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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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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城,正月刚过,此时雪压枝头已成春,冒尖的嫩芽忍不住冲破冰封吐出舌头。
“砰”一名小宦神色慌张,脚步虚浮从承光殿内跑出来,“来人呐,快请太医,皇上皇上快不行了”。
殿前掌事太监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人随即领会。
殿外的宫女太监已经跪成一排,随着一道雷声,灰暗道天空下起了小雨,只听见几名宫嫔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似乎都了然自己后面都结局。
太医赶过来时也顾不上换下湿透的衣物,随着掌事进入内殿,虽灯火通明,暖色纱帐内躺着面无生气的中年男人却毫无生机可言。
太医搭上脉时,手禁不住颤抖,脉象已经毫无搏动感,气断脉无,这是人衰竭之征。太医当即跪在床前,面露痛惜之色。“皇上阳气泄尽,我也无力回天了。”
皇帝自从去年秋猎受寒后一直出汗发烧不见好转,这病也托了几年,每日用汤药和补丹吊着一直撑到今天,太医都觉得是奇迹。
“可查出原由?”李全德追问,现在各位皇子重臣都在赶来路上,若是皇帝死因有疑,又避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陛下自秋猎时风寒未愈,又日夜勤政,后吐血不知,故而力竭啊。”太医摇头示意自己也是回天乏术。
那内监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见太医也没有办法神色深沉的看了一眼躺在白色绸缎床上的人,点头示意。
“完颜元十年,皇帝薨。”只见内监理了理衣襟,站在殿前痛哀悼。
皇帝病重一年有余,各位皇子更是轮番前来服侍,皇帝缠绵病榻许时自知寿数将近,早已派人出宫携密诏将戍守边防的定安王召回。
宫内巨变人心惶惶,那些内侍都带上自己值钱的东西逃出宫,宫内的水牢里只剩下那人面色苍白,瘦的皮包骨四肢还浸泡在水里,意识模糊,嘴里念念叨叨着“花…。”
这时一位身着绿罗裙宫女匆匆赶来,完颜迟晟艰难抬起头,缓缓睁眼嘴唇皲裂,咽喉里发不出一个连串的字句,面部也是血肉模糊,这里的血虫和食人鱼在啃噬着他的血肉,被禁锢套牢的四肢只能忍受疼痛直到麻木,静静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降临。
看她打开笼锁,他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希望来的快些再快些。
宫女好心提醒道“殿下,这天下马上就是娘娘的了,你还是乖乖吃了它,免得多受苦难。”
完颜迟晟毫不犹豫将药吃了,那宫女也放心回去复命,阴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到一袭青色大氅出现了,完颜迟晟等了他好久好久,眼角微酸流出的眼泪沾在伤口处引得他嘴角抽搐,无声的疼痛让人心碎。
那人也不顾水牢里的血虫和食人鱼径直下水就将他带上来,看着全身溃烂不堪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连忙脱下大氅将他裹在怀里,眼角通红,心痛如绞就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花行舟言语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完颜迟晟想要抬手擦拭他眼角的泪,但是想到自己脏乱不堪的样子,只能勉强笑着说:“不…哭,我…疼”,恍惚间眼睛黑乎乎的似乎看不见了,怎么也吸不上气了,这就要走了吗,这个时候就不能让他走的体面一些。
看着他眼角和鼻孔渗着血,就连耳朵和嘴巴也开始了,花行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一向聪颖自持的他竟哭出了声,“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花行舟想起长老院这百年炼制的还魂丹,将他抱起,“走,我带你回去。”
完颜迟晟不想为难他,显然这些人已经不想让他活了,外面已经大乱,这些世家必然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这时候就不拖累他了。
曾经那个阳光机灵的少年现在怎么变成如今这般只想一心求死,花行舟心里如同万针刺过,不顾他挣扎,语气坚定,“我要你活你就得活着”
中都城内
完颜术伯在王府内看到皇帝身边的内官,便心中明了,他的皇兄应当是去了。
回来数月,从未有召见,此次进宫应是颁布遗诏,一番梳洗整装,管家已架上马车在府外候着了。
三位皇子已跪在殿前,殿外一众哀泣不止。
马车驶入宫门内,黑色金边长靴踏出,外面披着白色大氅,内着金丝镶边黑色鸟兽花纹中单,只是面容略显疲惫,但仍遮挡不住英气。
管家撑开雨伞接应低声嘱咐,“王爷此番小心”。
皇帝既然让他回来定是想好了对策,兵符在手,只怕是留不得了,完颜术伯接过伞,轻轻拍了拍管家肩,“无碍”。
雨水冲刷着宫墙,仿佛在洗刷陈旧的污秽,大概也是在为迎接新生做准备。
步行雨夜中难免凄凉,徒单翎一个人也在这宫墙内待了十年了。
李全德一见定安王到了,行了礼,皇子们闻声也皆出内殿来迎。
李全德清嗓开始宣读遗旨,众人最关心的事情来了完颜迟晟立了太子,定安王为摄政王。
“臣接旨”黑色大氅之人上前接过他的遗言。
自完颜弘正的唐皇后崩逝,后宫再未立后,说这位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但后宫四妃六嫔未有虚位,后方众说纷纭,其中以元妃为首的重臣疑议,怎么就能把皇位让给一个十岁孩童,这实在是不和礼制。
“相国,怕是奴才声音粗哑,您没听清楚,定安王摄政王辅佐太子”。张全德恭恭敬敬的答复。
裴相抬眼看了眼大皇子仍不死心“这怕不合....”
“嗯?裴相是说本王不堪这重任?还是对先帝的决定有异议?”站在人群中惹眼的人终于张开矜持的嘴。“不如这个位置让给裴相如何”。
完颜术伯周围气势逼人,压得人喘不过气,众人不敢声张,余下只剩几声啜泣声。完颜术伯杀伐果决,在外征战十余年,戎马一生,权势滔天,就连皇帝在位也要忌惮三分,没人敢在他的面前得罪他。
“不敢,臣以为五皇子...”
“嗯?”完颜术伯横眉冷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满。
裴满仍不松口,“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还需人教习为帝者该当如何。”
十几岁孩童自是也没有大皇子有担当,大皇子一直是老皇帝生前最看重的人非常受器重,也是裴满的外孙,裴满自是想扶持他上位。
张全德连忙上前打圆场,“还是裴相心细,先帝口谕,尊徒单定先生为太傅。”
完颜术伯面不改色,大氅内的手越握越紧。
这是完颜弘正提前就立好的遗旨,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子虽有异论,更何况定安王突然出现,想必皇帝安排,众人现在都也没敢声张。
完颜术伯若有所思的走进内殿看着承光殿中躺在床榻上的人,随即轻蔑一笑,心中了然,感叹道还是你有帝王之才。
殿前众皇子对他们所谓的父皇的崩逝并未感到有多难过,更多的是让人察觉到的是对争夺权势的暗流涌动。
五皇子在众人眼里优柔寡断,懒懒散散,不成气候。少时就爱四处玩耍,逗人取乐。虽也努力学习各种学业,但一直都默默无闻从来也没有不显露头角。老皇帝难道因为寿华山那件事就决定好立储了。
各大世家已经问骚而动,岫岩山早已经收到皇宫中的消息,山主公山少炎刚狩猎场回来浑身是血地坐在石座上面露微色。
“完颜弘正这个老东西,这么快就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可惜那妖物没有找到。”说完便派人去通知花行舟,自己刚刚用灵力查探那妖兽时发现魂体并没有变小消散,警惕性仍然很高,若与它近搏非常吃力。
羽化阁中长老都赶往羽楼向阁主禀报此事,羽楼里一位青衣少年,倚在窗前,白肤胜霜雪,褐发似妖精,一头雪白发丝长及腰后,面色柔和,不喜形于色,神情淡然。时不时还逗弄身边的小宠物,望着窗外朵朵饱满的黄芙蓉,这花一直长的都很好,香气怡然,让人畅然。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所以父亲在羽化阁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月季,而黄芙蓉属于茶月季,男人随手捻起一朵,忽然闪过一张脸,整个人都变得狠戾,痛惜,遂即笑出声,他还在后山生死一线,这些人就想着开始逐名夺利了。
“阁主,我们一直提供的定形丹起作用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今皇帝驾崩,但太医署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出那皇帝的死因,那时再想对策岂不是太过于被动。而且那妖物还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大长老心急说出自己担忧之处,阁主被质于完颜国十余年,若不是老阁主仙逝,那老皇帝必不会放公子回山。
“嗯,确实该早作准备。公山少炎刚刚派人传信过来,他今日准备去劫杀妖兽,但是失手。
完颜弘正的死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周围皆设有封禁,妖兽虽被关起来在寿华山,但是里面具体什么情况,老皇帝在春秋狩猎之际会派人喂养,当时京中失踪家禽和人口数不胜数,山内必有乾坤,片片羽帘后的少年躺在一厚实的白毛垫上皱了皱眉,事情又变复杂了。
大长老一听事态严峻,急得来回踱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需得联系其他家族一起商量对策,那些妖兽自从被完颜弘正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收服,当年知道内情四大家主均被暗杀,就连老家主……”
“明日就送帖,请各大世家来我羽化阁议事,商量怎么劫杀凶兽。”花行舟字字如珠,语气清冷,面露杀气。
“我们这就去安排,阁主早点休息”说完大长老与二长老会意后退出羽楼。
花行舟用遁地术从中都回来,整个人疲惫不堪,为了他解妖毒急的白了头。
“小花,你这就准备好要下手?”终于躺在树枝上与花行舟面容相似的人飞身下来。“那个后山的人你打算怎么办,完颜弘正已死了,但是妖兽灵力丝毫不减,这说明妖兽结契的根本就不是他。”
“我要他活着”花行舟一脸淡然,眼中透露着坚定。
“你若毁了他的家,他醒来也定不会苟且偷生”花无觞不希望他再失去自己在乎的人了。
“我就要他活着”花行舟坚定回答。
“你若把他救回来你能确保他不会变得和你一样”现在的花行舟完全被仇恨蒙蔽双眼,从中都回来后一直计划着这件事,可是这一生还有其他事要做的。
花行舟反问道,“若是完颜威禹是结契的人,你又如何处置他。”
“我……”一时之间花无觞也不知如何作答,杀父夺母之仇不能不报,但是搅乱天下,百姓也不得安宁啊,更何况怎么舍得自己所爱之人死。
花无觞一脸忧虑的走出阁楼叹息“万事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