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克莉丝汀·斯皮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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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地带的人们常说、黑兹是没有太阳的城市。
因为特殊的沙漠地形加上恶劣的风暴气候，作为无法地带最大城市的黑兹常常是笼罩在一片灰霾之中。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黎明，只有灰凄凄的荒凉暗夜——正如它身体里所承载着的那些罪恶和糜烂。
克莉丝汀·斯皮兰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早上还是晚上——虽然早晚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宿醉的头疼像铅水般灌满了她的脑子。勉强地撑着床倚起身子，反应神经一向敏锐的侦察部队长这才猛然发现床沿竟然坐着一个人。
女人低低地「切」了一声打算去拿枪，可对方却像早有预料般迅速地按下了她的右手。在这个失神的空隙，克莉丝汀感觉有一只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轻柔地滑过她的侧脸，同时响起于耳畔的还有一句暧昧而该死的低语：
「别紧张，是我……」
「唔——奥菲罗特？！？」
克莉丝汀眨了眨眼睛，在黑暗里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卸去戒备，披散着乌紫色卷发的女人一息低叹，埋怨地娇嗔道：「你吓死我了。」
「哎呀，抱~歉。」漫游枪手安慰般地在克莉丝汀的脸上烙下一个轻吻，「我吓到你了？」
「你再慢一点我就要拔枪了，亚尔文先生。」隔着黑暗，女人还是能想象出那双银色眼睛里所潜藏的温柔笑意，「要不是因为宿醉…啊……」
该死，头真疼。
「谁让你喝了那么多酒。」男人轻声叹着气，然后搂过克莉丝汀长发披散的赤[HX]裸香肩，貌似十分心疼地揉搓着她发烫的额头。
「不喝也不会被你骗上[HX]床。」克莉丝汀像闹气的小孩子般眯起一只眼睛，然后大大方方地靠进了男人宽阔而结实的胸膛。
「我有那么卑劣吗？」奥菲罗特对于女人的撒娇和娇嗔一向很宽容——尽管他有时候并不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没十也有□□。」克莉丝汀说着坐直了身子，把头枕在对方的胸口上。她喜欢那种外套硬挺而又不是柔软的触感；虽然有些冰冷，但透过这层衣料她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那颗心脏在跳动的声音。
它在说——「其实我并不爱你，克莉丝汀」——无时无刻。
但克莉丝汀·斯皮兰却总是装作没听见。
「话说回来啊……今天一觉醒来，竟然还能看你这位无法地带第一大忙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人笑道：「有空来陪陪你，难道不好？」
「切。你不是一向完事就走人的么？今天这么反常，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准备浪子回头当个背后的男人吧？？」
奥菲罗特在黑暗里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而其实他想说——不，那是因为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事实上连奥菲罗特·K·亚尔文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选择留下来。
其实在很多时候，奥菲罗特觉得她真的是个好女人，尤其是在无法地带这种混乱动荡的地方——当然，他的意思绝不是指对方是什么贞洁玉女。
纯洁的女人在这里只能沦为娼[HX]妓，只有聪明的女人才能权掌四方。
克莉丝汀就很聪明。
她懂得分寸，知道自己能做和不能做的，在机会和强权面前也丝毫不会吝啬自己的躯体和美色。无法地带的女人很多，但有脑子的却很少——奥菲罗特觉得她和那些貌似纯情的妓[HX]女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控制了很多其他女人控制不了的东西，譬如欲望、譬如权势、譬如冲动和贪婪。
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奥菲罗特知道她无法控制也从未想过去控制。
……那就是爱情。
「不玩了。」奥菲罗特轻轻地把那颗枕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挪开，「外头还有一群的家伙在追杀我呢，万一被他们撞见对你的仕途可是相当不利呢。」
「外头？你说锡恩和他的手下啊。」克莉丝汀单手撑床，一边撩起鬓发不屑地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反正又不是没和他上过。他想杀人随时都可以，不需刻意制造借口啊。」
「喂，别这么坦然地在我面前提你和别的男人上[HX]床的事啊。」奥菲罗特故作生气地捏了捏女人娇嫩的脸蛋，「我好歹也是有自尊心的。」
「少~~来。」克莉丝汀拍掉男人的手，「我还没拷问你碰过多少女人呢。」
「好啦好啦，我们扯平——行不？」奥菲罗特深谙「女人很多时候都是蛮不讲理的」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于是选择了让步。有着艳丽卷发的女人如坏事得逞般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凑过去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克莉丝汀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因为她很聪明。
而聪明的女人往往都很可怜。
「……奥菲罗特。」
「嗯？」
「我……」
女人将脸埋上了他的肩膀。那声音很朦胧，似乎还有一些抽噎——奥菲罗特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在哭。
「……我突然…突然很想，听你……」
我突然很想听你、喊我的名字。其实她是想这样说的。
…但她却没有。
克莉丝汀，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对自己讲——聪明的女人就该一直、一直地聪明下去，你绝不能说这么愚蠢的话。
所以，她还是选择将卡在嘴边的那半句话尾硬生生地嚼碎，然后和着滚烫的鲜血忍痛吞下。
「…算了，你快走吧。」克莉丝汀最后抱紧奥菲罗特，在他唇边烙下一个短暂却深刻的吻，然后松手说道，「今天所有队级以上的人都会到集中到科克维特的二号基地，锡恩也会去的。只要你跑得够快，他手下那些杂鱼动不了你。」
「你对我评价很高啊。」男人莞尔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了床沿，「能被『卡勒特尔』侦察队的队长这样评价，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克莉丝汀安静地倚坐在床榻上，眼前依旧是一片惨淡的黑暗。她伸手撩开遮挡双眼的留海，但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男人已经让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了。她发现自己原来是那样心甘情愿地为他变得愚蠢、变得盲目……像个傻子一样活着却毫不自知。
「奥菲罗特……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克莉丝汀努力压下那股让双眼炽痛的灼热，以不属于一个女人的平静轻轻地质问对方道，「你是不是想杀安杰·希波？」
奥菲罗特·K·亚尔文承认他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所以他有了一瞬的失神。最后，他还是决定要在这最后的一次黑暗里，和那个女人坦诚相待。
「是的。」
他似乎听到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又缓慢而颤抖地吐出。
「…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克莉丝汀一怔，然后在这片茫茫然地吞噬了一切的黑色之中，哑然失笑。
事后回忆起来，这个问题曾有两个女人问过奥菲罗特：其中一个是克莉丝汀·斯皮兰，而另一个是他后来受朋友嘱托收留的孩子。
「——因为他让我的血变得很肮脏。」
奥菲罗特仿佛记得后来他是这样回答这个孩子的——他原本也可以像这样地回答克莉丝汀，可他没有。
而这，也成了他后来最为懊悔的事情之一。
黑暗凝固了许久，然后被女人的一声不满的娇嗔所打破。
「……真讨厌。」
如果那时的黑兹有晨光照入窗帷的话，奥菲罗特就能看到一个有着蜷曲长发的女人正安静地坐在床上，低着头用手不经意地揩去脸上那道泪痕。
但黑兹是没有太阳的城市。在没有阳光，没有温暖的国度里，隐晦和灰霾终将控制整个世界。
「好了，别任性。我找机会再来看你。」奥菲罗特回头补了一句，然后熟络地拉开了旅馆的房门。暗淡的光线从开启的门缝里钻进来，映亮了克莉丝汀的脸庞。
被淋湿的眼瞳在反光中如同几近透明的琉璃珠，她微微阖动着泛白的唇。
门外的喧嚣一拥而入。
她看到男人最后回头冲她温柔地莞尔一笑，然后低声说了一句：「再见。」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黑暗又如期而至。
他没有听到。
他没有听到后面的那话。
「……真讨厌。」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的吧……？？」
他只听到了前者。至于后者，外面的喧嚷早已带走了他的全部视线。
克莉丝汀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然后，她不紧不慢地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驾轻就熟地摸出一把黑紫色的□□。
接着她又在黑暗中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并从衣领外侧的暗扣里，翻出了一颗染有剧毒的子弹。
这是那个男人亲手交给她的。
「当你觉得对不起我时，可以选择自杀。」
克莉丝汀挽起了一个无力的惨笑。
奥菲罗特·K·亚尔文——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会比爱更重要。
比如忠诚、比如仇恨。
为了你的仇恨，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但为了我的忠诚，你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从地上捞起掉落的无线电接收器，接通了线路。
「滋滋滋——」
「………」
「…锡恩队长吗？………是我是克莉丝汀。」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冷的像生铁般不带丝毫感情，「立刻派人包围四号岗，有人想要行刺安杰·希波。」
她掐掉了无线电，并将连同耳机线在内的所有东西统统拆下，扔到了地上。
克莉丝汀·斯皮兰突然想歇斯底里地大笑，又突然想撕心裂肺地痛哭——她还想尖叫想哀嚎想斥声怒骂，但她什么都没做。
形容艳丽的女人就这样赤着身子在床上坐了数分钟后，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白皙的右臂。
奥菲罗特。
你让我觉得好冷。
——是的，她冷了。
克莉丝汀杀过人，也见证过死亡。她知道人在垂死之前会突然变得兴奋而充满活力，甚至一反常态地做出一些平时不可能去做的事——而在那之后，人又会很快变得颓靡不振，不久就会开始僵冷。
那段疯狂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冷，觉得身体僵硬……然后。
然后、她当然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见过尸体。
克莉丝汀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会用聪明的方式来让自己的聪明变成永恒。
她用纤长的手指拈起那颗子弹，然后将推进了左轮。做完这些后她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并用冰冷黝黑的枪口抵住了自己依旧微微发烫的太阳穴。
接着。
扣动扳机。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克莉丝汀·斯皮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