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有乔木》楠有乔木

154、第 154 章

　　一早顾裴楠看出乔木很紧张，连问他早餐吃什么他都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顾裴楠眼神里都是担心，也只是藏在眼里，没有问出口。

　　驱车带着乔木去陵园，有点远，到达陵园已经八点半。

　　夏天，天气有些闷，云朵感觉飘得很低，就在头顶上似的，让人很压抑。

　　就跟乔木今天的心情一样。

　　乔木一路都在出神，顾裴楠停好车看了他一会儿他都不知道。

　　顾裴楠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后探过身给乔木解开安全带。那股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沁入乔木鼻腔，让他瞬间回过神来，看着顾裴楠，讷讷问道：“到，到了吗？这么快。”

　　“没事的，我陪着你。”顾裴楠握了握乔木六月天竟然紧张到有些发凉的手指头，“不相信我吗？”

　　“相信。”乔木心里一直相信，只要顾裴楠在，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因为，他很厉害，他还会给他勇气。

　　陵园依山而建，四周都是山，一片苍翠。绿色，给人希望，充满生机。可是，这里的人却是在这片黄土下沉睡长眠，又或者可以说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活。一群人，远离喧嚣，对着大自然，聆听活着的人听不到的美好。

　　离沈宁的墓碑越近，乔木越觉得脚步沉重，仿佛迈不出去一般。

　　盛夏六月，明明阳光耀眼，这里却让人觉得冷冰冰。随眼可见的墓碑，照片上的人，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人。

　　前面就是沈宁的墓碑，乔木突然顿下脚，侧头看了看顾裴楠，眼神无助又带着害怕。

　　顾裴楠牵着乔木的手，满目柔情看着他，轻声道：“沈宁就在那里，等着你。别怕，我在呢，乔木可以的。”

　　乔木紧紧握着顾裴楠的手，点了点头，一点一点慢慢往前面走过去。

　　到了沈宁墓碑前，乔木看着那张照片，明明话还没说，眼眶却已经红了起来。

　　那张脸，那张乔木觉得很温柔的脸微微带着笑看着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中带着一脸正气，或者说，严峻刚正的眉眼带着一丝温柔。

　　顾裴楠把花束放下，他看乔木红了的眼眶，叹了口气，也只是陪他静静站着，等他调整心情。

　　乔木吸溜了一下鼻子努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想现在哭，他不想沈宁担心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缓缓道：“沈宁，我来看你了。是不是太久了？你等了很久了吧？对不起，两年了，我现在才来看你……”

　　“我有件事要和你坦白，你听了不要生气好吗？我们先说好了。”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握着顾裴楠的那只手又用力捏了捏，“虽然我明白得很晚，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对你，我对沈宁你是一种依赖，就像我现在对宇凌哥那样。对不起，沈宁，我辜负了你的喜欢……”

　　“和你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我很开心，谢谢你一直包容我照顾我……”

　　“诗羽说你会原谅我的，我不确定，不过，如果你能原谅我就太好了……对不起，任性了两年，让你担心了两年……”

　　“沈宁，这是我男朋友，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之前就只是和他在一起工作我就很开心，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我……”

　　“我也很喜欢沈宁你，只是，那是对哥哥的喜欢，你愿意吗？”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的花随风摇曳了几下，包装纸发出“莎莎莎”的声响，犹如沈宁给的回应。那仿佛在在说：我没怪你，可以啊，当乔木的哥哥让乔木有可以依赖的人。

　　顾裴楠等乔木说完这一串断断续续有点语无伦次的话后表情严肃，语气认真道：“你好，我是顾裴楠，乔木的男朋友。感谢过去你对他的照顾，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心里虽有点嫉妒沈宁和乔木生活了好几年，看过乔木调皮可爱的一面，可更多的还是感恩，感谢在那几年，在这个陌生城市，有人默默疼着他，照顾他。

　　陌生的城市，瘦弱的身躯，单纯的心思，孤独的灵魂。还好，高中就遇到沈宁，整整九年的陪伴。

　　也难怪了，脆弱的心才会错把依赖当爱情。

　　乔木：“沈宁，你有没有生气呢？生气了会不会凶我呢？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对我说过重话。宇凌哥也是，没有凶过我……”

　　“顾总对我很好，虽然不应该再说，可是我还是想再告诉你一次。我，我很喜欢他……”

　　“我还可以回家住吗？你还愿意让我回去住吗？如果，如果有一天，我……”

　　我无家可归，如果顾总不要我了，我还能回去吗？

　　你，会不会把我拒在门外呢……

　　虽然乔木并没有说完，可顾裴楠却知道他想说什么。那颗被母亲抛弃过的心即使过了二十几年，依然没有愈合，心里仍旧害怕有一天又会失去一切。即便陈叔郑姨给他一份堪称完整的爱，可心里的伤，他不敢跟他们说，怕他们担心。

　　心里的结没有打开，一直捂着，又怎么能愈合呢？

　　“好了，沈宁一定没有怪你，我会一直在。”顾裴楠不知道怎么让乔木相信，他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盖章，郑姨不是说了，拉钩盖章了就不能反悔，就要遵守。所以，我会一直在的。乔木相信我吗？”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点着头，伸出小拇指勾住顾裴楠的手指头，大拇指碰了碰他的大拇指。

　　对于乔木，顾裴楠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哪怕同一句安慰的话，他都可以说好几遍。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在跟一个大孩子谈恋爱，说太多他也听不明白，只能宠着。

　　乔木从陵园出来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和沈宁说话时他全程努力保持着笑，努力控制着情绪，他怕他哭了，沈宁会担心，说话也会让沈宁听不清。

　　顾裴楠却很担心，他怕小淘气把痛苦压在心里。他知道小淘气是为了不让他担心，不让沈宁担心。

　　等乔木醒来时已经是在家里的床上，嗅了嗅，屋子里都是顾裴楠的味道。

　　“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我睡了多久了？”乔木伸手往床头柜摸索着，“顾总呢，出去了吗？不是说好还要去沈宁家吗？怎么带我回家了？”一看时间，快一点了，“这么晚了，顾总肯定饿了，我赶紧去做饭。”

　　乔木下楼没看到顾裴楠，不确定顾裴楠想吃什么，于是上楼往书房走去，他知道，一定在书房。

　　轻轻推开门，果然，顾裴楠又在做着秘密工作，一听到有声响立马迅速把东西收进抽屉。他看着乔木柔声问道：“醒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乔木拖着还有些迷糊的身体走过去，拉了拉顾裴楠的手，小声道：“我没事，我们不是还要去沈宁家吗，为什么回来了？”

　　“明天过去，我突然想起有事要处理。”顾裴楠只是怕乔木心情会崩溃，所以才想等他平复情绪，明天再去。

　　“是吗？那现在处理完了吗？”

　　“好了，所以，你想下吃什么，我们去吃饭。”顾裴楠说着顺势拉过乔木让他坐自己腿上，“还不饿吗？小淘气该吃饭了。”

　　“叫上宇凌哥吗，我想吃椒盐蹄子……”

　　楚宇凌正好在家里想设计也没注意时间，一接到乔木电话就带上设计稿出门了，吃完饭直接上顾裴楠这儿呆着。

　　乔木断断续续地和楚宇凌说他今天去看了沈宁，说得有头无尾，楚宇凌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是吗？去看哥哥怎么没叫上宇凌哥，我也应该去感谢他以前帮我照顾你这个傻弟弟。”

　　乔木：“嗯，下次，下次去看沈宁叫你一起。”

　　“……”

　　晚上顾裴楠舍不得折腾乔木，看他在沙发睡着了之后抱着他回房间躺下静静看着他几分钟后才关灯睡觉。

　　躺下后他并没有睡着，他担心乔木晚上会梦魇，一颗心静不下来。

　　果然，凌晨一点多，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顾裴楠立马起身开了小夜灯，灯一亮，看清乔木紧皱的双眸，咬着下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的眉头皱得比乔木还紧。

　　“……沈宁，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喜欢……你怪我吗？虽然我对你不是喜欢，可是你也很重要……”

　　梦里

　　沈宁和以前一样在厨房忙碌着，乔木倚在厨房口，对着他傻乎乎地乐呵道：“沈宁哥，我回来了，和顾总一起过来，蹭饭。”

　　“是吗？”沈宁看着厨房口乔木身旁一脸严肃的顾裴楠，“顾先生是不是对这只小懒猫很没招呢……”

　　“沈宁哥，那下次我们再来蹦饭，你不要嫌弃我们哦……”乔木呢喃完这句话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听到这句话顾裴楠知道乔木说出来了，走出来了。他躺下吻了吻乔木那满是泪花的脸，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没事的，过去了。”

　　“以后，我在，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顾裴楠温柔拭去乔木脸上眼下的泪水，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没事的……”

　　第二天乔木先醒来，看到顾裴楠的枕头有印记，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趁顾裴楠还没醒，立马用手盖着，嘴里嘀嘀咕咕着：“怎么回事？怎么又流口水，顾总不知道我会流口水，万一被发现不是很丢人……”

　　“怎么办呢？他还在睡不能偷偷换过来藏着……”乔木说着说着半起身盯着顾裴楠看，“怎么办呢，我赶紧睡过去自己的枕头，这样就可以说我不知道，推给顾总……嗯，如果被发现就这么说……”

　　额，不用掩饰了，你家顾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你这些事了。

　　其实顾裴楠在乔木伸手盖住枕头时就醒了，只是闭眼想听这个小淘气会不会以为又是想到好吃的流口水。听着听着才发现原来这个小淘气真的皮，还懂得“栽赃嫁祸”，不简单。

　　为了让小淘气不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人，顾裴楠特意假装翻了个身很自然地把头往枕头下方移，让乔木有机会换走“证据”。

　　没办法，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就假装不知道吧，谁让我舍不得呢。

　　等吃过早餐乔木主动说想去沈宁家看看，顾裴楠自然是推开事务陪他去。

　　昨天因为要去陵园，顾裴楠特意穿西装，显得正式。今天要去沈宁家，他等乔木换好衣服才跟着换了同一系列的休闲服。

　　第一次看顾裴楠穿休闲服和九分裤乔木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傻乎乎地笑起来，夸道：“真好看，顾总随便穿都好看。是情侣装是吗？一样的，哈哈哈……”

　　“以后周末都陪你穿，走吧。”

　　乔木：“那你有小白鞋吗？你不会想穿皮鞋吧……”

　　多余的担心，顾裴楠早已经买了两双一样的休闲鞋藏在车子后备箱里。以后的一切，他都会为你打点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沈宁家门口，乔木突然顿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门把锁。果然还是拿不出勇气，即使昨天已经去看他了，可是，这个家，这个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家，还是有太多回忆。

　　顾裴楠轻轻牵着乔木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给他温暖，让他知道，他在。

　　似乎只要有顾裴楠在就有勇气，乔木拿出钥匙缓缓转动锁芯，两声响动后门开了。他推开门，脸上带着笑，往屋里喊道：“沈宁哥，我回来了，我带顾总回来了。”

　　顾裴楠侧头看着乔木，突然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屋子里有些昏暗，长时间没有通风没有见光，冷冰冰的，让人还没进去就觉得透不过气来。客厅墙上那个时钟“嘀嗒嘀嗒”的不知疲倦地走着，在静静的屋子里听起来声音有些苍凉。

　　进屋后顾裴楠先打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推开阳台的推门，刹那间阳光直泄而入，夏天的微风也突然相拥而入，屋子里瞬间暖和不少。

　　阳光带来温暖，夏风吹散冰凉。两个月没打扫的灰尘在阳光下微微飘摇，肉眼可见的尘埃。可能因为被关在黑暗中太久，或是太久没见过人，这会儿看到有人，嗅到阳光，欢快地飞舞起来。

　　乔木拿了抹布把沙发擦了一遍，然后打开电视，依偎在顾裴楠怀里，和他讲着他和沈宁在这个家里发生的事。

　　“以前沈宁会和我抢电视，不过每次都是我赢……”

　　“沈宁做饭的时候我会在厨房捣乱，还会偷吃……”

　　“……”

　　“虽然只是哥哥，如果我心里记住沈宁顾总会不会不高兴？”乔木把头靠在顾裴楠肩上，双手环在自己膝盖上，整个人窝在沙发上，“你会吃醋吗？会吃沈宁哥的醋吗？”

　　“不会，他是你哥哥，记住应该的。”

　　顾裴楠怎么舍得让乔木忘记沈宁呢，一个只是认识的人如果去世了或许他心里都会难过好久，更何况这是一个曾经疼他、保护他，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很喜欢的人呢。会难过，不想忘记，这不就是他喜欢的乔木吗，善良纯真，心存感恩。

　　回去的时候一出门顾裴楠整个人都怔了起来，表情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