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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玉其外 ...

  •   不能不说我和Bryan都是典型的生意人,感情用事的时候可以醉生梦死,一到了生意场上立即改头换面,妖精一般。

      很快的Bryan在办事处的留驻时间就到期了,我们的透支也该到头了。

      除了风花雪夜,我们也开始做一些生意方面的筹划。Bryan在芝加哥申请了一个私人公司,可以做贸易。之前他也有接触一些公司的客户,于是慢慢地也有心要转到自己的公司做。于是,我们就地毯式地搜寻,希望可以在一些工业中心城市找到一些更便宜的货。

      那么,我们算是幸运的吧?找到了很多这样的资源,小的有咖啡壶大的有冰箱、洗衣机甚至中央空调的,都是公司客户所需的东西。操作起来很方便,我们草草做了一个网站,我以webmaster的名义操作、跟客户的单,算下来,利润五五分还算不错。

      Bryan终于还是走了,他走之前的一个礼拜我们在一起了。我想,这样,我们会更近一些,我会感觉更安全一些,没有道理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和Bryan终于把公司的一个小客户B撬出来自己做了,咖啡壶的项目,直接拿之前工厂A的样板到C厂开模、做样。所以项目很顺利,三下五除二的,B下单了,每个月保证一个二十尺柜的量,高兴得我年轻了好几岁。

      女人在感情方面恐怕永远会少根筋,连一贯自我感觉良好得我,也是如此。

      六月的时候,我拿第一柜货赚来的十几万在蛇口付了一套二居房的首期,再拿存款作了装修,八月入住。于是,南山海珠的单房就租出去了。

      心理上,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寂寞孤单。

      一切很顺利,不是么?

      但,晴天也是会闪雷的。如果大多数人没听到的话,我只能说他们运气比较好。

      就因为我和Bryan悄悄把客户B移出来自己做,让公司一下因为这个项目损失了几十万美金的单,老板在芝加哥大发雷霆。听Bryan说,他就快要掀楼了。总公司开了无数次会找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觉得我们采购办事处办事不牢,反馈给销售部门的信息不及时、不恰当而导致了这件事。于是,作为这个部门的头,我自然难脱干系。

      如果在几年前,我恐怕会因为“自尊心”而哭死,不过这次没有,我腰包里鼓鼓的,哭什么?

      我当然明白老板是想抓个背黑锅的,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没想到他老人家一着急居然让我到芝加哥培训,美其名曰是要跟销售部的同事好好交流,力争做一整套内部的流程出来,各个环节的要求及文件准备等。

      本来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如果在几年前,我恐怕一边哭死一边心打鼓。不过这次也没有,我乐得很,可以近距离跟Bryan一起,何乐而不为。

      从香港登机到芝加哥,飞越了半个地球,把我的心带到我的爱人那里。飞机上我一直没睡,兴奋得像个孩子。

      在芝加哥机场接我的不是Bryan,而是财务的一个小女孩Cindy。她很热情地跟我拥抱,把我的行李放到她车上,然后开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街道,把我放进了一间足够让我迷失的房间里便抽身离去。

      一路上我只听到Cindy在不停地说话,但我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为什么他没来?听说当时老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极力阻拦,我猜他是怕我太劳累;后来安排住宿的时候,他主动让人联系了一处离公司很近却离他很远的地方,我想他是担心我走丢或者路途太辛苦;他说好了要来接我,却换了Cindy,我骗自己说他恐怕是掩人耳目怕公司其他同事撞见。

      我给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却不能让我有丝毫的欣慰。一个斗大的问号悬在心里,让我食不知味、整夜无眠。

      是倒时差吧,但愿是。

      我是周六早到的芝加哥,正好是国内吃晚饭的时候,饿得我前胸贴后背。坐在屋子里半个小时后,我喝了点水,才开始认真看这间我将要住六周的房间。房间很小,大概四平米,是一个小别墅楼上的一小间,其他的房间不知住了什么人,此时很安静。于是我懒洋洋站起来,到楼下公用的厨房、院子走了一圈,终于在一棵梨树下找到一副很残破的扫把垃圾铲。扫完地我没找到抹布,于是干脆把浴巾一撕为二湿了水擦小衣柜、小床。然后把行李箱里的T-shirt、牛仔裤、内衣等拿出来摆好,累得浑身肌肉酸痛。

      我躺在床上望着残旧的天花板没有意识地掉眼泪,平生里第一次觉得委屈、孤单。是的,平生第一次。休息够了我才起来洗澡换衣服,结果一到我的洗手间,眼泪便再一次凶猛地狂泻而出,愤怒中烧。洗手间只有真正巴掌大,单一个马桶在里面,多加站一个我这样苗条的人的位置,门是绝对关不了的。洗手间没有窗户,靠房顶处只有个换气扇,一切恶劣得出乎我的想象。

      刹那间我极想Bryan,顿时心里觉得很柔软。如果能见到他,这些又算什么呢?

      于是我洗完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吃饭。我住的地方靠近郊区,附近没有什么人烟,典型西方独门独户相隔甚远的小洋房,徒步走了二十分钟不见人影。我一边走一边想也许出师未捷我就会被饿死。谁知道遇到个白种人老太太,很和蔼。大家寒暄了几句,她说附近有个seventeen的便利店,又担心我找不到,于是驾车送我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相信那个老人家,也许是她一双纯洁如水的双眼吧,出来混久了,总是很渴望相信别人。那个老人家给了我这些年来最安全的一次投靠,我记得她叫Debbie。后来她隔三差五还会到我住的地方探我,居然是我在芝加哥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谓的培训是极其无聊的,我没有太乐观地来,却没想到这些老爷们比我想象中难伺候多了。最开始的几天大家都很客气,先是技术、监测、销售等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打个照面、介绍工作流程,跟国内大同小异。不过真正的硝烟弥漫在销售部,早在我意料之中。

      一早听Bryan说过销售的几个大爷都是又懒又蠢的,而接触下来我才能理解平时不爱做评断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公司只有四个销售,分产品的。于是他们每个人对我进行轮番轰炸,按六周的时间算,除开其他部门的见面仪式,每个人要轰炸我三天,最后几天我做总结、设计流程。

      工作的事情,总是很麻烦的。在国内,百分之七十做人三十做事,而在这里各占一半。我简直就是天下最冤屈的那个替罪羔羊。其中替人整理资料、收拾残局的掠过不计,光是跟他们打交道就是十二分的不易。

      最开始我很郁闷,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如此的态度是因为我是中国人。

      不过,我忍了,工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Bryan表现的很奇怪,自从我到了芝加哥,他就一直有意躲着我。在公司他只是草草地说几句话,以表对同事的关心,下了班就不见人影。而我在公司总是最忙的人,没空去想这些。

      我到芝加哥的第十天,Bryan晚上九点多带着一身酒味来了。这次没有花没有我的酒,他只是一脸倦容,一进门就扎进我怀里像个孩子。我痛惜地抱着怀里这个男人,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困难能让他如此颓废,心如刀割。

      Bryan没有说什么,草草办完事,洗了澡便走。他的理由是,毕竟离公司近,不方便。我心里直纳闷,这方圆几里恐怕都找不出这个点会出来晃悠的同事,他在躲什么?

      Bryan走之前,将我紧紧拥进怀里,轻轻吻我的耳根,一遍遍低喃:Ivy,天知道我有多爱你,别离开我,好么?我眼睛湿了,一个劲点头。

      是什么,让他那么虚弱?

      这之后的好几次,Bryan的表现都这样,匆匆来匆匆去,走之前使劲洗澡,仿佛要把我的任何气味都抹去。

      这些怪异的行为终于还是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度过了一个漫长、孤独、寂寞的周末后,我懒洋洋地去了公司,泡一杯浓浓的咖啡,希望尽量不要让自己在同事面前睡着。但黑眼圈出卖了我,全天下都看得出我没睡好。但,我总不能解释说自己打了通宵“连连看”那么弱智的游戏吧?

      十点钟,Bryan来上班了,怀里抱了个小女孩儿,叫他爸爸。

      我坐在会议室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子一片轰鸣,不知道自己怎样才平复下来的。我有些不敢相信,开始变得恍惚。后来销售Z同事气急败坏地将厚厚一摞资料砸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大白天走神了。我没说话,只是轻轻问Z,那小女孩儿是Bryan的孩子么?Z回答的很绝,你看那么像就知道啦。

      Cindy抓着我的肩膀猛摇,我才慢慢醒过来,原来,长时间睡眠不足及工作过度终于把我击垮。我在同事一片呼喊”Ivy”声中缓缓苏醒,从天上跌到地底再回来,仿佛轮回了一圈。我挣扎着坐起来,甩甩头,还是晕。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轻轻用不太熟悉的中文问我:“阿姨,脸脸不红了,要觉觉。”

      这个小女孩,有一双Byran的眼、一个Bryan的鼻子和一张Bryan的嘴巴,入木三分的像。事实在面前是那么狰狞,我忘记了自己是谁。

      那天,我没有哭,麻木得行尸走肉般。Cindy把我送回住处,叫了一些中式快餐,便走了。

      可是我睡不着,恍惚中我觉得有些发烧,头痛欲裂,于是起来洗了脸,出去吹风。

      芝加哥夏夜的风清凉入骨,而我的心早就冰透了,不再感觉冷。走在路上,我一步步踩在宁静的路灯下,穿着一件白色套头掐腰T-shirt、一条水洗淡蓝色的牛仔裤,像极了一个游魂。

      我搭车到了一个叫枫城的小酒吧,中文名,很别致。酒吧在一条安静的小道上,闪烁在霓虹灯里,说不出的妖艳又寂寞。我坐在吧台上,先喝掺橙汁加冰的伏特加,再是马天尼,最后是啤酒。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越想麻醉越清醒。

      我叫了一打啤酒移到角落里,穿过泪眼看那些灯红酒绿,那些穿得很凉爽讨生活的各种肤色的女子。突然一个中年美妇坐在我面前,优雅地端了杯紫、红、绿的鸡尾酒,坐在我面前,笑笑地看着我,一脸的意味深长。

      “你喝多了。”她很重的广东音。

      “我还好,谢谢。”我用粤语跟她对话,希望她说得不那么辛苦。

      她轻轻用纸巾给我擦了眼泪,把我搂在怀里,拍拍我:“女孩子在外面都会有很多不快乐的事情发生,不要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好一个顺其自然,我头昏,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一股香奈儿五号的气息弥漫过来,很温柔、典雅。

      我就那么靠着她,酒吧里放着林忆莲的《不必问我是谁》,每次我难过的时候都会听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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