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歌》成山成溪

6、大家庭茶话会

　　等李卿一路火急火燎地跑回府，天色已黑，李卿这下是真着急了。这会儿正是府里主子们传膳、厨房最忙的时候，就连后门也是人来人往的，自己要避开众人耳目溜进去，怕是难了。虽说自己被罚禁足，等闲也不会有人到自己院子里去，可万一有啥突发情况被别人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府，还入夜不归，怕是要呜呼哀哉了。
　　李卿心里急得不行，面上却不显。她躲在巷子口附近，时不时观察后门动静。正等得心慌时，就见城郊老孙家专供府里酱菜的老孙头肩挑扁担，抬着两大缸酱菜往这边走。李卿灵机一动，抬脚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老孙头吗？来送酱菜啊！”
　　六十好几，摇摇晃晃抬着两缸酱菜的老孙头抬眼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哥，你是？”
　　“我是府里大少爷院子里的小厮啊，上个月我们还见过，咋啦，我们这种小角色，就记不住啦？”
　　“哎哟，原来是大少爷院里的，您看我，老眼昏花的，小哥见谅，见谅啊！”老实巴交的老孙头，赶紧抬手作揖，一松手，两大缸酱菜就压得他出气不赢。
　　“算了，小爷不是这小气的人。”李卿摆摆手道：“今儿个怎么是你一人来送酱菜啊，都迟了，你儿子咧，怎么不见？大少爷可是最爱吃你家秘制酱菜的，要是晚上吃不到，可小心你的皮！”
　　“哟，小哥可得帮我说说情啊，实在是我那儿子今儿病了，来不了。这不，就由老朽我抬着两缸酱菜，这才晚到了。”
　　“诶，谁要听你这些，就你这脚劲，我家大少爷今晚还能吃上这口酱菜吗，你把扁担给我，我快点给抬进去。”
　　“哟，这可使不得，这东西可沉了。”孙老头瞧着李卿单薄的小身板，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说抬就抬，啰嗦，快点！”
　　“是是是！”老孙头觉得眼前这位小哥人小脾气不小，也不敢得罪，只得把肩上的扁担交给李卿。
　　“好家伙，真沉啊！”李卿心里惨叫一声，咬牙将扁担扛上肩，内心嘶吼一声，颤颤巍巍将担子抬了起来。老孙头连忙扶住前头的绳子，两人一同向后门走去。
　　进门时，守门的见是老孙头便点头放行，对扛着酱缸将身形淹没在夜色中的李卿看都没看一眼。

　　穿过后门，朝右手边廊往里走，到了拐口，李卿瞧着四下无人赶紧放下扁担，哀嚎道：“哎哟，累死了，怎么这么沉啊。我要赶紧回去当差了，老孙头你自己送到厨房去吧，要快！”
　　“是，是，多谢小哥！”老孙头合手作揖，一抬头面前人早跑得没影了。

　　回到院子，赵婆子和孙婆子都去厨房吃饭了，李卿推开房门，就见绿蕊颤颤巍巍地从凳子上起身，一脸惊恐地望向门口，见是李卿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怎么才回啊？天黑了，我急死了，生怕你出事，又怕别人来发现你不在，我......我......呜呜！”
　　“好蕊蕊，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乖，不哭了哈，本小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还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好，好，都听你的。有饭吃没有，小姐我都快饿死啦。”
　　“小姐，你饿了怎么不早说啊，饿坏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李卿小声回道。
　　“啊呀，饭菜都凉了，我去厨房热一下来。”
　　“别，现在端到厨房指不定要被盘问，算哒，这天气还不是很凉，冷的也能吃，快去端过来。”
　　“嗯。”

　　因绿蕊一直待在房里给李卿打掩护，加上心急如焚也没顾得上吃饭，主仆二人便分坐两边就着冷菜冷饭吃了起来。期间，李卿讲起今日的所见所闻，讲到救人之举时，听得绿蕊一张小脸红一阵白一阵。

　　“小姐，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还去救人，太危险了。”
　　“可不是，我现在想想都有点腿哆嗦。”李卿嘴里塞满菜，含糊地说道。
　　“以后不许这样了。”
　　“知道了，以后都听小蕊蕊的。”
　　主仆二人用完饭，绿蕊将餐具撤下，等赵婆子回来后，又伺候李卿洗澡。李卿实在太累了，坐在澡盆里差点睡着。绿蕊望着李卿好笑又好气，却也不忍再说什么，匆匆服侍洗完澡便扶着李卿就寝，才盖好被子吹熄床头的蜡烛，里头就想起了轻微的呼噜声，绿蕊笑着摇头，轻轻放下帷幔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卿便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看游记。一方面，绿蕊把自己看得死死地，再不准她溜出去。一方面，她自己也觉得现在这副样子，出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还无端增加了遇到危险的几率，还是老老实实在家躺平比较好。

　　在爽朗的秋阳下平躺了一个月，解除禁足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李卿便捧着厚厚一摞女戒，准时来到了正屋。进门一瞧，哟嚯，今日清一色都准点到齐了，就连自己的便宜老爹也端坐在上，悠闲地品着茶。杨姨娘正立在王氏跟前忙前忙后地服侍，李斌照样一副神不守舍的呆鹅样，李嫣抬着她高傲的脖子，李婉更好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盯着李卿，李珥这个调皮鬼则立在那里东张西望，眼睛滴溜溜地转。再看向李嘉，两人则是相顾一笑。

　　“咳，听说你又被你母亲罚抄女戒啦？”李峪将茶盏放下，清了一嗓子望向立在下首的李卿。
　　“回父亲，那日女儿无状，惹恼了母亲，这是女儿抄写的女戒，请父亲、母亲过目。”李卿说罢便示意绿蕊将女戒呈上。
　　“罢了，就你那鸡爪子似的字，不看也罢。”李峪摆摆手。他就郁闷了，自己的儿女资质无双，人人写得一手好字，怎么李卿自大半年前摔了一跤失了些记忆，那字就不忍直视了？真是少见为妙。“下次切不可再惹你母亲生气。”李峪见王氏一副正要说教的样子，到底对李卿有点怜惜，赶紧脱口道。
　　“是。”李卿会意，赶紧行礼退到一旁。
　　王氏见这父女二人你来我往，心下不喜，但今儿个有更重要的事，暂且无视。“好了，人齐了便说正事吧。下个月二十六是和安公主六十大寿，和安公主与我母亲是闺中密友，因我母亲之故，也邀请了我们。”王氏望着李峪特意强调“她母亲”三字。身旁的李峪尴尬地别开脸。

　　“和安公主向来爱热闹，此次生辰宴特意把地方设在了皇家别苑红叶山庄，还设了一场枫林宴，届时将请各名门闺秀一展才艺，以邀众观。此次你们几个小辈都去，必须给我循规循距，万不可出丝毫差错。还有！”王氏喝完口中的茶，将茶杯往身旁茶几重重一放，严声道：“接下来的一月，嫣儿你们四个姊妹每人选一样最擅长的才艺，给我勤学苦练，下月十五我来验收，要是有学不好做得差的，家法伺候！”
　　“一场生辰宴而已，她们几个还小，何必吓唬她们。”李峪并不认同。
　　“吓唬她们？”王氏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老爷你可知，这皇城多久没办过这么盛大的宴会了，和安公主是谁，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哪家不是卯着劲想在这次生辰宴上让自家女儿出人一头，好在将来谋个好婚事。我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前世欠的孽障，至于这么吃力不讨好吗？”
　　“罢，罢，这后院之事全凭夫人做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李峪生怕王氏还要来一番说教，赶紧溜之大吉。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李峪的背影，半天才缓回来。

　　“嫣儿善舞，嘉儿善诗，我倒不担心，只你们两个，”王氏指着李卿和李婉，“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真是让我头疼。”
　　“夫人，婉儿最近正在学舞，常被先生夸赞。”杨姨娘赶紧为王氏添上茶水。
　　“婉儿学舞？”王氏捏着杯盖，抬眸望向杨姨娘。
　　“夫人，婉儿......”
　　“几个姊妹都是一气连枝，嫣儿一舞，怎么，自家姊妹还要先比较一番吗？”
　　“不，婉儿怎么会抢二小姐的风头，实在是.....”杨姨娘还想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却见王氏已重重放下茶盏，只得咬住嘴唇捏紧手帕退下。
　　“婉儿学画，至于你，”王氏指着李卿，“就勤练女红吧。”
　　散了这场家庭茶话会，李卿就拉着李嘉跑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