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1-40 ...
-
31.
夜里容墩墩久违地没有霸占半张床,回到了自个儿毛绒花窝里睡。
裴序久违地拥有了完整的一张床,不必侧着身体让少年睡得更安稳,也不必时时按着被子担心少年踢开着凉。
按理说,他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裴序却难得地失眠了。
怕惊动容墩墩,他没有翻来覆去,只仰躺着,目光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乱晃,脑海里忽然响起容墩墩那声脆生生的“裴序”。
说实话,听见这一声时,他心跳其实也莫名其妙地快了两拍。
听见容墩墩说“不想叫”时,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快了两拍。
唉,裴序在心里叹气。
如果他也是个妖怪就好了,随便什么都行。
这样他就可以知道容墩墩在想什么了。
32.
容墩墩悄悄地搓着小爪爪,他也睡不着。
这段时间都在睡床,习惯了裴序的怀抱,乍然回到毛绒花窝,居然觉得小小的花窝显得空荡荡起来。
翻个身都感觉没着没落的慌。
哎,容墩墩在心里委屈。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待在裴序身边了。
33.
林小姐估计在忙,渐渐地来少了,容墩墩也小心地没有让人发现。
于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称呼,无疾而终。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复查、锻炼、采蜜、吃外卖、搓花蜜球……
一人一蜂的行程就这么不知不觉又无声地融合起来了。
裴序偶尔也会惊诧于自己对这些事儿竟能如此安然接受,转念又想,大概是这将近一年的互相陪伴早已习惯彼此。
他一直觉得小熊蜂很可爱。
变成人就更可爱了。
根本提不起害怕的心思。
又是夕阳西斜,今日晚霞格外漂亮,晕染了大片天空。
做完最后一个检查,医生看了看片子,露出了恭喜的笑容:“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可以办理出院了。”
道谢送走医生后,裴序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将毛绒花窝上沾着的花粉擦拭干净,又准备了容墩墩最喜欢的玫瑰花蜜,用小杯子盛着放在旁边。
等会儿容墩墩来了,就把出院的事儿告诉他。
不知道这只小熊蜂会不会愿意跟着他一起挪窝?
裴序难得有些忐忑,不太确定地想。
34.
然而直到夕阳渐渐没下地平线,如火晚霞渐渐消散。
今天的毛绒绒粉花窝却始终没有迎来它的小主人。
月亮高悬,疏星点落,夜里风声簌簌,吹来深秋寒意。
玫瑰花蜜水重新泡过三次,已经再次凉透了。
今天的裴序没有等来熟悉的少年身影。
35.
这段奇妙缘分维持的第三百天。
容墩墩没有出现。
36.
裴序不应该担心的,一只聪明的小熊蜂能出什么事呢?
不认识他的时候,容墩墩还不是自个儿到处乱飞。
但裴序又忍不住担心,一只小熊蜂能受的伤害可多了,初见时这小家伙就险些给人踩成饼。
第二天裴序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医生查房问他办出院了没有,他含糊应了声,说事情有点多,还没处理好,明天吧。
徐月在医院里预存了许多钱,此时医院床位也不吃紧,医生便没说什么,点点头走开了。
结果今天的毛绒绒粉花窝也还是没能迎来小主人。
裴序坐不住了,按亮手机看了眼,八点整,他换下病服,和护士说了声,急匆匆走出医院。
37.
容墩墩和裴序分享过平时喜欢采花的地方。
东边的小花园,南边的大田野,西边的小树林……
还被北边的北城医院。
裴序一个个地方找过去,担心之余突然又有点酸溜溜,这只小熊蜂,不会是找到了新花,就把他这朵老花给忘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这是只好色小熊蜂,虽然他自个儿总不承认。
但他经常留意到,容墩墩看剧时,但凡看到帅哥,眼睛都格外亮。
裴序找到半夜,手机因为长时间开电筒,低电量自动关机,都没见到那只熟悉的黄绒绒小身影。
酸溜溜被压下去了,担心占了上风。
裴序站在空荡荡的花丛里,觉得周围安静地令人心慌。
他飞快地思索着,人口失踪该怎么办,报警吗,派出所应该24小时有人吧,哪个派出所最近?
裴序顺着记忆辨了下方向,刚抬脚却又顿住。
可是,容墩墩,他不是人啊。
活了二十六年,裴序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即便是之前听到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也没这么着急过。
也许小家伙跟他擦肩而过、已经回医院了呢?
这个时间点已经打不到车了,但裴序不愿放过任何可能,转身正想走回医院去,不远处树后忽然转出一道身影。
来人衬衫长裤,眉目清冷,看着他淡淡道:“裴先生?”
38.
裴序跟着这位据说名叫沈组长的人,来到一处偏僻老宅前。
沈组长……组长,什么组的组长?
若是平时,裴序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人,但可能是今天实在担心容墩墩,又或许是沈组长冷冷淡淡的模样莫名让人信服。
老宅外表陈旧,连门匾都是歪的,上边字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个影。
门把手也摇摇欲坠的,裴序看着沈组长嘎吱嘎吱地推门而入,迟疑片刻,有点担心这门会不会倒下。
他小心地跟着走进去,甫一入内,熟悉嗓音顿时响起,带着崩溃。
“呜呜呜!墩字真的太难写了呜呜呜!我写不出来呜呜呜……”
裴序一口气顿时提了起来。
39.
看到熟悉的黄毛小脑袋,裴序终于松了口气,旋即又疑惑。
守在容墩墩旁边的青年笑眯眯地解释了几句,他才明白事情起末。
原来沈组长的组,是特殊组的组,这世间除了人还有很多废人,譬如容墩墩,怎样让人和非人和谐相处,就是特殊组的职责。
“他正在写的,是他的妖怪身份证。”
青年解释道:“对于妖怪来说,名字不仅是称呼,还是一种契印,身份证上必须由他本人亲手写下,才能有约束效果。”
而这个字,还得转化成神秘的上古文字。
裴序低头看了眼,墩字本就难写,转化成上古文字后更是形同鬼画符,别说容墩墩了,连他都不见得能写好。
容墩墩扑到他怀里,哭得涕泗滂沱:“我不会写呜呜呜,我写了好多、好多张了,还是写不好呜呜呜,我写得好累,可他们说不写完不许走,我写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没见到裴序的委屈涌上来,容墩墩哭得更大声了:“可我就是一只没文化的蜂,就是写不好,怎、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裴序:“……”
悲恸哭声在屋里回荡,青年掏了掏耳朵:“哎呀,就不该给你喝完一整桶花蜜,有力气了就哭得来劲。”
裴序:“…………”
40.
裴序使劲儿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瓜,看着一撮呆毛被他揉得翘起来,才无声地松懈几分。
裴序问:“一定要写这个字吗?”
青年:“用什么名写什么字,他说他叫容墩墩,就只能写这字了。”
于是裴序低头:“墩墩这个名字虽然可爱,但是用来做大名不太合适,要不我们改一个好写的?”
裴序记得容墩墩的名字是自个儿起的。
容墩墩抽抽噎噎:“可我很喜欢这名字,我、我们初见时,你叫我小屁墩儿……”
裴序这才知道名字由来:“……”
原来还是他的锅?
裴序想了想,哄道:“那我们把墩墩当小名,平时还可以用,另外再取个大名好不好。”
好像也可以,容墩墩哭得满脸泪,湿漉漉的很不输入,他偷偷揪着裴序衣领擦眼泪:“好、好吧,那你帮我想一个。”
文化沙漠的小熊蜂想不出第二个名字了。
怀里少年哭累了,抱着他的腰,把脑袋靠在他胸前,乖乖巧巧的,时不时小声抽抽鼻子,打个哭嗝。
仿佛他就是他全部的依靠。
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在心里无声地发芽了。
裴序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沉吟道:“你这么爱吃蜜糖,就叫容棠吧,蜜糖是甜的。”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