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录》南亭秋

3、沉冤录

　　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顾清明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叶蓁抽刀，顾清明的尸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好了，我承认我杀不了你，而且我也来不及配化尸水，就把他的尸体留给你，用得好呢，也能引出幕后之人。”

　　叶蓁看着墨昭，神色平静：“等你用完了，在这屋子上绑个红带子，我就会来取他的尸体，给他挫骨扬灰。”

　　她觉得这应该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交代完后，她见昭王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也没有理会他，兀自走到一边换装。

　　她取出之前备好的男装，迅速换好，然后在人皮面具上一阵摩挲，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男子模样。她还拿出一个假胡子，仔细地黏在脸上。这一番操作下来，她活脱脱像一个中年男人。

　　只是，这男装的裤腰带，她怎么也绑不好。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昭王帮忙：“喂，帮我绑个裤腰带！”

　　墨昭应声抬头，目光在叶蓁身上扫过，表情莫测：“这次的面具做的不错。”

　　“谢谢。” 叶蓁点头，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帮我绑下裤腰带。”

　　“做我的手下怎么样？我的手下们都太笨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聪明又身手好的。” 墨昭看着叶蓁，突然说道。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只会杀人，不会断案。” 叶蓁心中明白，自己不能指望昭王帮自己报仇，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自己胡乱地绑上裤腰带，心想除了心思敏锐的昭王，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把刀拦住了去路。叶蓁心中的耐心彻底耗尽，看来今天不解决掉昭王，自己是走不了了。她拔出梅花刀，转身攻向昭王面门。

　　铛！她的刀与昭王的刀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此时，身下传来墨昭的声音：“你看看这把刀！”

　　叶蓁闻言，目光落在昭王手中的刀上，顿时愣住了。只见此人手里的刀，与她的梅花刀，竟然一模一样。

　　刹那间，无数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个时辰后，月上中天，洒下清冷的银辉。

　　叶蓁、昭王，以及被吓得瑟瑟发抖如同鹌鹑般的林瑶，齐聚在城外那片静谧而幽深的树林之中。

　　四周的树木高耸入云，枝叶相互交错，在地面上投下大片斑驳的黑影，宛如一幅神秘而诡异的画卷。偶尔有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若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叶蓁不禁好奇问道：“你这般怕黑吗？”

　　林瑶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敬畏，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昭王，心中暗自腹诽，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昭阎王，谁能不怕？她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佩服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侠，居然连昭王都不畏惧。

　　趁着暗卫们在一旁奋力挖地的间隙，叶蓁扭头看向旁边轮椅上的墨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异常的，就因为我倒酒的时候太过冷静？”

　　在她看来，堂堂王爷，不应在意这等细微之事。况且，她自认为别的破绽都未曾露出，就连手上因常年练刀而生的薄茧，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一切堪称天衣无缝。

　　墨昭兀自凝视着前方挖地的暗卫们，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惜字如金：“你的面具”

　　“我的面具？” 叶蓁下意识摸了摸脸，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个昭王竟连人皮面具都能看穿，当真是不简单。她不禁问道：“做得如此逼真，你竟能发现？”

　　“皱眉的时候，应该有皱纹。” 墨昭言下之意，她戴着面具皱眉时却没有相应的皱纹。

　　就因为这个？叶蓁心中一惊，却也虚心求教：“那应该如何改进？”

　　“薄一点。” 墨昭简短地给出建议。

　　“明白了，额头捏的时候要薄一点，让皮肉的痕迹能从面具里透出来。” 叶蓁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这一次，墨昭终于向她投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一旁的林瑶早已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惊叫道：“你戴了人皮面具？传说中的易容神器，人皮面具？”

　　叶蓁同样惊讶，心想这京城果然卧虎藏龙，不禁问道：“林小姐也知晓人皮面具？”

　　“听说过，没见过。” 林瑶眼中满是希冀，“能让我摸摸吗？”

　　叶蓁大方地应允。林瑶傻笑着伸手摸了上去，这人皮面具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触感丝滑，摸了许久都不见变形。

　　此时，昭王的属下完成挖地任务归来，恭敬禀报道：“回王爷，地里没有尸体，但这捧土，有些蹊跷。”

　　他将土捧到昭王面前，叶蓁也凑了过去，当即秀眉紧蹙，沉声道：“有血！”

　　林瑶立刻附和：“看吧，我没骗人，我真的看到他杀人了，难道是之后把尸体转移了？”

　　叶蓁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跃进坑中。

　　墨九将外间路过的人打发走，从窗口进来查看情况。一进屋，他就看到昭王正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两人姿势暧昧。

　　他顿时瞠目结舌，心中暗自惊叹：这这这，原来昭王好这口啊！怪不得他一直不近女色呢！

　　他贴心地关上窗子，继续守在窗外，心中还在暗自感慨。

　　屋内的两人对墨九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叶蓁抢过墨昭的梅花刀，仔细端详，又将自己的梅花刀与之合在一起，两把刀严丝合缝，显然是一对。

　　墨昭坐在她的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想你和我一样，在找一个真相。”

　　“进入我的北镇抚司，是你能追寻到真相的唯一方式，如何？” 墨昭看着叶蓁，眼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叶蓁心中明白，自己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她思索片刻，只提了一个要求：“我是自由的。”

　　“当然，你可以随时离开。” 墨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翌日一早，有路人经过城郊的那间小屋。他见窗户破烂，心中好奇，便探头往屋内看去。这一看，可把他吓得不轻，屋里正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死状和高望远一致，且尸体之上，也写着个大大的“冤”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惊恐地大叫着，转身拼命地跑了出去。

　　定远侯世子顾清明死于城郊小屋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师。

　　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众人纷纷猜测，都说他是因为查办了一年前的珉州军饷案，才被人挟私报复。

　　皇帝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怒，下令让太子所辖的京兆尹与昭王所管的北镇抚司联手，共同侦破此案，势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顾清明一死，他与林相嫡长女林瑶的婚事自然告吹。林瑶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一定是那夜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女侠所为。

　　短短一夜之间，能完成这么多事，林瑶心中对她充满了敬佩。她心想，女侠此刻应该已经功成身退，带着好友的遗物离开了京城吧。想到这里，林瑶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就在此时，北镇抚司的大门前，走进一个女子。她容貌温婉清丽，然而高高束起的利落马尾，却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气，与她的面容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反差。

　　众人见了，连忙上前阻拦：“这是北镇抚司，不得擅入！”

　　女子脚步不停，神色镇定地说道：“是你们主子请我来的。”

　　众人听了，不禁啧了一声，还想继续阻拦。这时，墨九迎了上来：“都让开都让开，这是昭王请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真的是昭王请来的人，便不再阻拦。

　　“莫姑娘，请。” 墨九拱手，示意女子跟他走。

　　叶蓁跟着墨九，进入了一间书房。只见昭王坐在那里，正在专心地看书。

　　叶蓁利落地拱手行礼：“在下莫婉，见过王爷。”

　　“假托死人姓名，死人面目，是真实面目，真实姓名，不得见人么？” 墨昭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平静地看着叶蓁，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叶蓁并不吃他的激将法，大方地承认：“是。” 她心想，自己就是见不得人，又能怎样？

　　饶是沉稳如昭王，也被叶蓁的干脆利落弄得一时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扔给叶蓁：“看看。”

　　叶蓁接过书，只见书皮上写着三个大字：《沉冤录》。她微微一愣，随即翻开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看着看着，她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将书合上，收在怀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的了。”

　　墨昭微微颔首：“自然。”

　　叶蓁走进内室，片刻后，再次出来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她的脸小巧精致，线条流畅而柔和，却又不失坚毅之气。高挺的鼻梁，英气十足的眉宇，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拱手，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珉州知府叶如旭之女，叶蓁。”

　　出乎叶蓁和墨昭的意料，顾清明的死，除了引起帝王的震怒和顾家上下的悲痛，竟没有在京城掀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紧接着，京城内发生了另一桩大案，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理寺少卿苏北河死于家中，头被利斧砍断，死状较高望远和顾清明更为凄惨，然而也有相同之处，便是尸体旁边，也用淋漓鲜血写着个大大的“冤”字。

　　三日时间，三桩命案，但这第三桩命案显然不是叶蓁所为。

　　这是一桩模仿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