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记》糯米八宝饭

2、生变

　　自那日之后，我便染了风寒，咳喘不断，缠绵病榻，父皇多次派太医为我诊治，却无一人能根治我的病症。

　　暖风熏地人绵软无力，我坐于窗边，看着外面开的如火如荼的各色蔷薇方才想起，这一病竟是一个月，我也有一个月之久未曾踏出府邸半步。

　　“公主，您瞧，玉兰开了！”丝珑兴冲冲地拿着一支白色玉兰走了进来，将花递到了我面前。

　　我喜爱玉兰人所共知，父皇更是为了我在宫中遍植此花。赵楼偏爱色彩明丽的各色花卉，对玉兰这般素净的从来不屑，嫁入赵府，我本着为人妻者尊重丈夫，大事小事处处谦让，甚至他将赵得胜为我所种的满庭玉兰都换做了蔷薇，石榴之类，独留下两棵孤零零地树立在园中偏角，我也未曾有过半分不满。

　　丝珑总埋怨我太过仁厚，使得赵楼愈发地骄纵无理。
　　他是父皇为我精心挑选的良人，与我共度下半辈子的人，我怎可去为难他？

　　我轻捻起花在指尖转动，慵懒地望向窗外，“宫里的玉兰也该开了吧，不知开的如何？”
　　“公主可是想回宫了？”丝珑取过单衣为我披上，笑着摆弄起我的长发。
　　嫁出去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思念也唤不回曾经时光，两年匆匆如白驹过隙，自幼玩耍的姐妹也渐渐与我疏离，回去有何意义？

　　“父皇忙于政务，哪有时间陪我闲话，罢了，出去逛逛吧。”我站立起身，拂袖向门外走去。
　　丝珑捡起从我肩头滑落的衣衫，满心欢喜地跟在我的身后。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不出去怕是不会罢休，何时她才能如静鸾一般安安静静，耐得住寂寞，我便欣慰了。

　　丝珑，静鸾是我的贴身侍女，自幼与我为伴，静鸾温婉贤淑，极少说话，丝珑活泼烂漫，经常讲些笑话趣事与我逗乐，他们就如同我的左右手臂，缺一不可，我已视他们为姐妹，比亲姐妹还亲的好姐妹。

　　四月初八，法门寺的高僧要到般若寺讲经说法，我不信佛亦不喜热闹，但见丝珑红鸾心动的样子，我便遂了她的意，今日正是四月初八。

　　马车约莫行进了一个时辰抵达了般若寺。寺中，香火鼎盛，香客云集，烟雾缭绕，颂禅之音靡靡不绝。

　　步入寺中，我跪于蒲团给菩萨磕头，起身之时，无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正是赵楼，想来我患病一月之久连他半分人影都未曾见到，此时竟在此地相遇，还真是凑巧。

　　“丝珑，静鸾，你们也拜拜吧。”浓重的香火味熏的我呼吸不顺，收回心神，走出殿外，静静在等候他们俩。

　　虔诚的朝拜者一步三叩首缓缓向殿内走来，门外围满了香客，我混迹于人群，向前方望去，突然，有人在我肩头一拍，低声道：“随我来，有人要见你！”

　　那人速度太快，我转头之间便不见了踪迹，是去还是不去，他是何人？我愣在原地，扫视人群。

　　人群中却有一人神色与他人多有不同，目光落在我脸上，是他在叫我？疑惑中，他向我招手，迟疑了片刻，我靠了过去。

　　那人边走边余光扫视身后，越走越急，似做了什么亏心事，我愈发的疑心，加快步伐紧跟了过去。

　　庙中禅院厢房众多，小道相错相交，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庙中最僻静的西北角，引我来的人竟在此处失去踪迹，有种不好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风吹着梧桐的沙沙声更令我心神不宁，再不敢前行，我强做镇定地后退两步，猛地一个转身，便惊愕地站在原地，身子一颤。

　　“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惊恐的看着那目露凶光的男子，全身发寒，他不是别人，正是与我那无可挑剔的夫君，赵楼。
　　他穿着绛红色的锦袍，束着白玉腰带，发丝绾地整整齐齐，一如平日中一丝不苟的装扮，只那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肃杀凌厉之气。

　　“驸马，真巧，这样都能遇到你！”我极力掩饰恐慌，缓缓抬眸看着他。他是我的夫，我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要对我怎样，即便他想，可他不可能忘记我的身份，还有他自己的身份，那贱人的身份！

　　“高芷青，我今天来替蝉儿向你讨债来了！”
　　赵楼以生硬地语调宣布着我的错误，不愿接受的事实，一步步向我逼来。

　　“驸马爷，你是驸马，是本宫的丈夫，不是那贱婢的丈夫，本宫只在告诫她这个道理，何错之有？”
　　我高昂着头，以不屈的神色回应着他，然而，腿脚却在不听使唤的后退，这里太过偏僻，赵楼既引我到此，便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是你——，是你——杀了她，连着我未出世的孩儿，是你这个丑女人！”
　　赵楼一把拽住不及后退的我，硬生生地捏着我的胳膊，反手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将我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适才袭来，背脊却又撞上了小道边的石凳，一阵锥心入骨的疼痛，我不禁轻吟出声，却又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地咬唇咽下。

　　不知我面纱遮盖下的脸是怎样的惨白，却能感觉到额头的碎发已被汗水濡湿，我怯生生地往后挪去，顾不得脊椎阵阵撕扯般的痛，手被碎石刺地刀刃划过般的疼，如茵碧草被我笨拙的动作压平，留下深深的痕迹。

　　眼前的赵楼已不是人前对我百般呵护的体贴丈夫，他是魔鬼，是要取我性命的魔鬼，而我却逃脱无门，快速陷入绝望......

　　“她怀孕了？”我低声喃喃，那贱婢竟然怀上了，怀上了他的孩子，他的伤心不是为她，原来是为那孩子......
　　“呵呵，哈哈哈——”。
　　我不后悔，反而开始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那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迸发出来，仰天长笑。

　　“你害死我孩儿，我要你付出代价！”赵楼愤恨地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拎起，拖向道旁的水缸，我想他要下手了吧！

　　我的一生短短十七载，这就是结局吗？
　　这一世，我有着别人没有的地位，享受着人所不及的荣耀，得到天下间最伟大的人的宠爱，我还有什么遗憾的？
　　父皇，感谢你为我挑选的良人，这样结束了我丑陋的生命，来世，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儿！

　　真正知道无法逃出的那一刻，我便不再害怕，最多不过一个死字，我就是死了，他也换不回他的孩子，他将会永远的记得我带着他的痛，永远地，只要还有一人称他为驸马，他就会坐立不安，只要一天在朝，他便会面对我的亲人，赵楼，你加注于我的，我全数奉还，以生命的代价，你将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中！

　　“看看你这张丑陋的脸，看看，这就是你！”
　　赵楼揪住我的头发，将我压向水缸，半缸水犹如明镜，清晰地倒映着一张狰狞的脸，脸上，那道纵贯整张脸的扭曲刀疤看的我全身瑟缩，忘记了痛。那就是我，那就是我一直以来藏在白纱下的脸，一张比鬼怪还可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