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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梦 ...

  •     好像坠入了循环往复的噩梦。

      他聆听着这世上最令人恐惧的尖叫、抽泣,痉挛着的呼吸,仿佛快要溺死在密闭的子宫里。没有温度,没有光亮,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疼痛仿佛虚无缥缈的梦,间歇性地袭击他,却让他无法辨认源头。

      好像浑身被冰冷的钢针刺穿了,紧接着他又梦见了一只红色的狐狸。他感受到烈焰般的灼烫,似乎想要融化掉那样的坚冰,但是皲裂皮肤的疼痛折磨地他说不出话来,好像喉咙被凭空截断了,混乱的风的喘息里,只有间断的气声。

      哥哥……佐助在朦胧里莫名其妙想到这个字眼,但是混乱的思绪不能支持他完成哪怕一丁点的理解。也许这是个温暖的词语,他胡乱地想,一定是因为太冷了,所以他才会思念那一丁点的火光。

      他被彻底地按进湍急的河流里,然后呛了水,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心脏去咳嗽,但是不知为何手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想睁大眼睛看清这一切,好像是黏腻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黏腻的,目光、话语、感情,如同一盆血,把他从头到脚淋湿了。

      “滴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闭着眼睛,似乎从前的努力从未成功过。他感到眼皮是沉重的、难以掌控的,但是大脑杜撰出了外界的一切。

      好像他的窗前坐了一只古铜色的熊,正在啃食着白桦树的汁液;然后杂乱的思绪跳到了傍晚,好像窗前是一朵粉红色的玫瑰,正在引诱抹茶味的蛋糕——他感到一切都很古怪,因为他似乎能听到有人在他的窗前对话。

      “今天的情况好了很多。”

      “他什么时候会醒?”

      他想要张开嘴问,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他是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黏住了他的嘴唇,让他再怎么用力也难以撼动,他像被困在了茧里。

      失去自由的恐惧让他的心脏再一次疼痛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哭,但是他没有听到声音。泪水让他的眼皮变得不那么沉重了,于是他成功眯出一条缝。在浑浊的视线里,他看到周围是刺白的仪器,似乎有什么东西很高兴的样子。

      “我去弄点水!”鸣人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在病房的地板上滑了一跤,但他飞快地爬了起来,用湿毛巾帮佐助沾湿了眼睛和嘴唇。

      他们是朋友,这是鸣人的认知,他自以为这辈子不会遇到更好的朋友了。佐助倒下的时候他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炎症引起的胃肠道内出血,不明原因的贫血,精神紊乱,多种脏器衰竭……」鸣人颤抖着接过了诊断书,眼睁睁地看着佐助身上布满了五花八门的透明管道,深红色的血液从他体内缓缓流出,又缓缓流入他的身体,但是他没有动弹。

      佐助好像无知无觉的睡着了,只是偶尔在机器滴滴报警的时候,肌肉不自觉的痉挛。鸣人总以为那是他醒来的前兆,但是没有结果,护理的护士很快提到了这件事,她把少年消瘦的手腕系在病床的护栏上,防止他无意识地抓掉胃管。

      昏迷的第五天傍晚,佐助终于醒来了。护士帮他撤掉了辅助呼吸机,鸣人激动地想要抱住他,但是惶恐地发现自己无从下手,于是他只是又哭又笑地抓着佐助的手,反复摩挲,然后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

      “佐助,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害怕……”他垂着目光,不敢看佐助,他有些害怕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他害怕再次看他的时候,里面还是宁静的毫无波澜,好像一滩死水。

      “……求求你,别这样。”他的泪水落在了床单上,“我也不知道你那么难受……但我还逼你打球,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他抽抽嗒嗒地去看少年,发现佐助并没有看他,他只是呆滞地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好像神游在另一个世界。

      于是鸣人只能继续自言自语:“你的事……对不起……是我太迟钝了,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二模不去就不去,卡卡西老师说,这不影响什么。

      “对了!对了……还有小樱!她中午来过一趟,已经把这两个月的试卷和笔记都整理好的,她的笔记你还信不过吗?”

      佐助没有回答,他似乎偶然回了一下神,但是并没有动,只是兀自闭上了眼睛假寐。

      没有回答,他只能听到病房里的挂钟在寂静的空气里嗒嗒嗒嗒,然后是心跳检测仪的嘀嘀声,他看到佐助难受地皱了皱眉,左手用力地想去撞脑袋。“别动!”鸣人按住了他,“医生说那是积血,最好不要碰。”

      “……鸣人。”然后鸣人听到了一个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它是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佐助的声音,“为什么……连你也不肯放过我?”

      鸣人哑然了。我不知道,心里的那个鸣人说,从前明明都是你在救我,那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以为自己就要没命了。你总是在救人,所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救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去死。

      但是现实里的鸣人却是清醒的。佐助是我的家人,鸣人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了,所以我要爱他,拼了命也要保护他。如果连他也守护不了的话,那我也是守护不了家人的人了。

      他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佐助的时候,看到他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扭曲着,感受到他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而吸凉气,听到他因为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颤抖。

      “……求求你,”佐助轻声呜咽道,“我……坚持——不下去了,鸣人。我——呃,求求你不要逼我去想这些了……我真的很痛……”鸣人看着他的手腕因为挣扎被勒出了红痕,他心疼地想要放开他,于是他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一把剪刀,裁断了绑手的白布。

      他看到佐助用那双美丽而哀愁的眼睛望着他,无声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到腮下:“为什么……鸣人?为什么你还要……”

      “你不明白吗!”鸣人握住了他的肩膀,几乎是祈祷般希望他能清醒着和自己对话,“因为我舍不得你!因为我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是你存在着的日子!看不到你就像一场绵长的恶梦!我想要醒过来!为了醒过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你怎么会懂我……”佐助用绝望的语调沙哑地说,“什么都没有的你,怎么能懂得……得而复失的滋味?”

      “什么意思?”鸣人感到大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佐助失去了什么?又有什么是他拥有而我没有的东西吗?不……那些东西太多了,根本数不清。

      然后佐助用他刚刚能活动的手抱住了鸣人,金发少年对这些陌生的温度感到迷惘,他呆呆地看着佐助,不可思议地想,我说动他了?他愿意听我说话了?这让他的胃无法自控地翻滚了起来。

      接着,他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血肉。“……?”他惶恐地望着佐助,他看到佐助微微皱眉,似乎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然后黑发少年闭上眼睛,扬起了嘴角。

      尖锐的疼痛后知后觉地爬上了鸣人的大脑,他在混乱的尖叫声中听到了液体喷溅的声音,他意识到佐助松开了他,他不再抱着他,缩回去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与汗水。

      “快抓住他!”

      “止血!止血!”

      鸣人只是感到天花板和地面都变得扭曲而可笑,而他自己则被黑云压住了眼皮。人群的拖移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他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佐助被自己夺过了带血的剪刀。

      他什么时候拿到剪刀的呢?鸣人有点想不起来,哦,好像是他找到了剪刀,剪开了他身上的束缚带。

      然后呢?

      然后他依稀从佐助无声的狂笑里分辨出。

      「这样你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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