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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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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房里隐隐传来咳嗽的声音。
小厮砚山立刻起身,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回来,敲响房门。
“二少爷,是我。”
“进。”
屋里点着多盏烛台,砚山毫不了费力的走了进来,倒了一盏热水后端向床榻旁。
“少爷,您已经咳嗽多日了,白天还好,夜里越发的严重,不如明天看看大夫吧?”
“无碍,去将上次开的药丸取来。”
砚山问道:“是正月时候您染风寒时开的药丸吗?不行啊少爷,那个是管冻寒,您现在怕是春寒,不一样的。”
“没关系。”
床边的少年穿着素色寝衣,用袖口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才道:“都是一样的。”
少年眉眼修长,鼻若悬胆,咳之后声音沙哑了不少。
见主子这样说,砚山便也只能照做。他走到一旁的箱笼翻找,边翻边道:“莫不是书院宿舍里的被子太薄?虽然白日里暖和,但城外山中夜里定然凉,这回再回去给您带一床新被子。”
砚山又颇为懊恼:“书院规定不许学子带侍从上山,更不许乘坐自家马车,只能明日一早我抱着被子送到城门口,您自己带上山了。”
青山书院规矩森严,不问学子出身,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正因为如此,青山书院是他们这里最好的书院,只有通过层层选拔才可入内学习。
楚松平日是住在书院的,只不过因为明日的事情才回来一趟,等考试结束还有十天的假期,到时候就能回到府内休息。
“找到了。”砚山将药瓶拿好递给楚松,同时端来热水。
少年打开药瓶,倒出一把药丸后仰头放入嘴里,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甚至连水都没喝。
“少爷,喝口水漱漱口吧,这药苦的紧。”
之前砚山也跟着病了,他吃的也是这个,每次吃都感觉苦胆破了,苦的他呲牙咧嘴。
“无事。”少年挥挥手,让砚山回去休息。
砚山走出去关好房门,待回到自己房间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少爷的屋里依旧像方才那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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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楚松醒的比往常更早一些,楚夫人也收拾妥当了,来到门口送他。
“母亲,孩儿先走了。”楚松朝着楚夫人行礼,楚夫人脸上带着笑意,“好,待晌午我就出发。”
楚松点头,转身离去。
“等等,松儿,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跟着楚松的砚山瞪大了眼睛,心道夫人终于发现少爷不对劲了吗?
楚松转过身子,微微一笑道:“母亲多虑,只是夜里温书太晚而已。”
楚夫人详细的打量他,见少年眼下带着疲惫,于是出声说道:
“注意身体,莫要耽误了考试。”
楚松神色如常,砚山则是在心里嘀咕:夫人怎么半点都不关心少爷,只关心少爷的考试啊?
砚山从小就跟着楚松,一想这样的事情好像时有发生,所以少爷才会习以为常吧。
砚山默默叹气,抱着被子上了马车,待到城门的时候下车,将被子交给楚松后道别。
“少爷,今日蹴鞠结束后书院就放假了,您回家吗?”
以前书院休沐两天的时候,楚松时常不回去,但这次足足十天,砚山想,少爷怎么着也得歇歇吧,哪怕歇息一天也好啊。
“回。”
闻言砚山笑容更大,站在原地目送楚松上了书院的马车。
书院来了多辆马车接送学子,楚松上的是最后一辆,里面坐着的都是相熟之人,见到他上来,纷纷热情的打招呼,还有主动帮忙放行李的。
“多谢,”被子不好放在他这,便交给坐在最里面的同窗。
“哟,永康,你细胳膊细腿能抱动吗?”
说话之人阴阳怪气,讽刺张永康巴结楚松。
整个青山书院,就没有不认识楚松之人,上到师长下到学子,全都知道有个天资聪颖且勤奋有加的学子,逢考必摘第一名。
当一个人站在高处久了,底下的人服气有之,嫉妒也有之。说话的叫段志成,每次考试都排在楚松下面,所以处处看楚松不顺眼。
“马车就这么大,那被子占地颇多,岂不是要让我们这些人更挤了?”
段志成挑衅的看楚松。
不是整日装少年老成吗?不是整日装云淡风轻吗?他倒是要看看,落魄楚家出来的公子,能装到什么时候。
车里的人有人立刻帮楚松说话,段志成半点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这时,楚松也开口了。
“马车后方本就不是坐人的地方,各位同窗们放置自己的东西,我也放我的被子,有何不可?”
不同于段志成的咄咄逼人,楚松说话时不紧不慢,面上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莫不是段兄的东西放不下?”楚松微微一笑,“可放在我的被子上面。”
有理有据,叫人无法反驳。
看着段志成脸色涨红,张永康偷笑。他怎么忘了,楚松不止学识好,素来融会贯通,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好,惯会以理服人。
这时马车启动,朝着青山书院进发。车内其他的同窗不想让气氛这般尴尬,便主动提及道:“你们听说过吗?咱们这有土匪!”
张永康吓了一跳:“当真?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次回家听我祖母提到过,说城外的某座山上有土匪,但不知怎么这些年销声匿迹了。”
楚松道:“前几年朝廷戒严,且父母官整治有加,那些土匪之流自然不敢出来兴风作浪。”
“楚兄说的是,最要感谢的是章大人啊!”
车里就坐着章大人的儿子,有的人赶紧借机说好话攀附,楚松默默不语,只透过车帘往外看。
天气晴朗,满山翠绿,让人心情愉悦。
此刻的灵儿也笑口颜开,旁边的葛三臭屁的跑过来:“少主,要我说,那个书生定然会喜欢你!我们少主性子好,长的美,他估计是害羞所以才不敢和你对视!”
灵儿听完之后认真的点头:“你小子总算是聪明一回,王七,你觉得呢?”
几个人就坐在灵儿的院子里,偌大的院子只摆放了几张椅子外加一张桌子,角落里随风飘的几株野草显得格外的孤寂。
王七心想,那书生没有这方面意思吧?
但他嘴上没直接说,而是婉转道:“少主,我觉得那人配不上少主。”
“怎么个说法?”
“少主样貌出众,天资聪颖,武力高强。再看那书生,也就皮囊长的好一些,其他的没有拿出手的东西。”
坐在椅子上,一身绯色劲装的少女似乎被王七说动了,她还认真的点头。王七大喜,一晚上过去本以为少主会忘了这件事,却不想竟然还派人出去打听了。
不过也得亏了他聪明,三两句就能让少主忘了那书生。
“你说的对,”灵儿郑重的点头,随后她笑了,小梨涡泛起丝丝甜意,“他长的确实好看。”
王七:?
“少主,我说的是,除了样貌一无是处啊!”
灵儿不解反问:“样貌不是最重要的吗?”
王七:?
灵儿:?
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王七先败下阵来,罢了,只能见机行事。
“灵儿,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时,院门口走来一个人魁梧的中年男子,络腮胡子铜铃眼,光看长相便能止小儿夜啼。
“爹!”灵儿蹭的站起来,笑着迎接寨主,“这不是知道你着急我的婚事,所以在想办法嘛。”
老寨主走了进来,坐下后看向自己的女儿,“前几天你不是说暂时没打算,还和我顶嘴来着。”
“爹,女儿怎么能和爹顶嘴,你肯定记错了。”灵儿笑眯眯的走到青山身后,开始给她爹按摩肩膀。
“怎么?这次下山有合适的了?”
“爹怎么知道?”
老寨主哼了哼:“你叫人打听青山书院,我能不知道吗?不过灵儿,书生似乎不适合你。”
这话王七方才也表达了,但灵儿没觉得,怎么不适合了?再说了,不适合那就想办法适合。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愁找不到办法?”
老寨主无奈的笑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像一头倔驴,像你娘。”
“也像爹。”
说完灵儿大笑,父女俩其乐融融。葛三也跟着傻笑,只有王七,一脸忧愁的想,老寨主没学问行为粗鲁也就算了,少主也跟着行事粗犷,那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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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书院上午考试,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楚松压着嗓子,将咳声憋住。半响之后觉得难捱,他才慢条斯理的掏出瓷瓶,将药丸倒出来两粒放进嘴里。
监考的夫子看见他的动作,等考试结束收卷时,他担心的问楚松:“身子不适就别参加下午蹴鞠了,免得跑一身汗更严重。”
楚松斯文有礼,学识渊博又认真好学,是所有夫子心头好,因此见他生病,难免心疼。
楚松温和一笑:“劳烦先生挂念,无妨,学生只是咳嗽而已,不会耽误下午的蹴鞠。”
这孩子学识好礼貌好,性子也坚韧不拔。这些年,总有生病的时候,但楚松未曾耽误过一天的学业,哪怕病的起不来,他也会坚持到学堂,如往常那般认真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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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用膳的时辰,书院学堂里除了学子外,已经有学子的家人在了。因此灵儿几人混在中间,半点都不违和,除了……
“少主,我们这桌没有学子在,会不会显得很假啊?”葛三有点担忧,因为路过的人都会看他们。
“怕什么,有我在,没问题。”
大显王朝的女子们多穿裙装,像灵儿这般穿着绯色劲装的少女着实是少见,更显她清眸流盼,俏丽俊逸。
所以那些书生们并不是看他们怪异,而是都在偷偷看灵儿。
又一个书生红着脸从灵儿身旁走过后,王七琢磨过味儿了。他环视一圈,发现来的大多是上了年岁的妇人,就算有和灵儿相当的少女,人家也都是穿着长裙,并不似灵儿这般打眼。
王七深刻以为,过分突出是坏事,于是小声劝阻道:“少主,等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人,不如我们赶紧走吧。”
灵儿站起身:“我们走。”
王七一喜,却听见灵儿道:“去住处找。”
都怪这破书院非得穿一样的衣裳,让她看的眼花缭乱,说不定他已经吃完饭离开了。
拗不过灵儿,王七和葛三只能陪着她去打听学子的住处。由于今天学院是开放日,且家人们也会去住处送东西,便没人怀疑灵儿三人。
到底是书香圣地,道路两旁种满了竹子,隔开一段路还放置了长椅,于竹林之中别有一番趣味。
灵儿打量完啧啧两声,葛三凑上来嘿嘿一笑:“少主,这椅子是为了走路累了歇息用吧?”
灵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眼界放宽一些,那些学子们废寝忘食的学习,说不定深夜也要挑灯夜读,睡觉用的。”
这长度,躺下一个人正好。
葛三恍然大悟,一脸崇拜的看灵儿,后头的王七则是生无可恋,觉得青山寨怕是要完蛋了。
走到尽头拐了个弯,学生宿舍便陆陆续续的展现在眼前。有排列在一起的,也有三三两两隐在竹林里,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灵儿让葛三和王七分别寻找,不知道书生的名字,只能靠长相。
王七苦着脸:“少主,学子这么多,怎么找?”
无异于大海捞针。
灵儿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青山书院的甬道上,学子们低声交谈着,都在讨论一个时辰后的蹴鞠比赛。
“会是哪个队伍赢得比赛?”
“不好说,张兄体格魁梧,去年就带领队伍拿了首名,但楚松今年分了一支新的队伍,两王相碰,不知谁输谁赢。”
“我觉得还是张兄。”
“我认为是楚兄。”
正当俩人热烈讨论的时候,忽地斜插入一道轻盈爽利的女子声音。
“打扰了,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二人抬头,就见是个妙龄少女站在眼前,言笑晏晏,眉眼如画。
两位书生红了脸,心道也不知是哪位同窗的妹妹。他们赶紧挺胸抬头,颇为有礼的道:“不知姑娘想打听谁?”
少女手里捏着一张纸:“就是画上之人。”
宣纸上有一滩墨迹,隐隐能看出两只眼睛一张嘴。
“这……”
灵儿激动的看着他们:“认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