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烟》苏空崖

35、Chapter35

　　等凌非的车完全融入车水马龙里，窗外霓虹斑驳晃过，四周渐渐嘈杂了起来，左小烟才从这过于沉默的氛围里感到一丝尴尬。
　　虽然现在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但就在几分钟前，身边这位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陌生的男人霸道地搂着她的肩，告诉别人，她是他女朋友。

　　虽然知道他是为她解围才那么说的，但仅仅从他嘴里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心神不宁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心猿意马，左小烟赶紧拍了拍脸颊，生怕一不小心流露出窃喜的表情来。
　　啧，看来真是单身太久了，这寒冬腊月的，怎么就发起春来了。

　　也许同样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凌非抬起手，把CD推进车载音响里，拧开了音乐。
　　一段舒缓的前奏后，许巍低沉的嗓音在黑暗的车厢里飘荡开来：“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听了会儿音乐，左小烟躁动的心跟着平复了下来，抿了下唇，抬头问：“我们去哪儿？”
　　凌非回头瞥她一眼，不答反问：“饿么？”
　　左小烟摸了摸肚子，点头：“饿。”

　　“想吃什么？”凌非淡淡地问了一句，习惯性从烟盒摸了根烟出来。
　　“随便吧，你定，我都行。”
　　左小烟看他一眼，猜他又犯了烟瘾，低声叹了口气。
　　她弯腰准备替他打开点烟器，手伸出去，没摸到冰凉的盖子，反倒摸到了凌非温热的手背。
　　两支手交叠在一块，两人都愣住了。

　　黑暗的环境里，人的视力会下降，感官反倒格外敏感，这不经意的肌肤相亲在脑海里被无限放大，陌生，又隐隐带着熟悉的刺激。
　　想到那晚醉酒的冲动，左小烟的脸一下热了起来，她触电般收回手，尴尬地笑了一声：“啊，不好意思。”

　　凌非没说话，余光瞥了她泛红的侧脸，眸色变得很暗。
　　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在点烟器上点着了烟，降下车窗，偏过头，对着窗外淡淡地吸了一口。

　　“你腿好了么？”左小烟低头看了眼凌非踩着油门的右脚，“都能开车了。”
　　“嗯，”凌非说，“好了。”
　　“这么快？不是说伤筋动骨得一百天么？这才几天？”
　　“小伤，”凌非对着窗外吐了口烟圈，语气依旧很淡，“不碍事。”
　　左小烟半信半疑地点了下头，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伤了骨头，还是别太掉以轻心。”
　　她说完，还没等旁边的人回答，先打了个喷嚏。

　　凌非拧了下眉，转过头：“感冒了？”
　　“没，”左小烟摇着头揉了揉鼻头，笑着说，“今天拍照一直换衣服，估计有点着凉。”
　　凌非沉默了几秒，用指尖把烟掐灭，把窗户升上来，又拧开了车里的暖风。
　　他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捞起椅背上的外套，扔到身边的左小烟身上：“穿上。”
　　左小烟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仍是一脸冷漠的凌非，勾起嘴角：“啊！谢谢非非大佬。”

　　车厢里温度升得很快，热气从空调里徐徐送出来，左小烟都觉得有些热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穿外套，可她还是有点想穿。
　　她把外套拎起来，抿着唇傻笑了一会儿，从正面，小心翼翼把两支胳膊套了进去。

　　凌非的外套很大，从她的脖子一直盖到了膝盖，被这种厚重和温暖包裹，左小烟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一股困倦忽然涌了上来，累了一天，她这会儿终于来了困意。
　　左小烟下意识往宽大的衣服里缩了缩，惬意地闭上眼。
　　几乎没有酝酿，她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这段时候她实在是太累了，每天奔波在安城的各个角落，甚至没怎么好好吃过午饭晚饭，可每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店的时候，洗个澡躺到床上，又莫名其妙地失眠。
　　她没心没肺地拉着肖昕然给自己念那些不堪入耳的负面.评论，假装洒脱和毫不在意，可每晚勉强入梦，在意识不受大脑控制的时候，最脆弱和不堪一击的一面才会泄露出来。
　　梦里，她被束缚在高高的牢笼里，像一只杂耍的猴子被众人围观。

　　众人起哄让她跳舞，她就要跳舞，让她唱歌，她又要马上唱歌，可当她辛辛苦苦做完这一切，没有掌声，没有喝彩，有的只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嘲笑和侮辱。
　　有人飞着唾沫星子骂她婊.子，有人指着她冷嘲热讽，也有人向她扔来臭鸡蛋和烂菜叶，让她永远滚出娱乐圈，不要脏了大家的眼睛。
　　她站得高，背后却很凉，她孤零零地看着这一切，眼角挂着泪痕，嘴角却还要扬着微笑。
　　没人能真正毫不在意地笑面流言蜚语，所谓坚强和不在乎，不过是打碎了牙往肚子吞。

　　可今天这短短几十分钟却不一样。
　　左小烟被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和淡淡的香烟味包裹，梦里，一个蒙着面的男人大侠般飞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说：“跟我走。”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从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她看到的是坚定和保护。

　　左小烟的梦没做完，因为车里温度实在太高，她被热醒了。
　　她这会儿浑身是汗，头发都沾到了额头上，下意识拧了拧脖子，后脑勺软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垫了个抱枕。
　　难怪没有酸的感觉。
　　左小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抱枕拿到前面，眯着眼仰起头。
　　凌非的黑色衬衣解开了扣子，一直敞到最后一颗，硬朗的喉线连着笔挺的侧脸，勾勒出俊俏的曲线。

　　车里低低地回荡着一首民谣，朦胧黑夜里，凌非没有抽烟，没有看手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
　　大概也是热的，他的额头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黑而硬的短发也泛着亮光，在黑暗中平生出几分禁欲的性感和魅惑。
　　一瞬间，左小烟忽然明白了一直包裹着她的那种踏实和安心是什么。
　　是安全感。
　　是在他身边，可以闭上眼，安安稳稳睡一觉，直到自然醒的安全感。

　　看着身边的人，左小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合时宜地吞了吞口水，慢慢坐直身子。
　　听到动静，凌非回过头来，抬眉看她一眼，脸上仍是毫无波澜：“醒了？”
　　左小烟点了下头，一看时间，“啊”一声叫了出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凌非：“都八点了！”
　　“嗯。”凌非说。
　　“我睡多久了？”左小烟问。
　　“一个多小时。”
　　“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凌非扭头看她一眼，抿了下唇，语气很淡：“你睡得太死，叫了也难醒。”
　　左小烟不服，嗔了嗔鼻子：“你没试怎么知道叫不醒啊？”
　　“不用试，”凌非说，“我看一眼就知道。
　　“……”

　　左小烟往窗外看了一圈，周围很热闹，闪着霓虹的饭店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的，她肚子很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想吃什么？”凌非看向她，“这儿店多，好吃的也多。”
　　“咦？”左小烟挑了下眉，“我可以理解为你要请我吃饭吗？”
　　凌非盯着左小烟睡出红印的脸看了一会儿，有些想笑，忍住了，说：“可以。”
　　“哇，为什么啊！”左小烟忽然有点开心。
　　“不为什么，”凌非扭过头去，“钱多，烧得慌。”
　　“……”

　　左小烟左右看了一圈，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火了，是大大大大明星了，不能随便在外面抛头露脸。要是被狗仔拍到深夜和陌生男子吃夜宵，那可不得了，谁知道明天又给我编什么被大佬包养的花边.新闻呢。”
　　凌非拧了下眉，回头看向一脸煞有其事的左小烟，忽然觉得心口一燥。
　　陌生男子？被大佬包养？绯闻？
　　跟他一块吃个饭，就这么多顾虑？

　　“唉其实我超想吃顿大餐啊，最近天天盒饭，快吐了，”左小烟还在四处看，一脸艳羡地叹了口气，“当明星不容易啊，在外面吃顿饭还得顾虑这个操心那个，真不畅快。”
　　“第三遍问，”凌非打断她，说，“想吃什么？”
　　“啊，”左小烟舔了舔唇，“想吃肉！想大口大口吃大块大块的肉！”
　　“所以，”凌非叹了口气，“到底吃什么？”
　　左小烟视线落在正在街边大口撸串的女孩身上，两眼一亮：“烧烤。”

　　她说完，没等到回答，就看到凌非解开安全带，身手敏捷地跳下了车。
　　“喂，非非大佬，”左小烟喊了一声，又害怕被人发现，赶忙降低了分贝，“你干嘛去？”
　　“买饲料，”凌非没回头，甩上车门的时候，左小烟听见他说了两个字，“喂猪。”
　　“……”

　　二十分钟后，凌非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车上。
　　孜然和肉的味道一下子唤醒了左小烟肚子里的饿虫，她一脸激动地看向凌非：“哇好香啊啊啊！可是在车上吃味道会不会太大了呀？”
　　凌非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谁说在车上吃了？”
　　“诶？”左小烟眨了下眼，“不在车上吃，那在哪儿吃？”
　　凌非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说：“我家。”
　　一句分明有些暧昧的话，被他这么义正言辞地一说，倒真是把人唬住了。

　　一直到车重新上路，左小烟才回味过来凌非话里的意思，她笑了笑，一脸神秘莫测地凑过去：“非非大佬。”
　　一抬眉，左小烟的鼻吸近在咫尺，凌非拧了下眉，很快移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有事瞒着我。”左小烟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笃定，“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凌非回头，挑了下眉：“想知道？”
　　上次他说“想知道，那继续慢慢想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左小烟原本脱口而出“想”，话到嘴边赶忙刹住，轻嗤一声，摇头：“不！想！”
　　她的表情实在可爱，落入凌非的余光里，他忽然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声。

　　他的声线低沉暗哑，车厢里忽然想起这久违的一声笑，平添出几分暧昧的宠溺来。
　　“不想，就猜猜，”凌非说，“猜对了我告诉你。”
　　“……”靠，猜对了还用你告诉啊！

作者有话说

　　啊 好像有点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