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7、犹犹豫豫 ...
-
载堃送渝公爷出大门口后,就回卧室倒头睡觉了。
载渝闲极无聊,便让洋车前往梨园,打算看一次夜场的戏,夜场人相对比白天还多,只是来看戏的女子少。
今天演的是《西厢记》,扮红娘的孩子一上台,他的视线就被定住了。
那一颦一笑,宛如杨柳一般的身姿,像极了当年的芙蓉,开嗓唱起来虽然不同于芙蓉浑厚的男旦嗓音,但咬字和韵味却是一模一样的,他震惊之余,就问旁边的戏迷老陈:“这孩子是谁啊,哪个师傅教的?”
“您最近没来戏园子,肯定不知道,这孩子艺名小芙蓉,姑娘刚十三岁,师傅姓刘,就是原来芙蓉的师傅啊,之前她在苏州学了好几年的南昆,悟性特别好,会的戏可多了,一点就透。”老陈说道,他觉得这孩子再过一两年必然大红大紫,能在梨园界占有一席之地。
“小芙蓉……是刘先生教的,难怪了。”他点头自语,不过即便是同一位师傅教出来的,也不会完全一样吧?
“这孩子的父亲是军官,原本不乐意让孩子唱戏的,但孩子就是喜欢,所以最后只好任由她去了。”老陈津津乐道的说着,梨园里的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他经常给在报馆做事的渝公爷提供素材,而对方也乐意请自己喝酒吃饭。
“我得去后台和她聊聊,既然是这么好的苗子,咱们有义务帮衬着。”载渝说完就安静的听起戏来了,这孩子真是一块儿宝,老陈说的没错,才十三岁就唱这么好了,将来错不了,只是姑娘家肯定要早嫁人的,可惜了!
台上的小芙蓉,兴高采烈的唱道:一来是为压惊,二来是谢大恩;不请街邻不会亲,不受人情避众僧。高卷红帘焚宝鼎,单等张郎配莺莺……
整场戏唱完,载渝就来到了后台,正在镜子前卸妆的小芙蓉早就看到他进来了,却不动声色的洗脸,假装啥都不知道。
待她洗干净脸,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渝公爷便来到了她旁边,礼貌的打招呼:“芙蓉姑娘,我是载渝,在报馆做事,平日里好写几篇酸文儿,今日看到你演的红娘分外出彩,所以特来拜会。”
芳莲侧过脸,婉转一笑,柔声问道:“您上回不是同我和我姨娘见过了吗,咱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哦……原来是你啊,真够巧的!”载渝出了一身汗,难怪这孩子如此早熟,还懂得眉目传情,果然是得了戏子们的真传!
她轻轻招手:“您坐吧,等会儿嬷嬷就来接我了,我爹看得我紧,生怕我遇到坏人。”现在她能上台唱戏了,也算是了了一幢心愿,但父亲却生怕她遇到狂蜂浪蝶,于是反复叮嘱班主,师傅和嬷嬷,要把她看护好了,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碰到麻烦事。
“你这么聪明,遇到坏人也不能把你怎样。”载渝不假思索就把话说了出来,觉得失态的时候已经晚了,但小姑娘只是掩住嘴嗤笑,并没怪罪他。
“您能帮我上报对吗?”她看出渝公爷的尴尬就把话题转向了正事上。
他点头:“嗯,这点儿我还是能做到的,所以想问你些问题……你是多大开始学戏的?”
“七岁,起初我在苏州学的南昆。”她答道。
“论学戏来说也不算太早的,你学京剧多久了?”当年芙蓉比这孩子学戏还早些,但出名却已经年满十七了。
“算起来才半年呢。”她平淡的答道,其他人都因为她的这种学习速度感到震惊,很多人用五六年都学不到她现在程度。
“半年!但我听老陈说你会很多戏,莫非都是自己学的?”他碰到一个学戏的天才啊,看这孩子的台风和唱念做完全就是一位游刃有余的伶人,而且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不会有如此稳定的状态,他只觉得额头冒汗了,如果芙蓉还活着一定会吵着要收小姑娘做徒弟的。
“差不多吧,我记性好,学得快。”她言不由衷的答道,实际却是凭着前世的记忆来学戏的,但这身体毕竟是没磨练的,所以头两年她特别辛苦,每天都要花三四个小时压腿练功,想让这小胳膊,小腿儿听自己使唤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你这是要把其他人给比没了,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儿。”载渝不得不佩服,但芳莲偶尔用那双灵秀的眸子暗送秋波的神态,却让他有点儿尴尬,从前他曾浪荡不羁,可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的,和芙蓉“情定来世”后,他就不在外面摘花拈草了。
“要不改天请我吃饭,我再慢慢的和您聊吧,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南味楼,我喜欢那儿的菜。”芳莲看了看表,嬷嬷差不多该到了,晚上父亲管得更严,绝对不让她离开老妈子半步。
“行,那你约个时间吧?”在那种地方见面,也不会有太多人起疑心,他觉得和这孩子来往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明天下午两点吧,我在楼上等您,我嬷嬷就要来了,您还是回避吧,省得她和姨娘说闲话。”她很高兴,明儿下午就和师傅撒谎说要早回家,师傅家离自己家走着也不过十来分钟,一般她会搭洋车,这么短的路程,嬷嬷不会跟来。
载渝礼貌的告辞,转身下了楼,刚好和那位老妈子擦肩而过,但他却没有太在意,只是琢磨着明日之约,莫非这小姑娘真对他这个老男人有意思?那他可要严厉些了,不能让这孩子过早就涉及男女之事,应该把心思都用在学戏上,将来才能更有出息。
正在此时,刘影正和子爵在金凯的家里谈心,二人边说边喝茶,已经有一个来小时了。
小影子怎么也不能相信贝勒爷会对子爵动手,更想不到子爵竟然和金凯在一起了,原本这二人在他看来就是“神仙眷侣”不成想也到了要分开的地步,真是事事不如人意啊。
他的男人虽然有家庭,却对他始终如一,也没发现再有其他相好的,他是不是应该庆幸了?
“您真的要和贝勒爷分开吗?”刘影问,他不大相信子爵能舍下他们的孩子,贝勒爷是怎么搞的,接二连三的被人戴绿帽子。
凯尔索怅然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下去了,我对不起他,连和他一起睡觉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不是他打您,您害怕了?”刘影深表同情,当年载堃把自己弄了的那次,他可是体会到了那位的蛮力和粗野,被对方打一巴掌绝对痛得要死!
他低头沉默,说不害怕是唬人的,但更多的却是失落和伤心!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男人……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啊!”小影子摇摇头,他看着子爵还淤青的面庞,也觉得这次贝勒爷做得太过分了,其实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的,如果不喜欢对方了还是各自走散的好,免得在一起互相折磨。
“世上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了,每个人都会变的,不谈这个了,我两周后要回英国,等过了年才会回来,有事给我发电报吧,上海那边你年前去一趟帮他们结算,要写一份完善的报告给我。”虽然他的感情生活犹如乱麻,但生意总还是要做的,他必须暂时抛开不愉快的事情,早些进入状态才行。
刘影点头:“嗯,您放心吧,洋行有我帮忙盯着呢,您尽管回去休息。”
“这段时间就仰仗你多辛苦了,我的心思现在完全不在生意上。”他的心思都在儿女情长上了,掉入了感情的漩涡难以自拔,虽说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载堃,但他又岂能那么容易就答应和金凯在一起,可面对年轻男子的哀求,他又不忍心拒绝,只得答应人家同回英国,万一此事被某人知道,恐怕又要闹出风波来。
“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今天他要过来我那儿。”刘影想早早回去会情郎,还得为对方准备晚饭,晚上一同上炕睡觉。
凯尔索由衷的叹道:“武海虽然看上去有些粗鲁,但对你还真是一心一意呢。”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有家的男人,不可能每天都陪着我,有好处也有坏处吧,我回去了!”话说完,刘影就起身告辞,匆忙的出了院门。
子爵呆坐在厢房里,望着墙上的山水画发愁,曾经他和贝勒爷也是如胶似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逐渐的安于现状了呢?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发现彼此的关系在逐渐变冷淡?或许,正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养育孩子,又各自忙碌,才导致他们的爱情变成了亲情,得过且过的活着,孩子们和事业成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爱情退到了幕后,然而他并不是中国人,对“夫妻”生活有更高的要求,始终是没办法忍耐这种日子的,这才是症结所在,简简单单用情欲是否被满足而带过是不确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