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放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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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转两转，某蟹将太子祁沅带到了尘封已久的慈宁宫----昔日大明太妃所居，如今却空无一人的宫室。
僻静的偏殿里，某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祁沅却对着脏兮兮的椅子吹了口气，一片灰尘飞扬，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某蟹见状，随便扔了块手帕给他，说：“擦擦坐吧。”
祁沅一笑，递回某蟹的手帕，自己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巾，仔细擦干净椅子，方才端正坐下。
某蟹斜靠在座位侧面的茶几上，一手托腮，拧眉看着他，看着这位连一个临时的坐处都要认真仔细的擦干净的大明太子殿下。
祁沅坐定，笑向某蟹问道：“赵女史有何良策，可以助我抗拒母后的旨意？”
某蟹不答，又看他片刻，方才反问道：“以太子殿下您的个性，能够反抗皇后娘娘吗？”
祁沅摇头，笑答：“天地父母，抗拒母亲不是儿子该做的事。”
某蟹一笑：“即使她不是母亲，以皇后娘娘的心性脾气，恐怕太子殿下也抗拒不了她的决定。”
祁沅轻轻一笑，眉尖稍蹙，不作回答。
某蟹从袖中抽出一卷书信，递与祁沅，说：“请您看一看。”
祁沅接过那卷泛黄的旧纸，展开阅读。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面色红涨，青筋暴起，大力将那份书简掷诸于地，怒道：“这是什么！”
某蟹慢悠悠的告诉他：“这是----您的母亲、皇后娘娘，与您的生父、已故的燕悯太子朱瞻源最后的几封通信；内容是向他报告您已经孕育在皇后娘娘的腹中了。
可惜的是，这几封书信还没有到达您父亲的手中，收信人就已经故去了。”
祁沅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日，方才挤出几个字：“你！你胡说！造谣！……”
某蟹捡起那卷书信，递回祁沅手中，说：“后面还有两封呢----一封是得知此事的宝镜公主、您的皇姑母秘密留下的遗书，留给皇帝陛下的，劝他改立太子的书信；另一封是皇后派去刺杀宝镜公主的杀手，得手后回复皇后娘娘的捷报。”
祁沅目瞪口呆，匆匆地翻了翻后两封书信，一遍又一遍的着重细看宝镜公主的遗书，甚至将它向日举起，细看信纸纹理。
半日，他颓然坐倒在椅中。
小螃蟹见状，点点头，说：“身为当世金石书画高手的太子殿下，以您的功力，一定能判断出这封书信是否是宝镜公主所书吧。”
祁沅勉强抬起头，低声回答：“即使如此，皇姑母也只是劝说父皇改立太子，并不是指摘我母亲品行有亏。
另、另几封书信……也许是伪造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不足。
某蟹点点头：“当然，这些书信很可能是我伪造的----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好受一点，我不介意你这么想。
太子殿下，说实话，我很欣赏您的为人。
我一直认为，如果不考虑到您大明太子的身分，您是个非常好的人，绝世的文学家；但作为太子，日后的大明天子，你并不合格。”
“所以你拿出这些书信，迫使我让出太子之位？你要我让给谁？”祁沅抬头注视某蟹，眼神灼热而阴郁。
某蟹摇摇头：“不是迫使你让出太子之位。说实在的，谁当太子或者天子，我无所谓；甚至你是不是皇帝陛下的亲生子，我也无所谓。”
“那你要什么？”祁沅问她。
“我要你制止你母亲的疯狂举动！
为了让你成为天子，她害死了宝镜公主夫妇，在皇帝陛下的饮食中下毒，联手蒙古人加害秦王祁沉……
为了你，她已经陷入疯狂，现在只有你能制止她。”
祁沅沉默了，最后，他问：“所以你谎称要嫁给我，进宫来告诉我这些事，是吗？这些书信是从哪里来的？”
小螃蟹点头，说：“这些书信是昔日从东厂太监曹寿手里拿来的，你知道，抄他家的时候我也去的。
我答应皇后娘娘说要嫁给你，是因为你身边警卫严密，除了这个方法，我见不到你。”
太子祁沅走了，他答应某蟹去劝服他母后不要再继续作恶。
小螃蟹不知道他会采用怎样的方法，但她知道他能成功----毕竟，太子祁沅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儿子，母子连心，他们之间必会有些外人无从得知的相依之情，为了维持这份亲情，皇后娘娘不能也不会让祁沅绝望。
在祁沅离开之前，某蟹向慈宁宫偏殿中的牌位发了誓----那是宝镜公主生母万太妃的牌位----她发誓所言一切都是真的，也发誓只要祁沅阻止了皇后的行动，她将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第三人。
祁沅并没有逼她发誓，但小螃蟹看着他灰败的脸色、落寞的眼神，主动提出会为他保守秘密。
也许祁沅不能理解，但小螃蟹认为：当年还没有嫁给皇帝的高皇后爱慕他人并怀孕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没有必要为了这个理由将她和她的儿子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所求的，只是让高皇后停止疯狂的举动。
果然，祁沅回去后，皇后娘娘收回了成命，没有再要求某蟹嫁入东宫，也放弃了对京城商界的管制，甚至下令派出更多的人马前去大漠寻找秦王祁沉的下落。
但她没有放某蟹出宫，也没有来见她，她只是下令命某蟹暂居慈宁宫，又派大批大内侍卫重重包围了这座无人冷宫。
小阮不在身边，魏王祁澈与火狐卫不知所踪，凤华公主人在西苑，小螃蟹无可如何，只得坐待事态发展。
落寞冷宫，蓼花渐红。
傍晚时分，小螃蟹无所事事，坐在院子一角的枯井旁仰望天色。
下午祁沅来过，他站在宫门口，托侍卫递了一张纸给某蟹，纸上言道皇后娘娘已经同意他将监国之位转与楚王祁治，他也早已下令召唤现在宣府巡边的楚王回京。
但祁沅没有进来，没有人能进来，皇后隔绝了某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即使祁沅，他也不敢跨入慈宁宫一步。
“太子将帝位让给楚王，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某蟹靠在井边，自言自语道，不觉中意识渐渐朦胧。
身后的枯井中传来异响，似有水声渐起，某蟹迷迷糊糊的回头看去，没有水流，一丛一丛的青黛色水草自井中涌出，扑面而来，片刻间便将她裹挟于其间。
某蟹大惊失色，竭力挣扎，可毫无用处，水草越缠越紧，铺天盖地的急速扩张着，茂盛如丛林。
某蟹倒于其间，被水草横拖竖拽，眼见着就要被拉下井去。她甚至能看见一汪井水，还有井底另一面的摩天大楼，还有那人来车往的繁荣景象。
那不就是她梦中无数次呼唤的过去，美好的现代生活、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充满着虚伪与谎言的名利场！
是，我要回去！----某蟹无声地呐喊，停止力挣扎，放弃了抵抗。
亮光一闪，一枚金色药丸自衣袋中滚出，那是世间只有九粒的，唯一能医治沉疾的药丸……
“醒醒，醒醒！”
被大力摇晃着，某蟹自梦中惊醒，面前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是小楚王祁治。
祁治见小螃蟹醒了，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说：“玲姐姐，你好大胆，竟然靠在这里睡觉。
你知道么？这口井据说是当年皇姑母宝镜公主的生母万太妃投井的地方噢。据说阴气极重！就因为它，平日都无人敢住在慈宁宫里呢，更不要提靠着它睡觉了！”
小螃蟹只觉得头痛脚软，心中也暗自害怕，忙扶着祁治站了起来，走离井边。
祁治扶着某蟹走出慈宁宫，某蟹见门口的重重侍卫都不见了，奇道：“看守我的那些人呢？”
祁治一笑：“都让我赶走了。
我来看你，他们居然不让我进去，我生气了，就把他们就地免职，全部赶出宫了。”
小螃蟹诧异，看着祁治问道：“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呢？”
祁治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他转过脸，目光移向远方，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母后娘娘？
她因为太子哥哥监国期间应对失策，受到众多言官大臣的弹劾，现在不得不和太子太子妃一同避居南京应天府去了。”
小螃蟹一愣：“那么，现在是你监国了？”
祁治转脸看看她，点头一笑。
太后居所、寿安宫中，周太后大摆宴席欢迎某蟹。
席间，太后绝口不提皇后太子之事，只对某蟹大加赞赏，夸赞她对京城经济处置得当，又盛赞她叔父赵攻等一众言官忠公体国、弹劾奸党。
某蟹闻言苦笑。
筵席中，赵攻也来了。
太后对他客气非常，硬要让他坐首席。
赵攻老脸一板，转身就出去了。
某蟹忙跟去。
在廊下，赵攻告诉某蟹此次进宫其实是来看她的，之前因为皇后软禁某蟹，赵攻担心不已，不得已，动用了言官之力，全力弹劾太子，太子与皇后因此而不得不避去了南京。
赵攻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小螃蟹知道他为人秉正，素来厌恶这样假公济私的行为，此次为了侄女儿不得已而为之，想必是内心颇受煎熬，连忙加以安慰。
但赵攻还是表示将会辞去左都御史的职位，告老还乡，希望某蟹转告楚王，不必挽留。
说完，他就走了。
某蟹站在廊下，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依然是穿着打补丁的官袍，依然是走路一步三摇，方方正正的迈官步……可他决定辞官不做了……只因为她，违背了多年的为官之道……
能做些什么来报答他？她不知道。
某蟹返回殿内，太后笑容满面，问她叔父哪里去了。某蟹据实以答，叔父决定辞官了。
太后闻言，面色虽未改变，态度却有些懒懒的，不复先前殷勤。楚王见状，使个眼色，和小螃蟹一同起身，拜别祖母。
某蟹想出宫，返回威武将军府，因此她离开寿安宫后便向楚王告辞。
祁治沉吟片刻，说：“玲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国舅高才等人随同母后娘娘离京之时四处散播谣言，说是姐姐暗中派人扰乱京城经济，恶炒京城资产，坑害百姓。
现在姐姐只要离开紫禁城一步，便会陷入众人的怨愤之中，恐怕还会有生命之虞。”
某蟹一脸的满不在意：“没事，反正我也没打算留在京里，我想去北边，看看草原的情况。”
祁治摇头：“你的性命现在很值钱呢，不知道多少刺客杀手守在宫外等你，便是一根手指头也值几万两银子。玲姐姐，你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更何况，我此次前去宣府巡边，听说魏王哥哥即将从大漠腹地归来了，你何不等他回来，问问确切消息？”
既然祁治这么说，小螃蟹只好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