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弯弓射此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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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虚忍得火起，抬起一脚。近处的一个恶奴，小腹上正中，立即瘫倒在一旁。张跛子顿时呆住，那帮行凶的奴才也停下手来。身边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妙，靠上前去帮忙。那陈太虚，并不多话，抛了手中的剑给朱萧，只是要动手。
那其中一个奴才，不知深浅，抡起棒子赶上来便打。太虚只侧身一避，上步一拳，正中在脸上，这奴才再也站不稳，抛了棒子，坐在地上，再一看，鼻子倒塌下半边，汩汩地流出血来。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重的拳脚？七八个恶奴，便一起打过来。太虚也不甚闪避，只靠近一个便抓住，一拳下去，那挨打的就似醉了酒一般，再也爬不起来。片刻间就只剩三个奴才，惧怕地不敢上来。
张跛子越看越呆，猛地醒过来，大叫一声：“咱们走！”便跑起来。太虚几步赶上去，抓住他肩膀，掀翻在地，一脚踏上他胸脯来。围观的众人暗觉得解气。
陈太虚狠狠对张跛子道：“你该打不该打？”张跛子连声应道：“该打，该打！”
陈太虚弯腰抡起巴掌便是一个耳光，那恶奴脸上便留下四条红红的的印，只疼得要哭。太虚道：“我今日不杀了你，这四方的百姓，都要受你的害了。”跛子一听，吓得哭出来，连连求饶。那随从的奴才也都跪着，脑子如啄米的公鸡，只顾着扣地。周围的百姓，多是怕事的，也胆寒起来，纷纷请朱大爷前去劝解。
这陈太虚并不是个粗鲁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方才也的确是怕老人经不住乱棒，才出手相救。见此事已至此，心下不免担心。这帮恶人，他日再来寻事，又有谁能相助？一念及此，竟觉得有万分的悲凉涌上心头。
太虚淡淡笑道：“你终究不过是个不硬气的脏物罢了。我饶你这次，你快滚罢！”只抬起脚来，轻轻一踢，那瘦子便滚了几滚，爬起来，和几个奴才互相搀扶着，打原路逃去。
众人竟喝起采来。太虚转身，对朱大爷愧道：“方才小侄鲁莽，给伯父惹了许多麻烦，今后……不知道伯父身子可好？”
不料那朱大爷竟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年轻人好武艺。老夫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怎会惧怕这几个小贼，若不是你抢了先，倒可以看看我的好本领。”
朱萧和陈太虚俱是一惊，朱大爷笑道：“先回家里，再作长叙。萧儿，你这位新结识的大哥，要与你结义，你意下如何？”
朱萧又是一愣，继而连忙施礼下拜，陈太虚赶紧扶起：“好兄弟，不急，你家中还等着两位呢，不如先回去。”朱大爷道：“嗯，你们众人，也散去吧。”
众人便走开，又忙起各自的事情来，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朱萧取了几条鲜鱼，陈太虚背着包裹和剑，和朱大爷一道往家中赶去。
是夜，朱家摆了一些好酒菜，招待李自新等三人。陈太虚道：“伯父如此款待，让小侄实在过意不去。朱兄弟因为我等的物件，与人争执，我怕那些奴才还要来报复，这……如何是好？”
朱大爷笑道：“老夫又怎会怕这几个小奴。我见这位小兄弟，气质不俗，像是落魄的公子。不知道你们是为何流落到此？”
陈太虚不好作答：“这……”那李自新率尔道：“是遭奸人逼迫，才离家飘零的。”陈太虚看了李自新一眼，又去看那朱大爷。梁甫道：“我原是要带他过这条河的，不想在江上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朱大爷道：“如今情势，不比那太平的时节，就是几个奴才，也能逼得人抛家流浪。我已作好了打算，不久便离开此地，免得乡亲们收到牵连。”
朱萧听得这话，失声叫道：“爹……”朱萧再看娘，却看到娘正浅浅笑着，看着爹呢。
朱大爷道：“萧儿，你娘是知道我过去的经历的，你还不知道哩。这三位远来的客人，要与你做结义的兄弟，也不是外人，今日爹就给你说说爹年轻事情的故事吧。”
朱萧有些吃惊，却见娘正笑着对他点头。朱大爷道：“萧儿，你单知道，年轻时候，爹是从上游漂下来，被你娘救起的，对不对？”
朱萧点点头，朱大爷接着道：“你却不知道爹是怎样落入河中的。这许多年来，爹和娘都没有告诉你，今天就全告诉你吧。”
李自新梁甫也万分好奇，预备仔细听着。
“我原是在北方长大，家中清苦，十一二岁，我便自卖身到一个富贵人家，把得到的银钱，补贴家用，养活我的弟弟妹妹。我还有个哥哥，在我五六岁时，生了小病，不久就去了。我小名叫作朱二，这富贵人家，姓冯，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后来退避到这乡野间来，家中还有些资产。冯家并不同那些狠心的财主，却是乐善好施的，我典身的价钱，就比其他富家的高。”
朱萧听到这里，竟弹下几滴泪来，原来父亲少时有这样的苦楚。李自新三人，面色凝重，只听朱大爷接着道：
“冯家买了我，并没有让我干些劈柴担水的活计，竟让我同冯家的公子，一同读书来。那冯家的大公子，名字唤作冯清，年纪与我相仿，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小我几岁，弟弟名字叫作冯平。他家请了塾师，教我们几个读书；还常常把一些游历的好汉子，在府上留一年半载的，给我等传习武艺。”
“冯家的大公子，冯清，便是我日后追随多年的主子了。他天性是聪敏的，读书习武，都在我三人之上，待人也谦恭有礼，从未把我当外人来看。”
说到此处，朱大爷竟有些哽咽起来。旁人也是有些动容。朱大爷停了一会，接着道：
“我在冯家住的这些日子里，是极快乐的。然而外面的世道，是一天一天恶劣起来。安稳都是短暂的，那时天下并没有长久的主子，也没有讲忠义的将军，各方势力，只是凭借武力，抢掠地盘。百姓无法忍受，死的死，逃的逃，有一些就做起盗贼来，也去抢掠百姓。”
“待我十八岁时候，盗贼更多了起来。自古说官匪一家，可到底官军总算还有些约束，那些土匪却不一般，都是亡命之徒，那各地的将领，多是些有野心的，只顾着自己，哪里肯去管这些闲事？只是苦了老实善良的百姓罢了。匪徒日益猖獗，冯家为求自保，招了些庄客，日夜提防着。此后不久，就有一股盗贼跑到此间来。”
朱大爷的眼神，分明悠远起来，他彷佛又置身在那四十年前的世界里。
那时正是冬天。
一百多人的土匪，拥到冯家门前喧闹，索要钱财粮食衣物。冯老爷到底是个读书人，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只想闭门不出。那伙贼人等了片刻，为首的叫道：“再不出来答话，我等杀进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冯老爷愈发害怕起来，更不敢应声。
冯清却并不慌张，道：“爹，孩儿出去应付一番。”冯老爷哪里肯让儿子出去冒险，正要阻拦，冯清却领着朱二，并十几个庄客，先走了。
众人什么也不带，开门来，冯清对那匪首道：“你们要的东西，我家都答应，只是你们不能伤人。”那马上的匪首大笑：“我们也不是爱杀人的，喜欢的正是你这样的明白人。”
冯清笑道：“烦请你们退后十丈，好空出地方，搬出东西来。粮食有十几担，冬衣有好几箱，都是早早准备好了的，专等你们来取。”那匪首大笑：“我还没碰到这样乖的，就依你，退后，退后。”
匪众就退后了十来丈。冯清道：“我等进去取东西，你们要依了诺言，不要进来。”便和庄客们进门，关上大门。吩咐几个庄客死力顶住，对其余的几个道：“去取兵器。”
朱二道：“不是说给他们送去粮食么？”冯清笑道：“他们做贼，吃饱了这一顿，便没有下一顿，还要去害人。我如今给他们一条好的去路。”朱二有些疑惑，也不能多问。庄客取来弓箭大刀长矛等物，众人各领了称手的。冯清吩咐道：“这些贼人，也是怕死的，只不过仗着人多，才敢如此嚣张。你们不必害怕。待会我让你们开门，朱二，你领几个胆大的，跟在我后面，冲杀出去。余下的人，立刻关上大门，护在里面，小心叫贼人翻进来，伤了家人性命。”
众人齐应了一声，几个大胆的，自告奋勇要随冯清杀出。冯清见大家已经准备好，便搭了箭，张了大弓，低声道：“开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弯弓射此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