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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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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叶衡有些薄醉了,他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边看着桌上那一小截红发带,眼眶充血,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笑,太可笑了。
究竟算什么呢?穷尽一生追求的功名,如果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在乎,那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
她当然不在乎了,她身边的人,是这天下之主。
那人不需寒窗苦读,不需忍辱偷生,那人生下来便拥有了这世上的一切,包括他的阿绫。
可是他既然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要抢走别人的全部呢?
叶衡直直地看着那截发带,好像透过烛火下的微光看见了过往种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的阿绫,会为他剪去多余的烛芯,然后笑着看向自己,唤一声:“叶大哥。”
乐绫的脸似乎就在眼前,叶衡一时间看的痴了,但只是一瞬,他便狠狠的将那截发带丢向了烛光之中,力道之大,似乎要将所有的回忆都丢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布块翻飞,在这寂静的夜里飘浮而去。
那截发带本身就不剩多少了,此时着了星火,立时便燃了起来,明亮的火光照在他深深的眼中,刹那间便灰飞烟灭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什么都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叶衡忽然呆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剩余的那点灰烬,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男人的呜咽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堂堂七尺男儿之身,竟如同一个孩童般哭着,在身后看了很久很久的刘镜容再也忍不住了,她放下手中的吃食,上前就抱住了叶衡的后背,死死抱住。
被人突然抱住,叶衡一僵,他不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见是这段日子里照顾他照顾地无微不至的刘镜容。
“你别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就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刘镜容愤恨的威胁道。
她觉得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太不公平,那乐绫什么都不是最好的,却有那么多人爱她,叶衡这样痴心的男子更是世间少有,可她偏偏还不知道珍惜,一门心思往上爬,只想着攀龙附凤,做陛下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心一意对她的好男儿。
叶衡知道她只是喜欢口头上逞强,心底却是个善良的女子,于是他便轻轻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我不哭。”
“我说要杀了你的心上人,你不生气吗?”刘镜容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我没有心上人了。”
叶衡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就好像在说自己今天没有吃饭一样。
刘镜容没听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可是听完依旧很高兴。她的目光中带了些希冀的光彩,连语气也跟着雀跃:“真的吗?”
没等叶衡回答,她便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自己的头都埋在了他怀里。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没等刘镜容高兴多一会儿,旁边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看着门外走进来的母亲,刘镜容顿时大惊失色,立刻站了起来。
“娘,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你败坏门风之后再来,是不是就晚了!”马夫人差点要气晕,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她不镇定下来,那也就没有人主持大局了,“你背着我们私下去赵府退婚,一个女儿家,简直丢尽了我们刘家的脸!”
“是不是红月背叛我!”刘镜容咬牙切齿。
马夫人缓缓走上前来,告诉她:“那丫头,已经被打死了。”
刘镜容晃了晃,被身边的叶衡一把扶住了。
“娘,去赵府退婚乃我一人所为!还请娘将红月厚葬,善待她的家人!”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叶衡见这架势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为了维护刘镜容的闺誉,上前拱手见礼:“夫人,在下河间叶衡,入京途中险遭大难,幸得令嫒出手相救,叶衡感激不尽,只是我二人清清白白,还请夫人……”
“谁说我们清清白白了!”刘镜容上前,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叶衡,“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你居然不承认,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叶衡才是真的不可思议,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刘镜容,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又被刘镜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娘,镜容和叶衡已经在此私定了终身,此生非他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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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俞在门口已经站了很久了。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自己亲自前来,只是丞相派人来传话,让她自己过来一趟。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堂侄女,即使做了皇帝了嫔妃,可所有人都知道,丞相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无冕之皇。
所以,冒着被宫人看见、失去陛下信任的风险,她无论如何也得来这一趟。
不过说来也怪,丞相既然叫了自己过来,为什么迟迟不让她进去呢?平白惹的宫人看她站在门口,这不是成心让陛下知道自己是丞相的人吗?
想来,应该是自己办事不利。
她虽然把那乐宝林推下了水,可是人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反而更得陛下的宠爱,整日整日的陪着她,寝宫里连个虫子都飞不进去。
可是这还不是因为赵恪之横插一脚,非要去救人的缘故,不然事情怎会弄到如此地步,赵平俞心中越想越委屈,她已经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了。
应该改名叫赵平白,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娘娘,丞相大人让您进去呢。”一位小宫女出来传了话,那宫女正是那日和丞相聊起家事的锦缎,自从丞相吃了她的药之后,后来便都由她负责端药了。
赵平俞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进去了,于是整理了下发钗,提起马面裙就走了进去。
她虽然是丞相的晚辈,却也是皇帝的嫔妃,君臣终究有别,也就不需特意行大礼了,只道了一声:“伯父安好。”
赵贯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原定于今日打道回府,只是出宫之前,他倒是想见见这个有出息的堂侄女。
他坐在床沿上,冷冷看着赵平俞。
“知道为何叫你前来吗?”
赵平俞肚子里的话已经来回咽了很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是平俞无能,没能完成伯父的嘱托,铲除那个妖女。”
“只是还请伯父放心,她虽然留了一条性命,也毕竟在冰冷的湖中冻了许久,日后若是再想要怀上陛下的龙胎,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平俞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想到落水的方式……”
她不提到自己还好,一提到是自己嘱托的,才让那孩子落得这样的境地。赵贯顿时就来气了,用力挥开桌子的瓷碗就站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那碗砸到了赵平俞的脚下,碎瓷片四处飞溅,她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不只是她家的一门亲戚,而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平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丞相大人降罪。”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我这个下令的人。”赵贯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他背着手转过身去,没有看她。
怀上龙胎,难上加难。
赵贯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着讽刺和自嘲。他这一生工于心计,尽心谋划,执掌天下大权,到头来,竟然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
如果乐绫能为皇帝剩下一儿半女,那就是他赵贯嫡亲的血脉,不是旁支,不是他随随便便找来的棋子。
真是讽刺又可笑。
赵贯忽然大笑了起来,双眼充满了血丝,那笑声听起来竟有几分苍凉和恐怖。
“作茧终自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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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谢钧明显震惊,又问了一遍:“赵平俞?”
“陛下,千真万确,七宝听得千真万确。有人说乐宝林落水的时候,在附近看到了平昭仪,而且阿泰也说了,乐宝林这次之所以会经过湖边,就是因为平昭仪的邀请。”
谢钧是真的有些难以置信,他之前还一直以为有可能是文妃章文笛做的。
这平昭仪在后宫一向安安分分,从不逾矩,之前还经常和乐绫有说有笑的,她跟乐绫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
跟七宝讨论这些也讨论不出个什么屁来,一切还是要见到赵平俞才能见分晓。
“把她给朕带过来!”
七宝环顾左右,犹犹豫豫道:“陛下,这恐怕不妥。”
谢钧冷笑了一声:“为何不妥,她还敢不来见朕吗?”
“陛下,七宝听人说,这平昭仪正在丞相大人养伤的宫里呢……”
听了这话,明白了乐绫落水的事情或许和丞相有关,谢钧顿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起身就朝门外走。
“传旨下去,晋乐宝林为贵妃。”
七宝目瞪口呆。
他知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让乐姑娘不受那些嫔妃的欺负,可是……
“陛陛陛下……这恐怕有违祖制啊。”
“朕还觉得贵妃都是委屈了她。”谢钧毋庸置疑的话从耳边传来:“谁敢有异议,斩。”
七宝怂怂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