗自己！哈哈……”

　　雪月虽然不明白柳如素说的话，但十分担心地上前，拉住柳如素的手，果然手心泛着紫色的藤萝花纹，雪月大惊——紫罗毒？！

　　“柳姑娘，你，你中毒了！？”

　　雪月慌忙要去拿药匣，却被柳如素拉住动弹不得：“柳姑娘，你快放手，你中的这种毒特别厉害，要是不尽快剜去腐肉，你就会死的！”

　　“不，我不能死，也不能剜去，我还得弹琴，天羽说他最喜欢听我弹琴……”柳如素挣扎着，嘴唇已现青紫，眼神开始迷离涣散。

　　“来人！来人啊！”雪月已顾不得自己被发现的危险，向门外喊：“救命啊！来人！”

　　然而，门外阒静无声，他喊破了喉咙仍然没有一个人。

　　柳如素的挣扎逐渐无力，呼吸也渐渐微弱，毒气怕是已入血……

　　双手的手心出，紫色的藤萝花已经泛出红色。雪月慌乱中翻找出药匣地步的镰刀：紫罗这种毒，可以渗入肌肤，融入血液。此时若是斩去她的双手，说不定还能挽回她的性命，但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她，失血过多，加上毒发已深，无论如何，她都……

　　雪月闭上了眼。

　　……

　　楚天羽再次赶回来的时候，徐远已经急得快哭了。他几乎是冲进了西厢房，正撞上了最惨的一幕。

　　满地的血，雪月满身的血迹，手上身上都是血，脸颊溅上的几滴血，被眼泪冲散模糊，地上是挡在血泊中的青衣女子，双手从手腕处断裂，血流成河……

　　“我，我还是没能救她……”

　　白色的单薄身影也倒在了血泊里。

　　血泊中，白色和青色的小小身影，宛若红河中白色和青色的睡莲，孤零零地绽放着，只是一朵，已经香消玉殒……

　　随后闻讯赶来的柳太傅震怒，要对雪月痛下杀手，被楚天羽拦住了：“太傅，事有蹊跷，如果真的证明是雪月下毒，我愿自斩双手给柳姑娘陪葬！”

　　“把他关入秘牢，谁都不许探视！”

　　楚天羽起身阻拦，却被柳太傅令人拦住：“无论是谁下的毒，我孙女已经因你而死。你我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你若想见他，等事情办完了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

　　楚天羽无力看着雪月消失在眼前，拳头捶击冰冷的地面。

　　“徐远，你将今日之事，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

　　红秀坊。

　　“哦？柳如素死了？”

　　听到徐鹏心急火燎地来向她告密，赵熏一点也不意外，嫣然一笑，起身走入焚香炉。这炉子里的香，有解毒的作用，不过那日柳如素只是吸入了极少的部分，并不能抑制她体内的毒发。她在纸包外，涂了紫罗。里面的，是给姬雪月的，外面的，是给柳如素的。那个女人顶着楚天羽三年妻子的头衔也是够了，她早就想动手，现在借着她的手毒死姬雪月，楚天羽就会厌恶她，那可是比让她死还令她难受的事。

　　“那姬雪月呢？他也死了吧？”

　　徐鹏疑惑，“姬雪月没有死啊？”

　　“什么！？”

　　手中的香盒掉落在地，赵熏扶着身边的圆桌，难以置信地反问：“怎么会呢？她竟然没有下毒？”

　　“赵姑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徐鹏上前扶住赵熏，“姬雪月好像为了给柳姑娘解毒，斩去了她的手，还是没能救回来……”

　　“斩掉了柳如素的手？哈哈哈……”赵熏大笑，事情虽然出乎意料，本来想让柳如素背上杀了姬雪月的黑锅，却没想到是姬雪月背了杀柳如素的黑锅，不过无论如何，她坐看渔翁之利的这个人，都没有一点儿坏处。

　　这一次，就算楚天羽相信姬雪月是无辜的，柳家的人也不会放过姬雪月。

　　“你回去，替我照看你家主子，告诉他现在宫里的大臣对皇帝不满愈演愈烈，要动手就在不久后，要他专心准备，不可因为姬雪月而乱了筹划多年的宏图。可用的人的名单，你替我交给他。”

　　徐鹏接过信笺，小心收好，“是，还是柳姑娘细心，我这就回去。”

　　赵熏冷笑：“姬雪月，我用我的命，赌你此生都不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