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夢》灵寄

1、—序·遭遇—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又是这样宁静的夜。月被隐隐乌云遮蔽，汀下竹林摇曳，随风飘荡。
　　我坐在闺房的妆台前，最后一次把头发散落下来。父亲是将军，宴堂内已坐满无数德高望重的客人，包括王，也来为我庆贺“及笄”的来临。这是我的成人礼。
　　坐镜前，胡思乱想：在十五年前的今天，玉龙氏和她三岁的儿子被赶出玉族，原因为王的这个儿子很可能会动摇王在玉族中的地位，所以要除掉。王不忍心，就只有把他赶出去。王妃舍不得，追随而去。而那男孩离开前，曾喃喃曰：“箐箐……”，于是有了叫箐箐的我。这是闻占星师说。他还预言，若我在及笄之前没有夭折，那么及笄之日将成为我葬身之日，玉族同将灭亡。想如此，胭脂乱抹，偷偷从枕下拿出已备多时的白绫，挂上房梁。
　　“小姐！”侍身丫鬟一把抱住我，把我推倒在一旁，拿起剪刀，把白绫剪成碎片。——白绫凋落，屋内沉寂。
　　丫鬟让我重新坐回妆台前，为我化上妆来。最后的勾眉，丫鬟一句：
　　“不知王的儿子是否会来赴宴……”扣动心弦。
　　丫鬟引我上正堂，让我接受王的洗礼。
　　一碗圣水从上淋到下，从头顶淋到落地的发尖——我跪坐在王的跟前，抬起了左手，心生敬畏，仰视他俊美的脸。王漠然接过占星师手中的匕首，在我手臂上划上真正代表玉族的“工”。他对我说：“你的死亡意味着整个种族的存活！”一惊。
　　他对大家说：“今天，将军之女箐箐，将真正拥有玉族人的名字——玉岁！”全场欢呼，却听天空雷声轰鸣，乌云密布。占星师走到父亲的身旁，凑近父亲耳畔，轻声道：“父亲，请为妹妹节哀顺便。”父亲脸色大变；我一阵心悸，手臂上的痛让我无力的蹲了下去，手被匕首划过的地方流着寻常不同的血。
　　暴风雨开始大做，在深夜漆黑的背景中瞬现一个锃亮的身影。所有的族人开始慌张，开始逃窜；父亲提刀出去，士兵们拔出了利刃；王，十分无情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赫然不动；我，与占星师漠然站在一起，他如祭司般的白袖遮掩着看那血腥风雨的我。
　　那人缓缓的向这亮处走来，白色的武衣在风中不停的摇曳，如汀前竹林那般冷然。忽然，黑暗中闪现出一道不可比拟的亮光，划破长空——剩下族人的惨叫……回头，王已消失不见。只微闻父亲在远处嘶声道：“玉刚，带你妹妹……好好活下……”后遂无声。我望向远方，黑暗中那道的亮光，渲上点点血色。已听出是父亲倒地的声音，我忍不住眼泪，瘫坐在地上，细声任泪簌簌下落。占星师把我拉起，白袖擦干我眼上脸上的泪——他表情异常镇定，冷冷的，什么话也不说。我掀开他，无力的往后连退几步。忍受不了这种冷漠，扬手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要走你走，我要在这里！”不管眼泪如何模糊眼，还是止不住的伤心。他转身走了。
　　剩下……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那人已到正堂内。丫鬟本能性的挡在我面前，眨眼——丫鬟睁着无辜的双眼倒在地上，嘴上轻喃：“小姐保重……”紧握我衣襟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血，浸红我的衣襟。我不理会，瘫坐地上，全身无力。泪痕随血消逝，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站起。一凝神，那人举刀向我砍来，我茫然抬头，却只懂把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交给这个似乎并不能给我答案的人：“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族人？”空气，开始凝固冻结——他颦蹙，一愣，后放下了那把被血染红的、如光似的刀。我似乎醒悟——“报仇，报仇，报仇。”我从他身边走过，出了正堂，缓缓走向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