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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水 ...

  •   凤仪宫偏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太医和宫人焦急忙碌地进进出出,没有人敢去看旁边的帝后。
      皇上身着玄衣,正阴沉着脸坐在塌上,时不时瞥一眼床榻之上瘦弱之人,又将目光移到看诊的太医身上。

      皇后身着红衣,却并非华丽样式,是只袖口带了些花纹的朴素款式,发髻高高却没戴什么首饰。
      她在床畔坐着,腰背挺得直,看起来沉着冷静,可眼圈里打着转的泪水,和紧盯着床上之人的焦急眼神,却出卖了她。

      这床上躺着的男子身形瘦弱,与皇后有八九分像。
      他便是大景朝的九皇子,季宴礼。

      季宴礼自小身子不好,无论怎么养也总是一副瘦弱模样。
      此番一落水,更是病容满面,脸色苍白得让人疑心他能不能活过今夜。

      “怎么样了?”皇上脸色阴沉,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季宴礼。

      眼神之凶狠,倒不像是关心九皇子的病情,而是不满这个儿子怎么没死在落水当中。

      “回禀皇上,九皇子本就体弱,经多年调养,前些日子刚好一些,这一落水,恐怕……又得调养个十年八年的。”太医说着,惋惜地叹了口气。
      “谁问你这个了,朕问你什么时候醒!”皇上瞪了太医一眼,语气不善地说。
      “回皇上的话,寻常人晚些时候就该醒了,但九皇子本就体弱,拖个两三日也说不定。”太医吓得跪了下来,哆嗦着答道。

      皇上不再看太医,只摆摆手让他下去,将目光移到斜前方跪着的慕野身上。

      准确地说,慕野并未朝皇上跪着。
      他面朝季宴礼跪着,只以侧面面对皇上。

      “慕野,你该当何罪啊!”皇上看向慕野,不怒自威。

      皇上的神情还算平静,在面对慕野时,甚至还没有刚刚面对太医时愤怒。
      可慕野知道,皇上这人平静之时,可比表露在面上的发怒要可怕得多。
      他心中定是攒着一团火,只等着找个冤大头发泄出来。

      而慕野,八成就是这个冤大头。

      “臣知罪。”慕野低着头,没有转而正面面对皇上,依旧是朝着季宴礼跪着。

      皇上心中把慕野当成是季宴礼身边的狗,自然不觉得不朝自己跪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觉得,既然是在季宴礼的事情上犯错,那跪在他的床前赎罪,那也是应该的。

      所以,皇上并未多管这点小事,只抓着慕野的错处不放。

      “你擅离职守,害得小九病重不起!若非他睁眼绝不能瞧不见你,朕定将你千刀万剐!”皇上扬起下巴,声音拔高,吓得一屋子太医和宫人都跪了下来。

      从始至终,慕野的跪姿就没变过,连脑袋都没更低半分。
      他不害怕皇上生气,他只害怕殿下恼他、赶他。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紧盯着慕野,见他仍是没有任何变化,蹙眉不满,“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话音落下,两名太监上前,按住慕野的肩膀,轻飘飘一扣,就把他按成了一个不可逃脱,又极痛的姿势。

      “皇上。”

      这时,皇后朱唇一碰,出声阻拦。

      “四十大板,与杀了他有何分别?”

      皇上所想,在场诸人心知肚明。
      只皇后一人出声,戳破了他那点心思。

      四十大板,打到快死了,再不许慕野医治,拖上一拖,人不死也得死。
      这跟直接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还不一样是让季宴礼醒来瞧不见他。

      皇后回头,抬眸,动作很轻,幅度也不大。
      她将目光投向皇上,眸中没有什么情绪,但已让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皇后为你求情,那就留着让小九自己处置吧。”皇上甩袖起身,往皇后的方向瞥了一眼,“皇后也回去吧,让小九好好休息。”

      皇后不知何时已经移开眼,目光停留在季宴礼的身上,恢复了方才的担忧。
      她没有动,好像没听见皇上的话。

      帝后之间的怪异,已经持续许多年了,往前算算,应该是从季宴礼出生开始的。

      皇上神情透露出明显不满,也不再催,径直大步离开。

      皇后握着季宴礼的手,将那只过分消瘦的手塞回锦被中,才站起来,将目光投向慕野,说:“你好生照料舟舟,其余的不必担忧,舟舟醒来之前,没有人能动你。”

      说完,皇后没等慕野反应,离开了偏殿。
      随皇后来的宫人,也跟在她身后离开。

      他们一走,偏殿顿时空了不少。
      平日里季宴礼常常只留慕野在身边,宫人们见状也不约而同退了出去。

      他们这一走,偏殿内就只剩下季宴礼和慕野二人。

      慕野仍跪着,他没有起身,而是膝行到了季宴礼床旁,为自家主子掖了掖被角,之后也不离开。
      他只跪在床旁,看着脸色苍白的季宴礼,眸中满是内疚。

      殿下,对不起。
      殿下,等您醒来,怎么罚慕野,慕野都毫无怨言。
      慕野只求殿下能醒来。

      昏迷之中的季宴礼,仿佛深陷混沌之中。
      四周似有浓郁雾气,阴沉沉的,裹挟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刚刚,季宴礼做了个梦。
      他行走在郁郁丛林之中,行至潺潺溪水边,收入眼底的是嫣红桃花与桃花树下的石头。

      石头上有一行字。

      你将听见的,是以你为挚爱之人的心中所想。

      什么意思?
      季宴礼皱眉,伸手去触碰石头上的字,俯身想再看个究竟时,便从四方涌来如此雾气,将他包裹其中。

      动弹不得,更说不的话。
      只能听,听见四周动静。

      就是在这雾气之中,季宴礼听见了慕野的声音。
      絮絮叨叨,一直跟他道歉,将本不是自己的罪责揽过去,非要认为是自己害了他。

      季宴礼不高兴,他紧皱着眉,想起来骂一骂慕野,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被困在雾气之中,听慕野絮絮叨叨。

      真的好吵。
      这个慕野真是的。
      他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季宴礼不满地想着,在梦中也累得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

      太医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以季宴礼那病秧子身体,当天并没能醒过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在头痛之中虚弱地醒来。

      头好痛。
      季宴礼歪着头,眼睛睁不太开,睫毛不断颤抖着,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不知在床畔跪了多久的慕野察觉动静,惊喜地朝季宴礼看去,却只克制地喊:“殿下。”

      季宴礼瞥见慕野,就想起他的吵闹,瞪了他一眼,虚弱地骂道:“你在我昏迷的时候吵什么!”
      慕野一怔,没有辩解,低下头认错:“臣有罪,殿下息怒。”

      要是平时,季宴礼已经气得一脚踹到慕野身上了。
      但现在他刚刚醒来,身上还虚着,压根抬不起腿。

      季宴礼只能瞪着慕野,说:“我落水与你何干,不许乱往自己身上揽罪!”
      慕野的脑袋更低了几分,声音满含愧疚,“臣护卫不力,是臣之罪过。”

      季宴礼要气晕了,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说话。

      殿下生气了。

      季宴礼又听见慕野的声音,转头怒视他,说:“我没有生气!”

      慕野愣了一下,不知道季宴礼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只当他是凭借方才的话猜来的。

      见慕野不说话,季宴礼又瞪了他两眼,正想再说点什么证明自己没生气时,帝后和太医一同进来了。

      皇上一过来,就把跪在床边的慕野推到一旁,给自己和皇后让出位置。

      季宴礼瞧见,下意识朝慕野伸出手,想抓住被推远的他。
      但皇上和皇后已经把床边这点位置填上,还有一块留给了太医。

      “父皇。”季宴礼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明显不高兴。
      “让慕野先下去歇着吧,听宫人说他从昨日下午跪到现在,就没起来过。”皇后没看面露不满的皇上,而是出声让慕野离开。
      “跪那样久做什么?你跪死了我也不会快一刻醒来,还不快去歇着!”季宴礼顿时急了,努力挪动身体,从帝后、太医三人围堵的间隙中窥见角落的慕野。
      “臣……”慕野又是跪着,这次跪在不远处,一个能让季宴礼瞧见,又不算靠近皇上的位置。
      “再请罪你就护卫别人去!”季宴礼威胁道。
      “是。”慕野低着头,听见这话时眼底闪过慌乱,忙领命退了下去。

      季宴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慕野身上,看着他明明双腿跪伤了,还强撑着走得不那么狼狈,顿时眉头紧皱。

      “母后,让太医也给慕野瞧瞧吧?”季宴礼看向皇后,生怕她不同意,补上几句,“他是我的影卫,若是腿脚不便,还如何保护我呢。”

      “太医给影卫看病,可没有这等规矩。”皇上眼中染上不满的情绪,出声便以规矩压人。
      “规矩是死的,人的活的。”皇后看都没看皇上一眼,只冷着脸,用关怀的眼神看季宴礼,“舟舟说得有理。”

      皇上听见皇后喊季宴礼的这个小名,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却也不好发作,只无声冷笑了一下,没再反对此事。

      季宴礼见状,心底松了口气。
      可很突然的,他又一次听见了慕野的声音。

      殿下不会不要我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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