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匪事》annafox

4、４

　　刘备请了个读书人上山这件事顿时炸了整个豫山寨土匪窝，他拉着诸葛亮的手站在寨前然后一鞠躬说先生请，守门的兄弟啪嗒下巴掉到地上。

　　从那时开始，流言比他们前进速度快上好几倍，在山寨里飞快的传播开来。刘备领着诸葛亮慢慢往寨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和他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哪里用来防御哪里又是重要地方，周围一帮子大小土匪们就都远远的探头探脑的瞅着小声议论。有些胆子大的，或者特别倒霉的被人推出来的，还会晃到两人的面前来。

　　“胡闹什么呐！”刘备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来给先生行礼！”

　　那些胆大或倒霉的土匪们就给刘备手拉着手牵回来的“先生”作了个揖，眼睛偷偷的瞅着那人。

　　“真好看。”有人回去就说：“绝对是个读书先生，白白净净的，长得倒挺高大的，模样却比我家婆娘还秀气。我估摸着就那力气，夏天给打个扇都嫌风小。”

　　后来这话传到下一波人嘴里就成了：“大寨主找的那个读书人长得和个婆娘似的，说是准备让他夏天专门给大寨主扇风。”

　　再然后就是：“大寨主找了个婆娘样的的读书人，这么冷的天气还拿着把扇子扇风。”

　　等刘备领着诸葛亮进了寨子正中的结义厅，准备叫来他那三个当家的兄弟和诸葛亮见上一面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三个兄弟都已经在这儿了。

　　“咦，你们都在啊。正好，我……”

　　“大哥！听说你掳上来一个读过书的媳妇儿？”张飞一见刘备进来，立马就跳起来炸雷似的吼了句，生生的让刘备把那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请上山的诸葛先生”噎死在了喉咙里。

　　于是，诸葛亮在踏进山寨的第一天，就有幸见识了这位对自己彬彬有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土匪头子的土匪头子彪悍的另一面：那个魁梧得跟个塔似的说起话来和打雷似的黑汉子居然被他拧着耳朵狠狠的用标准的土匪式的语言教训了一顿。

　　教训完了刘备一扭脸，依旧是那副平静安详恭敬的表情，“让先生见笑了。我给先生介绍一下。”

　　“这个是我三弟张飞。”他扯过那个高大汉子说：“快给先生赔不是。先生是我好不容易请上来的马圣人弟子！”

　　张飞笑嘻嘻的鞠了个躬：“先生好。先生长得是挺好看的，都怪我手下那群小王八羔子……哎哟大哥你放手。”

　　“三当家的好”诸葛亮笑着回了礼。大丈夫被人说好看其实也不是件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不过他本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加上张飞刘备这么一闹他反而只觉得好笑了。

　　接着刘备又拉过一个比张飞还要高大的红脸汉子：“这是我二弟，关羽。”

　　关羽眯着眼瞅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一拱手，“先生好。从前我只听过孔圣人，没想到今日还有个马圣人，不知道先生做了他的弟子能有和能耐？是能呼风唤雨还是能撒豆成兵？”

　　“都不能，那是大当家的抬举在下，在下只不过读过马圣人的书而已，弟子断不敢妄称。”诸葛亮一边回礼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给关羽下了评价：傲。这人看上去虽然勇武，但是性格肯定是那种傲气十足的，又是这山寨的二当家，只怕除了刘备谁也不服。

　　能让这样的人服气的刘备，越发的让他感到敬佩了。“不过若是有机会，还是得劝劝大寨主给这位二当家收收性子，骄兵事大啊。”诸葛亮在心里默默的想。等到很久之后，他回想起当年初次见到关羽的场景，才意识到什么是一语成谶。

　　刘备又转到另一个人面前，说：“这是我四弟赵云。”

　　赵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他的样子很英武，态度却很平和谦逊，比起别人来少了几分匪气多了几分儒雅之气，让诸葛亮平白多生出些好感，连忙还礼。

　　等大家都安了坐，刘备又嘱咐人去备一桌好菜。然后五人就在大厅里聊天。刘备问他这山寨如何，诸葛亮倒是不客气，挑出了好几处不合理或者该要改进的地方，一番下来，赵云自不待说，连关羽张飞都对这年纪轻轻的先生生出敬佩之心来。

　　谁知道就是因为这样，几个人在吃晚饭的时候都要给诸葛亮敬酒。诸葛亮酒量本就一般，哪里招架得住这，五碗下肚立马就醉得不省人事。

　　“唉，”张飞叹气道：“到底是个没用的读书人，比四弟的酒量还差，肯定平常都是和个娘们似的用小酒杯慢慢抿酒喝。幸好他只呆三天，要是长期呆着不被兄弟们灌死啊。”

　　刘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赵云帮着把诸葛亮扶到自己房里休息了。

　　因为刘备经常晚上要出去巡视，阿斗晚上又是极容易醒，一醒便要闹很久，所以刘备索性让老婆呆着阿斗最近睡到另一间屋里去。他的屋离结义厅是最近的，把诸葛亮带到这来休息倒是合情合理。只是等赵云帮着安顿好走了之后，刘备才注意到一个问题——他这房里只有一张床。虽然睡下两个人是绰绰有余——这本就是他和他婆娘睡的。

　　诸葛亮安静的占着半边床躺着，他酒量虽烂，酒品却很好，不吵也不闹，只是睡觉，两边脸颊微微的泛着粉红，在昏黄的烛光下，映得他的容貌愈发的清秀。

　　刘备没来由的就想起张飞那句掳上来个媳妇儿。“胡想！”刘备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找了床被子，就在床边架上两张凳子躺下。

　　诸葛亮早上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抱着被子半边身子滚到地上的刘备。他瞧着那人在微明的晨光中显出的已经斑白的鬓角楞了一会神，直到刘备也醒来，两人四目相对——

　　有一些什么东西，就在诸葛亮的心里生了根。

　　后来诸葛亮留下来之后寨子里土匪们聚在一起喝起酒来依旧是大碗一口干，但谁要灌先生的酒，就得先过大寨主这一关，多少年下来，诸葛亮基本没醉过几回——直到那个帮他挡酒的人不在了，换他挡在阿斗前面，为了各种事情和各色的土匪们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喝到头痛得要裂开，喝到胃痛得像是火在烧，他却始终是清醒的。

　　那醉了就安心睡到天亮的日子，再也不曾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