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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个臭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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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筝姐,晚上好。”
路灯下,一辆白色旗云3打着双闪静静靠马路牙子停。
肖军米色单夹克牛仔裤,背靠车门,手里夹着一支吸了一半的烟。等她们走近才有些不舍地碾灭。
“哎,你好。”
其实虞筝非常不习惯不亲近的人这么称呼自己。虽然面前的人斯文憨厚,但她真心不太想接受这个问候。亲,表这样,我们并不熟好吗?可是人就在面前,怎么好当面打人脸呢?筝姐内心纠结无比,那场面甭提多尴尬了。
“筝姐。”
虞筝努力保持平静,“啊。”
肖军就问:“要不我送您到前面车站吧,您看天这么黑了。”
“不不不!”虞筝连连摆手,“真的不用。104车多,晚上开起来也快,很快就能倒上高速车。放心吧,我到家不会太晚,说不定咱们差不多一个点到呢。好了,别磨蹭,赶紧走吧,车在这儿不能停太久。哎呦,也不知道有没有监控。”
两人异口同声:“筝姐再见!”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虞筝扶了扶下巴,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晃晃脑袋赶走一堆胡思乱想,最后只剩下“生活啊太特么精彩”和理智做最后挣扎。
倒上高速车已经八点四十,道路两旁光影交叠,叫人昏昏欲睡。
确实乏了。
虞筝想。
但这只是开始,至少将有二十天的时间她们还要加班奋斗。
通讯录上下翻了两遍,虞筝拨通了梁言的号码。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看清来电第一时间接通电话,顺手把书交给室友,自己转到楼道。
“喂,姐!哎呦,你终于想起临幸我啦!”活泼的女声传来,虞筝发自内心的笑了。
“嗯,想你了。”
梁言那利索的马尾被她一歪头十分潇洒的甩到脑后,嘿嘿嘿了足足三秒钟,享受着姐妹之间长久恢复联系的喜悦。等她嘿嘿够了,虞筝才问她干什么去了。女生特有的天真娇嗔立马顺着电讯号溢出来,“哎呀这年头最是苦逼医科生,伦家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是搞不好将来还要面对医患紧张的风险,我和你说我们学校最近都开始流行‘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话了。啊,鉴于我的前车之鉴,我绝不会劝你闺女考医科的,嘿嘿,还是我好吧?”
“嗯嗯,没错,你最好。”一天的疲累在此刻烟消云散,虞筝享受着电话那头各种撒娇卖萌。
“……这学期开的课多,好悲剧,不过好消息是五月十五号我们就都考完了。然后我打算充分利用考完试的空白期,好好给自己计划一个完美的旅行计划,要不要和我一起啊大美女?”
“可以考虑。”
对方不干了,“哎呀伦家这么忙还想着和你出门约会,你居然只回我‘可以考虑’四个字,你一定不爱我啦!”
虞筝:“……”
梁言:“我嘤!你不爱我!”
虞筝:“不会吧?”
梁言:“嘤嘤嘤,你果真不爱我啦!”
虞筝无力把头一低。
直觉如果再不切入主题,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会无休止一直持续下去。在梁言电话里第三次控诉她“不爱我”的时候,虞筝果断换了语调。
“好了,不逗了。”
“嗯,我也觉得你准备开始正题了。说吧,你这次怎么了?需要我给你扎哪?是脚扭了,还是肩周炎犯了?快告诉我,我缺小白鼠已经很久了呢,咦嘿嘿嘿……”
“噗!”此刻虞筝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象得出来现在对方兴奋的小拳头已经挥了起来。
“好了,我爱你,么么哒!亲,听我说,这次我不缺扎。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有个活动,虽然经费超级不足,但是一个人一天也能达到150元,能给我找几个人吗?”
一声叹息“哎”,叹息过后,事后诸葛发言:“原来是让我给你拉皮*条,哼!”
“没办法,公司出了个甩锅侠,老板硬要我接盘,这不是逼到悬崖了嘛。”
“好气哦!”气愤愤的声音传来,“我替你咬他!”
“别,可别!他脂肪厚还有酒精肝,我担心你吃不下。”
“好吧,那就饶了他。”
详细介绍过活动内容,又翻开日历确认一遍时间,梁言小嘴嘟了嘟。
“可以吗?”
梁言说:“九成把握。”
虞筝长长吐出一口气。九成把握也就是十拿九稳了,但还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复。”
“明天吧,今天社长出去了。不过恭喜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九成把握吗?是因为社团要采购,但是经费严重不足,可是又不能集资,社长前几天唉声叹气,就是不知道去哪卖身好。结果今天你送上门来,看,这就叫天从人愿,才困了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耶!”
隔着几十公里的空气,虞筝都仿佛能看见对方做ok手势,然后把嘴贴上屏幕么么哒。
挂断电话,手机提示一条信息。
天雷滚滚:老婆下班了吗?
筝筝慢:嗯。
天雷滚滚:到哪了,我接你吧?
筝筝慢:不用,一会就到了。
天雷滚滚:哦。
筝筝慢:不说了,手机快没电了。
天雷滚滚:【流汗】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看到肖军来接平安虞筝多少还会有点小感动,可能会说“瞧,多体贴的男人”,但是雷振宇发来的消息她感动不起来。
雪中送炭你不肯,锦上添花我不稀罕!
雷振宇比虞筝还要小上一岁,都说夫妻中如果女大男小会很心累,这话一点不假。
自从买了车,雷振宇格外忙,不是工作忙,是忙着帮家里挣脸面。老雷家亲朋是多,但不至于是个人就需要雷振宇来接送吧?他姑姑,他表哥他表姐,他侄子,对门的邻居……
对门邻居在知道他还有20分钟就要送孩子回姥姥家的情况下,仍然把电话打到他们家。邻居家的电水壶炸了,崩出来的水碱溅到眼睛里。几十公里,先301再304,送去送回,半天没了。
邻居也就算了,雷大妈的好朋友年前来串门,临走兴高采烈张罗送客一定送到家门口。那胡同窄得只容两辆车擦身而过,结果就真擦着过去了,俩车都划了。春节期间雷大爷夫妻唉声叹气,人家高高兴兴开车串亲戚,他们也串,车身挂着一道从头到尾的划痕……
虞筝是很少发烧的,一旦烧起来就很吓人,头痛欲裂不说,浑身关节还会疼。尤其是夏天发烧,吃了药裹了两条毛巾被不见一滴汗。如果在家里,所有的症状都会因为环境的安全感而消减。
但在单位情况则截然相反。
那次虞筝烧起来的时候是下午。虽然体温计显示体温并不是很高,但鉴于她自身体温偏低的体质,症状会比正常人要放大数倍。她被安排到茶水间休息,同事劝她给爱人打个电话来接一下,眼看天这么阴快要下雨了,这个情况放她自己走,谁也不放心。
电话接通时,雷振宇已经灭车熄火。他今天下班早,幸福得就像中了五百万。破天荒头一次,他终于可以在非周末打这个时间段的本了。这个电话来的有点不是时候,雷振宇想。
“老婆,怎么了?”
“能接我一下吗?”
“啊?为什么?”
“我发烧呢。”
“早上不是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虞筝有点小烦躁,但没力气发出来:“我怎么知道。”
“可是我刚到家。”
“……”
“老婆啊,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出去,你看现在多堵啊!要不这样,你打个车,老公给你报销。”雷振宇开了免提,一边打电话一边捣鼓电脑。
“行吧,我知道了。”
雷振宇还想说点什么,虞筝挂了电话。
那天雷振宇在游戏里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简直就像杀神临世大杀四方,早把城里还有一个发烧的老婆忘在了脑后。
“天雷,左边左边,哎呀,我被杀了,给我杀了他!”
电脑传出嗲嗲的女声,雷振宇得令,一刀劈斩,对方横尸。
“哎呀天雷今天行啊,杀手榜第一!”
天雷狂打三升鸡血,“来啊来啊,还有不服的没?”
屏幕里,杀啊,杀啊……
啪!
啪!啪!
啪!啪!啪!
密集雨点骤然砸在玻璃上,雷振宇握鼠标的手一顿,忽然意识到好像刚才忘了什么。
对了,虞筝要我接她我没去!
她早上走时好像只拿了包,没带伞!
坏了!
她发烧呢!
果断拨电话,没人接。
点开微信。
天雷滚滚:【惊恐】【惊恐】【惊恐】
天雷滚滚:老婆,回个话!
天雷滚滚:老婆到哪了?下雨啦,找个地方避雨,我去接你。
……
天雷滚滚发出第七条消息后,终于收到了回复。
筝筝慢: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天雷滚滚:不行到车站打个车。
……
“乘客您好,前方到站……”
电子报站声音突兀响起,瞬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赶在到站前,虞筝给平安发了一条信息。
筝筝慢:我到站了,马上下车。你们到家了吧?早点洗洗睡,不多说了,晚安!
离目的地还有十几公里的商业街,白色旗云孤零零停在路边。
车窗大开,肖军大口大口吸烟。
平安读完消息灭掉手机屏,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忍着没让落下来。
与车子方向相对仍亮着灯的是24小时自助银行,建设银行类似开元通宝的蓝色LOGO犹如缓慢敞开的暗黑之门,在浓黑的夜色下等待着下一个送上门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