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28、第二十六章

　　按照漓国的风俗，家里的孩子满12岁的时候便要斋戒三日，以诚挚之心供佛，乞求佛祖保佑小孩健康成人。
　　在皇家的话，则更讲究一些，斋戒三日不说，皇女须入祠堂抄写佛经三日，皇子则要去宝相寺礼佛七日。
　　“九皇子若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是！”
　　夏佐垂着头，心里抖了抖，眼角的余光也不敢瞟一旁的夏佑，贤王明明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却让他的脊骨凉了个透。
　　宇文瑾扫了夏佐一眼，又盯着夏佑看了一会儿，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牵初晴的手。初晴是第一次来宝相寺，只觉得什么瞧着都新鲜，下了马就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走吧，应该都安排好了。”
　　正说着，主持就带着两个小沙弥过来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句佛号，“贫僧慧海见过贤王殿下、九殿下。”
　　“大师不必多礼。”宇文瑾微笑着还礼，“九弟这几日还劳您费心了！”说着转头看了初晴一眼，见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和尚打量，心里好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初晴的头。
　　慧海也笑着任凭九皇子打量自己，他有时会进宫做法事，远远地瞧见过传闻中的九皇子，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此刻近了看，只觉得这孩子倒不像是那宫里养出来的人。
　　宇文瑾和老和尚寒暄着，便让小沙弥带着初晴和侍卫先去了厢房，等到两人谈话结束，宇文瑾终是不放心，又去亲自看了安置的院子，被初晴赖着陪了半晌才脱身。
　　虽已入夏，寺庙里却并不热，空旷而安静的庭院里弥漫着焚香后的烟火气息，淡淡的，让人的思绪不知不觉便沉静下来。宇文瑾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心里还想着父皇让他好好考虑的婚事，说是考虑，其实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吧，父皇大概把人都挑好了……
　　微微皱了皱眉，宇文瑾觉得有些头疼，别的事都好说，唯独成亲这种天经地义的事，让他难以反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比他小的老三、老四都有了妻妾，他再不成家也有些说不过去，若身在民间也就算了，偏偏是皇族，天下人都看着，稍有异数便会成为话柄。
　　“阿弥陀佛！”
　　突然响起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宇文瑾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僧侣，身体本能的绷紧了，这个老和尚走得这么近了他竟然都没察觉。
　　宇文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和尚一番，面色红润，慈眉善目，身材高瘦，看上去大概六十多岁，身上的袈裟很旧，都洗的泛白了，不像是宝相寺的僧人，他之前也从未见过这个和尚，是近日来的游僧么？
　　想着宇文瑾还是温和的回了佛礼，不过并没有攀谈的打算。
　　两人错身而过，宇文瑾走出几步，突然听见那僧人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可等宇文瑾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和尚并未显出任何异样，自顾自地走远了。
　　“王爷？”
　　护卫疑惑地唤了一声，宇文瑾定了定心神，回身继续往前走，那一句话他听的分明，那和尚……
　　“去查一下刚才那个和尚，尽快！”
　　“是，属下马上就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么？
　　宇文瑾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对他来说，只要前面半句就够了。

　　“启禀皇上，午膳备好了。”
　　“……嗯。”宇文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要去用膳的意思，还是背着手，盯着墙上的画像看得认真。那日老二的话提醒了他，如果老二成了亲，对晴儿的安排则成了个难题，小儿子就算是住在宫里，自己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只可怜了那天真灵秀的孩子，孤零零的……
　　想到这，宇文决忍不住叹了口气。
　　“施吉，对老二的事你怎么看？”
　　听见问话，施吉惊讶地抬头，不确定地看向上位的人。
　　“没事，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朕只是随便问问，不治你的罪。”
　　施吉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回皇上，奴才觉得……二殿下对选妃之事似乎并不着急，而对九殿下，二殿下确是很上心，所以奴才觉得……可以多听听二殿下的想法。”
　　“……是吗？”宇文决依旧看着画像，施吉的意思他懂，若不是坐于龙椅上，他也会这么想，可是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父亲，更是一位君主，有些事情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虽然朝堂表面看上去很平静，但其实太子之争早已开始，九个儿子，除了初晴，剩下的八个就算没有那个意思，也会被一步一步逼向那个位子，老二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这个儿子并非没有野心。
　　综合条件来看，可以立为太子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七都有可能，要说私心的话，他当然有，所以老二的婚事不能再耽误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晴儿……太过于依赖老二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晴儿可以依赖他，甚至可以依赖任何一个皇族之外的人，却惟独不能太过信赖他的兄弟们，就算是一直照顾他的老二也不行！
　　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能改变任何想得到它的人，晴儿可以全心信任现在的宇文瑾，而至于以后的宇文瑾……他无法预见，晴儿无法预见，就连宇文瑾自己也猜不到。如果要变的话，人心变得比什么都快。
　　他的小儿子，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就算会痛苦，他也要想办法让晴儿独立出来，避过接下来的太子之争，做真正的逍遥王。
　　“施吉，传旨下去，宣贤王觐见。”
　　“是，奴才遵旨！”

　　说是斋戒，其实就是在寺庙里安稳地住几天，因为初晴情况特殊，就连念经祈佛这一项也都免了，更何况皇上之前特意关照过，所以初晴在寺里怕是再自由不过了，除了用膳得食斋饭，别的都由着他折腾。
　　宇文瑾走了之后，初晴便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参观宝相寺，夏佐夏佑在后面跟着，暗地里的护卫也不少。
　　“九殿下，这边是主佛堂，也是寺里最大的佛堂，每天早上寺里所有的人都要到这边来进行早课。”小和尚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九皇子听不见，他这话其实是说给九皇子身后的侍卫听的。
　　初晴的视线跟着小和尚的手指转了几圈，终于厌了，随着自己高兴四处打量起来，兴冲冲地趴在窗沿上往里看。佛堂里供奉着巨大的金身佛像，看上去金灿灿亮闪闪，初晴一下子来了兴趣，离了窗沿，紧接着拐进了正门。
　　佛堂建的很高很大，而那佛像几乎快到屋顶了，初晴要使劲仰头才能看到全貌。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再加上缭绕在室内的淡淡轻烟，就连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初晴也被那份庄严肃穆感染着安定下来。
　　小和尚点了几只香递给初晴，初晴接过香，乖乖地跪拜，而后又把香插到了前面的香炉里。
　　夏佐和夏佑在后面看着，甚觉惊奇，他们还以为九皇子又会做出什么怪事来呢，哪想到这么配合。习惯了跟着夏佑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夏佐不禁也对着佛像做了几个揖，佛祖保佑九皇子每天都这么乖吧！
　　夏佑瞥了夏佐一眼，视线转向佛堂的一角，那个地方有个老和尚正在低声念经，因为位置偏僻，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
　　拜了佛之后，初晴又盘腿在垫子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饿了才起身。
　　至始至终，初晴都没发觉坐在角落里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