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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妲己妖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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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驻足聆听壅灵琴声,这个在白日里冷冰冰的人,谁能料想此刻竟是如此鲜活生动,犷放不羁。他信手弹来,大开大合,混不管流派拘束,只随心任性,抬手起落间便似绘就一幅“狂歌五柳前”的潇洒姿态。
人道“文如其人”,琴声亦如是。对比白日一面之缘,萧扬不由心内感叹,听得一曲终了,方要喝声好,却见壅灵易弦改调,唇边噙笑,不慌不忙又弹起第三曲来。
琴声乍现,却全不是当世任一名曲,非但不是,让人听着生疏之外,甚至有些反常的意味。古琴琴音清虚淡静,讲究清、和、淡、雅,壅灵这一曲却起调诡奇,剑走偏锋,调韵不和,说其古怪,却并不刺耳,说其急进,又透着婉转,五弦相扣,鼓噪争唱,踢、挑、勾、打,浑然一体。
萧扬正听得入神,却见壅灵身后百鸟屏风傍忽而伸出一只纤纤玉臂……待到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萧扬“哎呀”一声几乎叫出口来。
那青纱罩着的人不是白日见过的四公子之一,仿若君子兰的宁书宁公子却又是谁?
萧扬心内惊骇,一时之间,失了反应。只见那宁书披散了一头的青丝,婀娜多姿走到壅灵身后,弯下腰,却将一双玉臂勾上壅灵肩膀,神态几多妩媚勾人。壅灵也不答话,只继续抚弄琴弦,任由身后之人放肆。
……
萧扬在一旁看得分明,明知该避开却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缚住全身,饶是想要挣扎却苦无力气,眼睁睁看面前两人不可描述。
壅灵终于放下手中琴,宁书娇笑连连。他伸出食指点住壅灵的唇,媚声道:“这么些日子没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心急。”
那声音既甜且媚,掠过萧扬耳边,好似勾魂摄魄一般,萦绕不绝,久久不肯离去。萧扬心内尴尬异常,恨不得施展绝顶轻功,狂奔五百里,却不知为何,仿佛泥足深陷,怎样都不能挪开半步,非但挪不开步子,就连脖子身体,都仿佛被人施法定住,连那盯视两人的目光亦无法移动分毫。
壅灵俯身向下……
萧扬只觉胸中一团燥热,仿佛有火在烧,那感觉焚心炙肝,游走大小周天,带起浑身不适,仿佛……仿佛又回到当日中了“五毒门”芙蓉春的时候。萧扬心内一惊,耳边琴声不绝,神智仿佛捕捉到什么,却又很快滑过去,譬如光影流转。
面前厅堂之内,烛火摇动。
萧扬双拳紧握,想要挣开束缚,却似身处梦魇之中,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胸口一团烈火熊熊,炙烫灼烧,心肝脾肺,尽数疼痛欲裂,想要佝偻身体,却依然只能打直背脊,挺立庭院之中,不多会便满头冷汗。偏有琴声不绝,金石疾奏,绕耳不歇,譬如千军万马,自幽冥黄泉而来,血尘腾腾,业火熊熊,冲天光焰,不息不灭。
“复次,须菩提!……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萧扬嘴唇颤抖,声若蚊虻,穷尽全身气力,拼凑断断续续《金刚经》文。
眼前一派好风景,自己身边却是业火炽天,心肝俱摧,如同置身无间炼狱。萧扬吞吐气息,运起全身功力,想要与之对抗,却立觉头顶一阵阵抽痛,仿佛有人自百会穴钉入锋利铁钉,直痛得他浑身抽搐,几乎咬碎银牙。耳边琴声大噪,徘徊急旋,震耳欲聋。
“闭上眼。”正自痛楚而不得解脱,耳旁忽闻熟悉声音,一双大手伸到眼前,将他双目强行闭上。俄而有人扶上腰肢,将他身体牢牢稳住,自身后传来令人心安心跳之声,熟悉气味,充盈鼻间,瞬间缓解疼痛几分。
“我要用龙吟之气破他心魔琴音,你且将真气轮转大周天,还驻丹田气穴,护住心脉。”
萧扬听言,急勒真气回转,通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归驻丹田,真气绵绵不绝,如同抽丝剥茧,虽每行一处便如遭万蚁噬心,萧扬却咬紧牙关,一息流转,轮常归位。这边方辛苦守得气归丹田,耳边便骤然响起龙吟之声。
龙者,天之帝也。龙吟之声,通达万里,声彻云霄,直将萧扬耳边靡靡之音,撕裂搅碎,化作云烟。萧扬眼前渐渐清明,身体也跟着还复知觉,待到吟声渐停,他早已是满身大汗淋漓,仿似与人大战了几天几夜。
萧扬费力抬目望去,却见“藏拙”园内,烛火依旧,却哪里还有什么宁书,有什么春光,就连壅灵也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把伏羲古琴,静静躺卧案几之上,不动声色,不露锋芒。抬头看天,明月未曾移动几分,时间不过才过刻把,却仿似经历一生一世。萧扬一头一脸的冷汗,如果不是衣掌飞来得及时,他这条命岂不是要不光不彩,交代此处?想到此,不由得心内戾气急升,待要发作,却身体绵软,全无力气。
衣掌飞扶他就地坐下,指着那堂中琴道:“那把是妲己古琴,专事摄人心魂,少林寺三代前住持了然方丈也曾着过它的道。”言下之意,萧扬今日偶失前蹄,不算丢脸。
萧扬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坦荡磊落,尚带着几分劝慰之情,仿佛知道自己心中想些什么,一时困窘,反倒任性闹起别扭来,挣扎着想要挣脱衣掌飞的怀抱,却叫他抱得更紧些。
“心魔琴音,闻者摧心,你刚刚着了它的道,现在心神不稳,尚需静坐片刻。”衣掌飞说着,单手扶上萧扬背脊,却感觉手下身躯猛烈震了一震,“不用怕,我传些真气与你,助你疏导淤塞气血。”说着,便运起功来将真气传渡于萧扬体内。
衣掌飞所练内功心法,独得“七绝老人”真传,不属当时任一门派,气运于掌,导入萧扬奇经八脉,萧扬只觉浑身一股暖流涌来,不温不火,犹如衣掌飞其人性格,虽则不温不火,却能涤清沉疴。萧扬本来心魔未除,与衣掌飞距离太近,难免心中波澜重起,此刻却真正定下心神,未几,精神重振,焕然新生,刚才的痛楚虚弱,仿佛尽是南柯一梦。
萧扬感觉身后人收势归位,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只将身体枕在对方怀中,望着明月问道:“刚刚你们去了哪里,我在这万家庄等你们许久,等得无聊才至中了这人的道。”
衣掌飞听到萧扬的问话,仿佛想到什么,便腾出手,自怀中摸出一包什么东西来,递给萧扬:“给你的。”
萧扬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个大大油纸包,打开来,一股烤鱼香味刹时弥漫鼻端。
“我们刚刚去武林门外夜市吃烤鱼,本来也想叫你一起,壮壮说你不会爱吃这些寻常东西才作罢,不过我想还是带一点给你尝尝味道。”
萧扬看着手里烤鱼,鱼身涂满作料,烤得焦香四溢,立时觉得肚饿难耐,吃了一口,但觉分外可口,不禁不顾吃相,大口大口咬嚼起来,吃了一阵,方想起来问:“壅灵为何要算计我?”
衣掌飞思索片刻,方道:“这却不知。”复而又问,“心魔琴音能造幻境,摄人心魂,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萧扬本来大口吃鱼,听得衣掌飞问题,一口鱼肉堵在喉口,拼命捶胸方才吞咽下去,喘着粗气,直道:“没……没什么……”
让他怎么跟衣掌飞说,他看到那么一出不可描述?壅灵的心到底在算计什么,萧扬实在无法理解。
衣掌飞起身,拉萧扬起来。
“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找个时间,我可要好好会会他。”衣掌飞说道,脸上挂着棋逢高手的一贯笃定笑容,但这一次,笑意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