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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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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荣领着原静姝将福寿宫走了一遍,告诫她一些琐事和禁忌,接着道,“奴婢为尚仪,从五品,下掌四司:司籍,掌经史教学,纸笔几案;司乐,掌音律;司宾,掌宾客;司赞,掌礼仪赞相导引。另有翠华与奴婢职位相同,不过她有别的事务在身,原小姐基本见不到她的。”
原静姝忙打断她,道,“姑姑何必再这般叫静姝,既是来到宫中,便按宫里的规矩来吧。”
翠荣笑道,“倒是奴婢疏忽了,那便叫做静姝吧。再过几月便要选秀了,到时怕是我们也要去的,你正好便趁着这些日子先学些这方面的常识吧。一位司宾和司赞正好到年龄要被放出宫去,太后娘娘想必是要让你接手一个呢。”
原静姝道,“静姝自是会努力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原静姝就在宫里留下来。她一边当值,一边学习规矩,每日寅时便要起身,到掌灯时分才能歇下,事情虽不多,却很琐碎,整天忙得没时间考虑些有的没的,她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之前要好的多。
而且自第一次见过兰妃后,她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女子了,应该说,宫里的妃子她都没怎么见到,偶尔遇到一两次也不过是贵人、良娣之类的。
就这样到了七月流火,选秀一事也开始了。
宫里没有皇后坐镇,选秀之事就全凭太后做主了。要说起来,上一次选秀还是在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几大世家为了将自家的女儿送到后宫,那段时间真正是不分彼此,一月之内就将整件大事办完了。三大世家各有一位嫡小姐进宫为妃,其余的大小世家也送了十几个女子入宫。只是后来静妃和兰妃争斗,宛妃体弱不管事,剩下的妃子在二人的争权夺利中死了大半,后宫逐渐空了下来。
其余的世家得了消息,知道只要宫里有兰妃和静妃在,其他世家的女子就不可能骑到她们的头上,也就熄了送女入宫的心思。皇上将国丧放在口头,又追封了已逝的发妻为皇后,大臣们以为皇上是个重情之人,也就不再提充实后宫的事。而皇上借此一次次推脱选秀,如今这次还是三大世家借故重提,又有太后在后宫施压,皇上才同意了的。
实在是因皇上偏宠烟婕妤已经到了无法再忍的地步,才让朝中大臣想出了这么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近几年虽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但是小灾小祸也不断,户部尚书正愁着国库里没银子,结果皇上前些天却提出来要为烟婕妤新修一座宫殿,要以金砖铺地,琉璃作瓦玉作墙,户部尚书差点儿当时就一头在殿前撞死。
且不说这样一座宫殿造价多么昂贵,就说那金砖和琉璃瓦,雍国是只有帝后才可享用的,烟婕妤一介来历不明的民女,哪里有资格使用?
众臣都上前谏言,就连一向不和的原昱和江桓都共同来反对皇上的提议,最后君臣不欢而散,但是皇上后来并没有再提修宫殿的事。这让朝臣都舒了口气,但是也更加看不上烟婕妤了。在众臣看来,烟婕妤就是那妹喜妲己之类的狐媚,迷惑皇上,罔顾江山社稷。
思来想去,宫里妃子那么少,有可能是因这个缘故,所以皇上才特别宠爱这位出自民间的烟婕妤吧。那便举办选秀,选些才貌皆备的女子入宫,分了这烟婕妤的宠,看这位失了圣心的烟婕妤还有什么能耐祸乱朝政。
就这样,选秀才办了起来。
原静姝身为太后身边的女官,自然也要插手此事。只是她毕竟是刚刚入宫,没有经历过此等大事,即使在家时也是原府小姐,并未管过家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手忙脚乱了一番。好在很多事情并不需她亲自去办,只要交给手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就好,原静姝也就慢慢适应了下来。
这天她正奉了太后的懿旨,让她将皇上请去福寿宫。皇上近几天也不知是政事太多还是不愿理睬选秀,已经借故在御书房呆了几天了。
只是毕竟是皇上要选妃子,太后又不是皇上的亲母,毕竟隔了一层,而且这一次的目的是为了分烟婕妤的宠,是以太后想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免得大动干戈一番,最后却没达到目的。
原静姝是不清楚这些的,但是也看得出来最近太后忙着选秀的事有些精力不济,眼下都有了浅浅的暗色。不说太后是如今身处宫中的她最大的依仗,就说太后是她的亲姑母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疼了。若不是皇上胡闹过了头,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她疾步在宫中走着,迎面而来的宫女看到她身上的衣服都先给她躬身行礼,等到她离开,才起身去做自己的事。
原静姝心中暗道,这就是权势的力量了,即使她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女官,和这些没品阶的宫女相比,身份还是高得多。
穿过御花园,再往前走就要到前殿了。
雍国虽说也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后妃却是可以去前殿的。先皇在位时,皇后就曾去御书房帮助先皇处理过政事,因着皇后贤名在外,又是原氏女,并没受到多大的谴责。而如今,在御书房贴身伺候皇上的文书正是两位宫女。
绿树掩映,曲径回廊,绕过前方的凉亭,就能见到皇上的寝殿了,谁知却不期然的遇到了江桓。
此处已经是前后殿交界之处,按理说,外臣是不可入内的,只是江桓如今是皇上的宠臣,皇上若是找他有事商量,来到此处也不算犯了规矩。但对于原静姝来说却不是这样,往公里说,她如今算是后宫的女眷,见到外臣说出去名声不佳;往私里说,她如今在宫中有这尴尬的身份,江桓便是罪魁祸首,让她对江桓有好脸色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根本无法和江桓相比,就算拿身后的背景来说,她也仅是原氏嫡女罢了,借的是她父亲的势,而江桓却是江家家主,整个家族都握在手中。
形势不如人,她只能不甘不愿的向江桓行礼。
她不过刚过及笄之年,不能和朝堂上尔虞我诈的大臣相比,情绪还不能收缩自如,脸上的不甘正好被江桓收归眼底。
江桓不由得有了一丝笑意,无论行事上多么识大体,也不过是个女孩儿罢了。他非但不觉得原静姝的孩子气幼稚,反而有些新奇,像他以往见过的大家闺秀都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但原静姝却不同。
第一次见面行事沉稳,眼神却灵动;第二次见面,不漏痕迹的解决了一个看不顺眼的人;第三次见面,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反感;这第四次,却显出了贵女少有的稚气。
看着原静姝这般样子,江桓放松下来,见她身上穿着与宫女不同的深色衣裙,嘴中脱口而出的是平时少有的揶揄,“这不是原女官么?”
但这话在原静姝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嘲讽了,她原本可以待在宫外做她的原家小姐,甚至是成为侯府夫人,而不是如今这个讽刺的女官。
她顿时冷笑一声,道,“江大人这是不常在宫中行走,迷路了么?再往前可就是后宫了,就算是挂念女眷也要让陛下太后恩准了才好。”女眷两字着重出口,不知是说江桓的姐姐,还是原本该是江桓未婚妻的兰妃。
江桓闻言不由得皱了下眉,误闯后宫这罪名放在别人身上是大逆不道,但在他身上却是可大可小,只是若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但他毕竟是左相,一瞬间又恢复了平时温润的模样,反讽回去,“是江某逾越了,多谢原女官的提醒。就是不知原女官来这外臣众多的前殿做什么?长兴侯向来不谙政事,要让原女官失望了。”
原静姝不怒反笑,“长兴侯哪里及得上举世皆知的六安侯?江大人这般说可是妄自菲薄了。为了把叶家握在手中,江大人不惜用手段污了小女子的名声,这样的手段可真是令人佩服。”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说实在话,江桓的作法确实不厚道,但他就是能在被人当面揭穿的时候还是保持一贯的风度,道,“原女官莫不是怪江某坏了一场好姻缘?当初你若是选择与江家联姻有可能就得偿所愿了呢。”
原静姝嗤笑,真当她是傻的?她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无论选择两人中的谁,他们都会动手破坏这次联合。三大世家相互平衡,江叶已经休戚与共,再多个原家算怎么回事?她当初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凭自己就能将叶家拉到原家一方去,如今是她自食恶果。
她心中不喜,语气自然不会太好,挨近江桓,她低声道,“小女子的姻缘就不劳江大人费心了,江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长兴侯解释一下他府中的姬妾为何原本姓江比较好。”
捕捉到江桓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原静姝心情极好的退后了一步。
行了一礼,她正要离开,忽而听到一个声音道,“呦,瞧本宫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