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黎黎》韵乘

27、潜意识不会骗人

　　五月中旬，立夏来临，谷雨的影子还未走远。昨天才刚刚下过一场微微细雨，马路边的树叶上挂着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晶莹剔透起来。
　　太原是典型的北方城市，早晚温差很大。年轻人仗着身体好，穿得极为单薄，一阵凉风吹过来，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死要面子的人也会忍不住用手搓两下，给它增添一点温暖的气息。
　　转眼间就到了周六，郝圆早早地来到了肯德基，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忽然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阳光大男孩走了进来，在店里面四处张望着。郝圆定眼一看，那不是郑多嘛。她立马用手捂住脸，假装在小憩。早上人不是很多，再加上周末，客人更是寥寥无几。尽管郝圆极大地掩饰自己，但是她那熟悉的轮廓还是一眼就被郑多给认出来了。
　　郑多立马就猜到了一二，尽管来之前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是看到郝圆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是泛起了不小的涟漪，显然有些激动。他悄悄地走过来，坐到郝圆的对面，仔细地打量着她，这么久没见，郝圆明显消瘦了许多。郝圆慢慢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往外窥探，没想到正好撞上郑多温暖而又迷人的眼神，她默默地放下双手。
　　“不好意思，还没完全睡醒，眯了一小会儿。”郝圆连忙替自己打圆场。
　　“没事，我也刚到。”郑多并没有当场拆穿她，而是淡定地说。
　　“好久不见，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郝圆丢出一句非常老套的开场白。
　　“正常上课，帮导师做课题，你呢？最近怎么样？”郑多如实回答。
　　“研一课比较多，挺忙的。另外我还参加了国标舞社团，周末就在团里面跳舞，真是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最近都没去找韵河她们。”郝圆想用各种忙来为自己找借口。
　　“还在跳舞呢？我以为你早就不跳了。”提到跳舞，郑多习惯性地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不跳？我就剩这一个爱好了。”郝圆犀利地回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现在应该把时间花在正事上，毕竟明年你就要面临工作的选择，早点做打算才好。”郑多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直白了，连忙解释道。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更加激起了郝圆的斗志。
　　“跳舞怎么就不是正事了，跳舞也是一份正当职业。”郝圆辩解道。
　　“跳舞毕竟吃的是青春饭，我觉得大学老师才是一份更加稳定的职业。”郑多说出了自己对她的规划。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业规划，我不觉得大学老师才是唯一的选择。”郝圆悻悻地说。
　　“先不说大学老师，咱们来聊聊跳舞，你具体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呢？”郑多心想，既然她那么较真，那我就陪她聊聊。
　　“我打算先继续做舞蹈老师，然后再去参加各种比赛，等取得一点成绩小有成就，就开一个属于自己的舞蹈工作室。”郝圆滔滔不绝地描绘着自己的职业蓝图。
　　“要是没有取得好的成绩，你该怎么办？”郑多驳斥道。
　　“没有好成绩也不影响开舞蹈工作室，这是两码事。”郝圆见招拆招。
　　“没有好成绩就没有生源，到时候招不到学生，你拿什么维持工作室的开支？员工的工资，工作室的房租，哪一样不得花钱，你以为开个工作室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太天真了，没有收入，老师们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你以后就会明白。”郑多列举了一大堆现实的问题，想要说服她。
　　“难道大学老师就是好工作吗？”郝圆反问道。
　　“当然，一周就上几节课，没课的时候可以回家待着，每年还有寒暑假，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这样的好工作谁不羡慕？”郑多自信满满地回答。
　　“我听说，大学老师也很累，不是忙着发论文，就是在评职称的路上。如果没有取得一定的成绩，你就只是一名普通的讲师，收入也不会很高。这样看来，大学老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郝圆不屑一顾地说。
　　“那也比舞蹈老师强多了吧，大学老师至少工作稳定，没有失业的烦恼，也能让家人少操点心。”郑多搬出家人来维护着自己的面子。
　　“你可算说到点上了，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家人的面子。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家人而活吗？你自己的梦想哪去了？”郝圆直接点出了他的话中之话。
　　“我的梦想是做大学老师。”郑多一副绝不松口的态度。
　　“可我不是，我的梦想是舞蹈。”郝圆继续针锋相对。
　　两个人的谈话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旁边的人吓得赶紧换到更远一点的桌子，生怕他们两位会忍不住打起来，殃及无辜。
　　“先不要聊这个沉重的话题，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郝圆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是说不让你继续跳舞，舞蹈可以当成一种爱好，但是想要靠它谋生的话，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我的建议是，你可以一边当大学老师，业余时间兼职去做舞蹈老师，把它当成一个副业，这样的话你既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满足了自己的爱好，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郑多感到，再这样下去，没准真会打起来，赶紧转变策略，用委婉的语气说。
　　“大学老师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吗？我听说现在本科院校的老师都要求博士学历。”郝圆见他松口了，也不好再和他较真下去。她心想，既然人家给了台阶，那就下了吧。
　　“不是所有的学校都要博士，再说了，本科不行，不是还有专科院校吗？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多的是，只要你好好考，我相信总会考上的。”郑多眼见她上道了，瞬间喜上眉梢，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愿吧，不过我心里还是没底。”郝圆心里忐忑不安，她感觉好像命中注定她与大学老师无缘。
　　“放心吧，到时候我陪你一块考，说不定我们还能做同事，等结了婚，生了孩子，在学校的家属院买一套房子，教职工双方都有优惠，多划算。”想到结婚，郑多激动地一把握住郝圆的两只手。
　　“谁说要跟你结婚？八字都还没一撇。”提到结婚，郝圆害羞地红了脸。
　　“你不跟我结婚，你要跟谁结婚？”郑多倒是死皮赖脸，这会主动起来了。
　　“再说了，年纪轻轻，自己都是个孩子，还生孩子，瞎说什么，让别人听见笑话。”说到生孩子，郝圆更加害羞了，直接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胳膊上面。
　　“我跟我喜欢的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谁爱笑话谁笑话去呗。”郑多眼见郝圆不好意思了，乘胜追击，更加来劲了。
　　“好了，别再说那些肉麻的话，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先点餐。”郝圆见他停不下来，连忙岔开话题，催促着他赶紧点餐。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过：人类的本能是大脑的一种潜意识。开玩笑说出口的话，都是自欺欺人，那不过是他的本意罢了。
　　爱情这种东西，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
　　从表面上看，郝圆跟郑多两个人，看似和好如初了，一切却都是假象。郝圆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是我喜欢的人，而不是我爱的人。她心想，难道我在他心里只有喜欢的成分，还达不到爱的程度吗？想到这里，郝圆又对这段爱情的长久性持深深的怀疑态度。
　　吃完饭后，郝圆决定去许西看看何萍跟韵河。今天正好周末，她们两个应该都在家。
　　韵河跟何萍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这个时候敲门，打扰人家睡觉，烦死了。”何萍累了一周，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本来想睡到自然醒的，一下子被敲门声搅了美梦，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我去看看。”韵河倒是醒了有一会，不过看见何萍还没醒，怕起来之后打扰到她，就想着再眯一会，等她醒了再说。这阵敲门声正好为她起床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她也就不再装睡了，立马起床去开门。
　　“圆圆，怎么是你？”韵河打开门一看是郝圆，吃了一惊。
　　“我刚吃完早饭，想着过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郝圆拎出身后的全家桶。
　　“太好了，好久都没吃过炸鸡了。”韵河闻到炸鸡味，一脸兴奋。
　　“还不起床，大懒虫，都快十一点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郝圆看着赖床的何萍，怪异地笑着。
　　“这不是我们的圆大硕士吗？什么风把您这位高学历人士给吹来了？您能大驾光临真是寒舍的荣幸。”何萍阴阳怪气地说。
　　“瞧她那张嘴，还是一贯的伶牙俐齿。得得得，我带了炸鸡过来，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赶快起床享用大餐吧。”郝圆装作客气的样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跟演电视剧似的。
　　“你们两个戏精，别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听了叫人瘆得慌。一个属龙，一个属虎，还真像人家说的，寅虎辰龙，一见面就斗。”韵河想起老人家常说的话，用来形容她俩再合适不过了。
　　“谁叫她那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我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哄好的。”何萍假装非常生气的样子。
　　“我这不是赔罪来了吗？萍妈妈怎么才能原谅我？”郝圆跟着她一路演下去，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好戏唱。
　　“你把郑多的事情，如实招来，我就原谅你。”何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说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你这张八卦的嘴什么时候能改改。”郝圆调侃道。
　　“改不了，拿你当好姐妹，才抬举你，要是陌生人，我才懒得听。”何萍继续摆出龙虎斗的样子。
　　“能不能好好说话。”韵河瞪了何萍一眼。“不过说真的，你们刚才谈得怎么样了？”韵河转头就进入了正题。
　　“刚开始聊得不太好，差点打起来了都。”郝圆故作神秘地说。
　　“为什么？”听说快打起来了，何萍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想让我毕业以后去做大学老师，但是我想继续从事舞蹈事业。意见不合，就吵起来了。”郝圆如实描述道。
　　“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们俩好好沟通，你就是不听，真不让人省心。”韵河用长辈的口气责备道。
　　“他刚开始语气不太好，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当然要跟他吵。”郝圆辩解道。
　　“就是，跟他死磕到底，好样的，圆圆，我支持你。”何萍在一旁帮腔道。
　　“你先别说话，听听她怎么说，后来呢？”韵河接着问。
　　“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吗？”何萍接话道。
　　“你再插嘴，我就对你不客气。”韵河怒目而视，瞪着何萍，把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又对郝圆说：“你接着说。”
　　“当然没有，瞧把你们两个给吓的。”郝圆忽然大笑起来。
　　“你们和好了？”韵河好奇地问。
　　“他服软了呗，猜都能猜得到。”何萍冷不丁地又插了一句话。
　　“是这样吗？”看见何萍没有再说出不好听的话，韵河就没当回事，继续问郝圆。
　　“他既然给了台阶，那我就顺势下了呗，总不能一直吵下去吧，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郝圆忽然脸一红，开始害羞起来。
　　“你怎么还脸红了。”何萍大叫一声。
　　“我没有。”郝圆摸摸自己的脸蛋，感到有些发烫。
　　“她肯定有什么好事瞒着咱们，要不然怎么会脸红，快点从实招来。”何萍逼问道。
　　“你还拿不拿我们当好姐妹，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不能说。”韵河直说道。
　　“我不好意思说。”郝圆感觉自己难以开口。
　　“我来替你说，他肯定畅想的未来是你们两个都去做大学老师，等工作稳定以后直接结婚，再生个孩子，我猜得对不对？”何萍果然精明，早就洞察到了一切。
　　“意思差不多吧。”郝圆抿了抿嘴。
　　“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中间最有可能早点结婚的人竟然是你。”韵河开心地握着郝圆的手。
　　“他也就那么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他还有两年才毕业。”郝圆并没有因为听到结婚的夸赞而显得有多高兴。
　　“两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郝圆到时候早就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了。”何萍喃喃地说。
　　“他们两个分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怎么能咒人家呢，掌嘴。”韵河怒气冲冲地看着何萍。
　　“好好好，我自己来。”迫于韵河的压力，何萍快速地在嘴巴上拍了几下。
　　“何萍说得对，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郝圆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充满了迷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萍一早就看出来他们两个不合适，不过碍于姐妹的情面不能直说罢了，日后发生的一切也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