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47、47

　　午饭时间，唐不尔和于斯当然选了跟阿乔同一家，座位不远不近。
　　阿乔的表情一直处于“自然”跟“不自然”之间，情绪也是时而放松时而紧绷，看起来有些分裂。
　　唐不尔没想到于斯的出现对阿乔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看来带你来这里是个错误。”唐不尔说：“她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于斯问他：“我跟她之后有其他接触吗？”
　　“应该没有。”唐不尔想了想：“没有听她提起过，不过也可能是她不愿意提起。”

　　“之所以会念念不忘，是因为没有好好告别过。”于斯轻声开口：“交给我吧。”
　　唐不尔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于斯微笑看他：“你这一趟，不是想要改变很多事情吗？善始善终，也是改变本身吧。”
　　说的话挺玄乎的，唐不尔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

　　汤心蕊和阿乔吃饭并没有带上萧图，这让唐不尔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如果时时刻刻需要让他看着那个杀人凶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他们随便点了些吃的，唐不尔拿出手机才看到阿乔给他发了信息。
　　质问他为什么于斯会来却不提前告诉她，从文字表达就能看出她表面平静但内心在尖叫。

　　唐不尔看着一条条信息，想象着这些激动的文字都是阿乔面上云淡风轻的时候打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缓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下意识看向阿乔。
　　很显然，他的一系列情绪变化都尽收阿乔眼底，见他瞧过来，阿乔原本习惯性面带微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转换成面无表情。
　　汤心蕊一边抬头，一边跟阿乔说着些什么，而在这之前，阿乔的脸已经重新挂上微笑。

　　“她去当个演员多有前途。”
　　不知道是因为于斯对阿乔本身的变化没什么兴趣，还是他早就看出了一切，没有多余的回应。
　　唐不尔感觉他情绪不太对，问他怎么了。

　　于斯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于斯想不通的问题？还能让他这么苦恼？唐不尔非常好奇：“什么啊？”
　　“那个萧图，你是说，我死在了他的手里？”

　　唐不尔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即便他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秘密了，但这件事还是他人生中最避之不及的话题，何况是跟他本人聊。
　　“……嗯。”唐不尔回答含含糊糊的：“怎么了？”
　　“他看起来……很弱啊。”

　　唐不尔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服了你了。”
　　他怀疑于斯这是在牺牲自己的感受治疗他的PTSD，换位思考，如果是他面对自己死亡的事实，跟夺走自己生命的凶手见面，他不可能像于斯这么冷静。
　　而唐不尔早就开始怀疑了，于斯一直以来的冷静，除了他早就猜到故事走向利用大量时间消化之外，就是在假装自己没事，因为想传达给他“我没事，你也要没事”这种想法。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强身健体，死死记住他那张脸，见了面，要么绕道走，要么……就先发制人把他打趴下。”
　　于斯笑了下，唐不尔跟着他笑，心里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于斯好像没有对改变未来抱有多么大的期望值，他只是顺其自然，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所以于斯才会时不时地给他灌输“即使失败了也没关系”的理念，但是怎么可能没关系，于斯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如果最终还是没有被改变，唐不尔今后的人生，就完全被改变了。

　　正胡思乱想着，唐不尔的思绪被争吵声强行拉了回来。
　　准确说来，是一个人在大喊大叫，而另一个人格外安静。
　　喊叫的人是汤心蕊，一直在说她对面的人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似乎想要找出一些污秽的词语扔向对方，但失败了，张口闭口都是一些一样的话，坐在她对面的阿乔出奇平静，对打扰到了其他人表示抱歉，店员来劝架，她也充当着道歉的角色，看起来就像是单方面被欺负了。

　　但是汤心蕊哭了，被阿乔和店员拉扯到店外的时候，哭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们，唐不尔和于斯对这件事的关心看起来并不起眼。
　　两个人很快不见了，唐不尔觉得阿乔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见不得女孩子哭闹，更何况汤心蕊刚才满脸是泪的样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当然，是在他这样看来，毕竟他是知情人，多少猜到了阿乔跟汤心蕊说了什么。

　　但是……
　　哭一场吧，哭过之后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了。
　　现实时间线里，汤心蕊跟萧图纠缠了很多年，分分合合的，与其在泥足深陷的时候无法脱身，无法放弃爱，还不如在早些时候悬崖勒马。现在就是最早的时候，起码汤心蕊不会被萧图威胁恐吓，心身都饱受折磨，最后还要一辈子沉浸在自己害死了一个无辜者的心魔里。

　　“你跟她的计划里，我们现在需要跟去看看吗？”
　　“不需要。”唐不尔跟于斯小声说：“我们得跟着另外一个当事人。”
　　虽然知道自己看到萧图就会有先下手的冲动，但是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他的即时反应，能反映出汤心蕊对他的失望程度到底有多少。

　　午饭之前，阿乔已经跟她朋友说好了重点关注萧图，当然，她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跟踪对象叫什么名字。
　　唐不尔跟阿乔发了信息，知道了萧图现在正在图书馆里闲晃，估计跟汤心蕊约好了午饭后见面。
　　他们两个很快赶到图书馆，阿乔的朋友已经离开，萧图在大厅公共区拿着一本书，道貌岸然地打瞌睡。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唐不尔一点儿也不可怜他。
　　无论是失手还是故意，他毕竟犯了杀人的罪，杀的还是他喜欢的人。
　　好吧，虽然现在还没有做，但如果他没有改变历史的机会，萧图就算没有杀于斯，也会伤害汤心蕊。罪恶藏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即便看不到，唐不尔也知道，萧图的罪恶一直跟他在一起，如影随形。

　　察觉到于斯一直看着他，唐不尔看了他一眼：“我眼睛里的杀气很重吗？”
　　“嗯……”于斯好像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他：“反正能感觉得到你很讨厌这个人。”
　　唐不尔拉着于斯找了个距离萧图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就不能是我本身长得很凶吗？”

　　于斯轻轻摇头：“你长得很可爱。”
　　被突然这么一夸，唐不尔愣了一下，瞬间脸上变得有些发烫，嘴里却说着完全相反的话。
　　“可爱？我是个男生，用可爱这个词……”唐不尔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再说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夹在美和丑之间，没什么特点的长相，人们通常就会说，这个人长得很可爱。”

　　于斯微叹一声：“我哪儿有你想得这么多。”他随手拿起最近书架上的某本书，百无聊赖地翻起来。
　　唐不尔是在这个时候发现的，于斯的手很好看，微微抬头，看到了他的脸。
　　很显然，跟“可爱”这个词完全不沾边，但是英俊，流畅，美貌，精致，澄澈……各种美好的，会让人觉得舒服的词语放在形容他长相和气质的位置上，都不会出错。

　　想得入神，眼前的人突兀地靠近他，唐不尔竟然有些紧张，图书馆太静了，他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回声。
　　“看书，别看我。”于斯的声音很小：“对面那对情侣已经开始议论我们了。”
　　唐不尔刚想转头看过去，听到于斯阻止的声音：“别东张西望。”他把自己手里的书塞给唐不尔，“看书。”

　　唐不尔弯了弯唇，不看就不看吧。
　　大学的时候他很介意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现在他跟当时那个毛头小子相比改变了很多。
　　恋情不用昭告天下，但是如果被人发现，有祝福就道谢收下，有污言秽语就原路送回去，嫌麻烦就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生活轻松简单了不少。

　　唐不尔低头看于斯随手给他的书，竟然就是博尔赫斯的诗集，他是故意的吗？
　　看向于斯，对方像是无知无觉，已经拿了另外的书翻了几页，看得漫不经心。
　　可惜，嘴角一点点微小的弧度出卖了他，唐不尔笑得眯起了眼睛。

　　如果能在正常的时间线里相爱，在一起，他不会吝啬跟于斯分享世界上一切的美好。
　　而为了那些他们都还没有机会体会的美好，他必须把于斯从时间的缝隙中救出去。
　　唐不尔想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所有经历过的“历史”之中，事到如今原因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萦绕着他的，姑且叫做“幸福”，他没什么机会感受的东西，在以后的人生中，他还希望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