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老师傅 ...
-
傅红雪也看到了翠浓。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他的碗,里面还有一片牛肉。
他把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等翠浓来到桌边,他正好把肉吃完。然后,他看了看剩下的半碗面,心中虽十分可惜,但还是决定放弃。
翠浓刚坐下,傅红雪就站起,他朝路小佳道:“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路小佳一愣:“哎?干嘛走呀?我酒还没喝完呢?”
傅红雪道:“那你慢慢喝,我有事,不等你了。”
说着,就逃也似的往外走,路小佳急得在后头大叫:“那你先把账结了啊!”
傅红雪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路小佳,面无表情道:“你自己结。”
路小佳厚着脸皮道:“我没钱。”
傅红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体己钱。”
路小佳:“……”
傅红雪一路疾行,出了无名居,翠浓也跟出来,叫了声:“傅红雪!”
傅红雪这才不得已停下,他抬手按住胸口的银票,戒备地看着翠浓。
翠浓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傅红雪道:“我和你不熟,我也没有钱,你不必关心我。”
翠浓痴痴望着傅红雪,解释道:“我不要你的钱,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收你的钱。”
傅红雪依旧是一脸戒备:“你为什么不收我的钱?我不会相信的。”
翠浓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傅红雪一怔,然后想了想,问:“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翠浓诧异地反问:“什么哪种喜欢?”
傅红雪道:“是简单的讨厌和喜欢,还是把我当弟弟那种喜欢?”
翠浓道:“都不是,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
傅红雪问:“是要成亲的那种吗?”
翠浓见他终于明白了,神情一喜:“对。”
傅红雪干脆道:“那我没办法接受,我已经有想要成亲的人了。”
翠浓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惊愕地问:“是、是谁?是马芳铃吗?”
傅红雪有点懵:“为什么会是马芳铃?”
翠浓连忙问,“那不是她,还有谁?”
傅红雪低头不语。翠浓上前一步,抬头盯着傅红雪,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成亲?”
傅红雪这才道:“他不会和我成亲。”
翠浓又一喜,“为什么?”
傅红雪神色黯然:“他只把我当弟弟。”
翠浓笑着抹了把泪,“那我还有机会——”
傅红雪已经转身,足尖一提,消失在在街上。
路小佳结完账,跟出来,听到傅红雪刚才那一番话,心中愕然,傅红雪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叶开口中的花无谢吗?可是听说这花无谢和傅红雪认识也不过二十天,怎么感情就这么深厚了吗?居然让傅红雪这冰块这么情真意切了?
不过,他笑着走到翠浓面前,打趣道:“哟,翠浓大美人,傅红雪不解风情,你喜欢我怎么样?”
翠浓抬手擦干泪,哽咽地问:“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路小佳道:“你管他喜欢谁呢,他就是个木头,你看看我——”
“滚开!”翠浓猛地把路小佳推开,大步跑回了无名居。
*
傅红雪躲开翠浓后,就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然后看到了卖雪花糕的小摊。
卖雪花糕的,依旧是那位须发皆白的老汉。
傅红雪一走过去,原本站在小摊前,准备买雪花糕的人就都散了。
傅红雪心里有些歉意,老汉却不生气,反而笑着问他:“小少侠,你要买我的雪花糕吗?”
傅红雪摇摇头道:“我不买,我就看看。”
老汉问:“为什么不买?我的雪花糕不好吃吗?”
傅红雪道:“好吃。可我现在不买。”
老汉问:“为什么现在不买?”
傅红雪按着胸口的一百两,说道:“我等花花来了,再买。”
老汉便笑笑不再问。
傅红雪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却又想起什么,再次走回摊位前,问道:“老师傅,你每天都在这里卖雪花糕吗?”
老汉道:“这是我的营生,自然每天都在。”
傅红雪又问:“以后一直都在吗?”
老汉道:“只要老汉还有一口气在。”
傅红雪这才安下心,一步一步走了,仿佛只要这雪花糕的摊位还在,花无谢就总有一天会回来似的。
一连数日,傅红雪都来这老汉的摊位前守着,害得老汉都没有生意可做。
傅红雪察觉他影响到了老汉的生意,便不靠近,每天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人们去买雪花糕,每当看到有人买,他心里就涌起一阵希望,仿佛只要有人买,他就能等到花无谢也来买似的。毕竟,花花那么喜欢吃雪花糕。他想。
这一天傍晚,老汉见傅红雪仍旧站在角落,就朝傅红雪招了招手。
傅红雪见老汉叫他,就走到摊位前。
雪花糕已经卖完,老汉一面收摊,一面问:“要是有一天老汉死了,不能出来卖雪花糕了,你等的人还没来,你准备怎么办?”
傅红雪神情一黯,这倒真是个问题,老师傅已经头发全白了,脊背也十分佝偻,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他自己和花无谢活得时间更久,如果老师傅去世,他还没等到花无谢,他还怎么买雪花糕给花花吃?
便听老汉道:“小侠客,我可以教你做雪花糕,你想不想学?等你学会了,就能亲自做给他吃。”
傅红雪眼神一亮,惊喜地问:“可以教我吗?”
老汉抚着白须一笑,“可以,明天早上来我的店里。”
于是傅红雪成了雪花糕店的学徒。
做雪花糕的老汉也没有自报姓名的意思,傅红雪也没想起来要问,只称他一句:“老师傅。”
倒是时间久了,老汉对傅红雪熟悉一些,不再称他“小少侠”,开始直呼:“小崽子。”
做雪花糕的食材十分庞杂。
要用雪山的雪水,秘境的白桃花,北境的牛乳,西山的冰糖粉,淮中的糯米粉,还有藕粉、野核桃粉等诸多食材,都是老师傅提前准备好的,倒是得来不费功夫。
傅红雪问:“秘境是什么?”
老师傅道:“就是神秘之境。”
傅红雪:“……”便不再刨根究底。
做雪花糕的工艺十分繁琐。
要先用雪水和糯米粉、藕粉、核桃粉,煮奶,煮冰糖水,低温炸桃花,再糅合,冷却后,入模具,再上蒸笼。
傅红雪心思单纯,思考问题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只要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不想着走捷径,也不想着偷懒,就这么简单直接,再加上他多年习武,养成了做事专注的习惯,结果学起来非常快。
不过五日,老师傅已经可以悠闲地坐在火炉旁闭目打瞌睡,傅红雪则一个人围绕灶台忙忙碌碌。
“口味不错。”老师傅说道。
傅红雪一口都没尝,他要等花无谢来了再一起吃。不过被老师傅夸奖了,他眼中还是露出一丝喜悦。
每到傍晚,都会有一个蒙面的白衣人来摊位前,把没有卖光的雪花糕买走,然后分给边城里的孤儿。一时之间,边城出现了一位神秘大侠的事,就在大街小巷间流传开。
这天,卖完所有的雪花糕,傅红雪照例帮老师傅收摊,打扫厨间,他的刀就放在不远处的桌上。
老师傅看了一眼傅红雪的黑刀,忽然让傅红雪去把店门关了。
傅红雪也不问缘由,就把店门关了,正要继续去清理模具,老师傅却把傅红雪叫到眼前,忽然问:“你就是斑衣教的小教主吧?”
傅红雪点点头。
——虽然他对斑衣教小教主的身份,并不感兴趣,但,如果娘和叶开都这么想的话,他也不会拒绝。
老师傅指着傅红雪那把刀,道:“你这把刀虽然厉害,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红雪也回头看到了他的刀,他蓦地一怔——他居然把刀放在了一边?
傅红雪低头看着他空荡荡的手指。
刚到这里做学徒时,他还保持着一手握刀,一手干活的习惯,但一只手实在是不方便,他就把刀放在膝盖上,两只手和糯米粉,接下来,他更加专注地去做雪花糕,他不知不觉,居然两只手都放开了刀,忘了刀,还成为了习惯?
他心里微微一慌,也有点茫然,就走过去拿起刀,重新握在手里。
老师傅道:“你的刀法虽然厉害,但太过霸道,出手狠辣,处处绝情,长此以往,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有极大的负担。”
傅红雪茫然地看着老师傅。
老师傅道:“你现在还小,也许还不明白,你这种刀法,在把别人逼上绝路的同时,也容易把你自己逼上绝路,是一种自毁的刀法。”
听到“自毁”两个字,傅红雪心头微微一震。
老师傅又道:“有时候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不论是做人,还是用刀,都不要太过偏执。”
说着,老师傅从矮凳上站起身,走到厨房中间那一片狭小的空地上,他负手而立,仿佛仍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举手投足间,却又莫名平添了一股威严与风度。
老师傅道:“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些缘分,既然你学会了我的雪花糕,我便也把自己的刀法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