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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莫凝到厨房把桔红糕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看看觉得有点多,又拿掉几片,倒了杯熬好的枇杷梗水,一起用托盘给傅怀臻端过去。

      他正站在院子里拿着速写本画画,仰头举着笔对着面前的青砖小楼,眯着一个眼睛量比例。

      莫凝走到他身后,看到纸上用绘图铅笔勾勒出的小楼模样,呼吸不由得一窒——秦知遥以前就是这样,随身总是带着一个速写本,看到有点特色的建筑就忍不住描摹下来,她总不是想不通,他怎么能不用尺就把线条画得那么直,比例画得那么好?

      而傅怀臻似乎做得比他更极致,画上的青砖楼虽然只有一角,但工整细致,轮廓比例分毫不差,每块砖都被深浅不一的线条赋予了厚重沧桑的质感,不仔细看就像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相片。

      他画得投入,莫凝在一边看得也出了神:他运转自如的手腕,时而抬头时而俯首的专注神态,沉静而均匀的鼻息……仿佛要穿越濛濛水雾,和多年前那个已经逝去的身影重叠起来……

      “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傅怀臻调整角度时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到了她,带着歉意打招呼。

      莫凝微愣,但马上回过神来,把托盘放在木桌上:“没关系,傅先生,吃点点心吧。”

      他明显精神一振,低头看向托盘,眼神却突然向边上折了一下,没有露出莫凝意想中的喜出望外,反而皱了皱眉头。

      “你等一下!”他丢下一句话,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莫凝还来不及困惑,他已经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轻巧的医药箱,打开盖子从从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一瓶药水和棉签:“来,把右手伸过来。”

      莫凝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腕部外侧有道血痕,周边还有点淤紫,估计是父亲刚才捏得太紧了。

      看来父亲指甲该剪了,要不然他可能会不小心划伤自己……

      她还想着父亲,伤口上传来一阵凉意,有微微的疼,过后是清凉舒服的感觉。

      “应该没事了吧。”傅怀臻仔细审视她腕部的那个小伤口,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脉搏上:“家里有药吗?”

      “额……”莫凝完全想不起来。

      他直接把那瓶药水递给莫凝:“给,这个擦伤口愈合快,还不留疤。”

      “不用了,我再找找,家里有。”莫凝一看上面的外文字,估计很贵,连忙婉拒。

      “你用着吧,我那儿还有。”傅怀臻又往她那儿推了回去。

      再拒绝他的好意就不礼貌了,莫凝接过来道谢:“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傅怀臻明显不想再多敷衍,全幅心思已经转移到了食物上,他舒舒坦坦地往椅背上一靠,拈起一块桔红糕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很久,咽下去的时候一脸的舒畅满足:“嗯,不错。”

      竹杠舔着脸在他脚边转圈,傅怀臻善解狗意地丢给它一块。

      竹杠欢欣鼓舞,立马得寸进尺——于是,人一块,狗一块,吃得不亦乐乎,看着倒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这桔红糕,是用……”莫凝正想介绍,傅怀臻已经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去,“用新鲜的桔子汁和米粉着色调味,蒸熟晾干以后再滚上陈皮粉做成的,没有掺杂任何香精,入口清新甘醇,韧性又足,确实不错。”

      不知道他哪来的研究,不过吃货有个笑纳五湖四海的胃也正常,只可惜他的胃比一般人小很多。

      看他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莫凝有点不淡定,殷勤地把那杯枇杷梗水递了过去:“天热,喝点水吧。”

      傅怀臻也确实口渴,只是啜了几口微微皱眉:“又是枇杷梗水?”

      “对啊,这个止咳的功效非常好。”

      谁想刚说到止咳他就咳了起来,开始是零星的喘咳,接着捂着嘴一阵比一阵厉害。

      “怎么了?”莫凝傻眼。

      他好一阵才缓过来,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解释:“这水……太涩了……”

      这么对症下药,怎么喝了反而发病?这不科学啊!

      莫凝觉得很可能是他不喜欢这种寡淡的味道,于是试探:“要不,给你泡杯茶?”

      他摇头,莫凝又问:“那……还是可乐?”

      他眼睛一闪要点头,想想又摇头:“有咖啡吗?”

      莫凝睁大眼睛:“咖啡也止咳!?”

      傅怀臻答非所问:“心情好了,身体自然舒服。”

      “那都不用吃药?”

      他药箱里那些瓶瓶罐罐放着是摆设的吗?

      傅怀臻丝毫不足为奇:“药物可以治疗伤病,美味可以治疗心情,身体难受的时候,其实心里更难受,所以,有时候,美食的功效比药物更大,不是吗?”

      这个人一说起吃的来就一套一套的,而且自成体系,莫凝没有共鸣,当然也不便妄加评论。

      傅怀臻自顾自地向往:“中式甜点配咖啡的混搭,想来肯定不错。”

      又转向莫凝,眼神带着撺掇的味道:“你不想也试试吗?”

      居然还不依不饶的,莫凝要说“不”还真是不容易,奈何他不得,磨磨蹭蹭去冲了两杯咖啡来。

      傅怀臻一脸享受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一脸受伤:“速溶咖啡?”

      “是啊。”莫凝平时都喝这个,没觉得什么不对。

      可傅怀臻脸上分明是上当受骗的表情,莫凝记得自己小时候爱吃糖,可是爸爸把她罐子里的水果糖全换成冰糖时,自己就是这个表情。

      “你不是有咖啡机?”

      那个咖啡机是当初雄心勃勃想要全方位打造精品小资客栈时花了重金买的,过后发现咖啡豆成本太高,而且人力也不够,所以客栈兼做咖啡店的念头也就打消了,咖啡机也成了摆设。

      总不能说是为了节约成本,莫凝含糊其辞:“咖啡豆,正好用完了……”

      “哦……”傅怀臻不知道多遗憾,可能为了调剂心情,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莫凝不能不正面提醒了:“傅先生,这糕的确不错,就是有点伤胃,我们都不太敢多吃。”

      傅怀臻的手在空气里顿了顿,突然心知肚明地苦笑一声,一甩手把糕点扔了出去。

      竹杠候个正着,迫不及待一口吞下。

      他看着竹杠吃饱了满院子撒欢,自怜地叹口气:“哎,老贺这个人啊!杞人忧天。”

      看来对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根本不当回事,这可真是不好办,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被兴师问罪来个无妄之灾。

      莫凝暗暗叫苦:这一个月,怎么看都是险象环生如履薄冰,需要时时处处小心提防才是。

      傅怀臻倒好像从来没有兴味索然的时候,虽然有一瞬的无趣,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青砖小楼上:“这楼有年头了吧?保护得真好。”

      莫凝说来也很骄傲:“对啊,这房子用的才是正宗的慕云青砖,密度非一般的砖头可比,涟岫多雨,但是这房子这么多年了也从不渗水,再过五百年也还是这么坚固!”

      “这是你们家的祖宅?”

      “对啊!”

      “刚刚那个,是你爸爸?”傅怀臻这句问得突兀。

      莫凝这才想到自己首要的任务是道歉:“对了,傅先生,刚才实在抱歉……”

      “没关系。”他直截了当地说,甚至不需要莫凝的解释。

      爸爸虽说脑子不太清楚,但是从来不曾冲撞过客人,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莫凝觉得必须要处理得郑重其事:“傅先生,今天的事儿怪我,以后我一定会看管好我父亲,确保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看管?他……”傅怀臻斟酌着莫凝的用词。

      “他……脑子有时候不太清楚,不过你放心,他没有一点攻击性的……”莫凝很急切。

      “哦?是这样?”傅怀臻不仅诧异,眼里似乎还有一种不愿相信的痛惜,“是……出了什么事吗?”

      “两年前,出了场车祸,脑部受了伤,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事实不愿提却不得不提的时候,总像是有个利器顶在莫凝的命门上。

      傅怀臻意识到她的不适,马上转变话题:“他刚刚……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

      似乎那支利器被按了一下,深深扎进致命的地方,莫凝的呼吸顿了顿:“是……我们的一个亲人,已经过世了。”

      傅怀臻明显震悚一下,随即是无尽的歉意:“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些。”

      莫凝还有点气息不畅:“没关系,您不知道,不过,傅先生,请您务必不要在我爸爸面前提到他!”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带着不容推拒的坚决:“绝对不要!”

      这既是为了爸爸,也是为了她自己。

      秦知遥这个名字这个形象,与她,是从现实世界粉碎后融进骨血混入心神的细微颗粒,一旦将他的一切在脑海里重新聚合,她就有一种血气元神都被抽干的枯竭无力。

      一个那么温和,那么善良,那么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让自己灰飞烟灭?一天找不到明明白白的真相,她就一天都没有办法,面对他清晰完整的形象。

      傅怀臻很肯定地打消了她的顾虑:“放心吧,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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