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玖》追梦回懿

31、第三十一章 尾声

　　回中吴的时候，他为我租了顶轿子，说是骑马对怀有身孕的我的身子不好。
　　由于要照顾到我的需要，回程用了20来日，恐怕若不是要回去复命，我们会走得更慢。因为即便睿智如他，也一样会在面对感情问题时手足无措。
　　在临近府时，我感觉到了马儿顿足，这应该也是他的犹豫吧！我轻挑起轿帘，“我住客栈。”闻言，他停下了，控制马儿与轿平行走。“你一个人不行。”没有其他任何关怀的言词，一句“你一个人不行”，我就知道我的这个想法被叛了死刑。
　　即使再不愿意，该来的还是会如期而至，该面对的我们也还是无处可逃！
　　推开那扇沉重得似乎背负了太多的府门，一个脸色如其衣般雪白，骨瘦如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正是——慕容绫！比之先前，此刻的她像是下一刻就会晕倒——她一定是日日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这样的她，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想过做个逃兵，而是乖乖地跟着展萧回到了这不属于我的宅院！此时此刻……3个人就像3座风化的石像般呆立着。
　　“相公……你没事吧？”慕容绫确是第一个开口的，说着便上前来扶展萧。“没事。”他顿了顿，转而对疏影道：“疏影，你先安排小玖姑娘住下。”“是！”
　　而后，他衣焦不伸，头尘不去，便又赶着出去了。慕容绫双目含泪，凝视着他离去的身影良久，泪也终是滑下，那颗朱砂在透明液体的洗刷下也越发妖魅，仿佛是盛开的地狱之花——曼朱沙华。
　　我很想劝她去屋里，因为中吴这刚跨入春的天比之寒冬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即使身怀武艺的我，在院里站了这么许久也不禁打着哆嗦，何况是弱不禁风的她。
　　我悄声对疏影道：“你不用管我，先扶你家夫人回屋吧，她身子单薄，这样很容易着凉的。”谁知小丫头嫌恶地看了我一眼，回道：“我才懒得管你！你也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言讫便快步走至慕容绫身边搀扶着她，柔声道：“夫人，您也站了许久了，先回房歇息吧……老爷回来，疏影就立马向您报告。”
　　慕容绫在疏影的劝说下，终于缓步往屋里走去，可时不时还是会回首张望未合上的大门。但留给她的只是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路……
　　我目送慕容绫回屋，而后便径自回屋，却猛然发现那似乎已经不是我的屋子了，那里现在住的是真正的展夫人。嘴角挂上苦涩的笑，随即我转入一条小路，去到客房。
　　推门而入，屋内虽不常有人居住，却一尘不染，家具皆整齐地摆放着，使屋子显得干净而大方。
　　我徐步来到圆桌前坐下，思绪开始游离……
　　他一定是去晋见皇上了。中吴的百姓在他心里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我了解。想着想着，手便不自觉地抚摸上肚皮。孩子，你的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好聪明，好聪明……你长大了也要像他这样，为民请命、为国鞠躬尽瘁。
　　这么痴痴地幻想了许久，又觉得自己傻，现在肚子的隆起尚不明显，要待到孩子长大成人不知要多久呢。
　　我就这么自顾自地沉浸在快乐中，竟连慕容绫来了也未察觉半分。
　　“有什么事吗？”我忙站起，对着在屋外的慕容绫，道：“进屋说吧！”
　　她刚迈步进来，猝不及防间就“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我跟前。我见状忙上去搀她，“你起来，无论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啊！”此刻，她却倔强得像头牛，并不顾我的搀扶，执意跪着，“算我求你了，你离开我们家吧……你离开他……”泪水又再次覆上了方才未拭去的泪痕，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千金小姐此时此刻是如此的狼狈——跪求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只为让她离开她的男人。
　　但我却不能拒绝！
　　因为本就是我闯入了这个家……这本就不应该是我的家！我跌倒在椅子上，失神地道：“你起来吧……这本就不是我的家，我离开也是应该的……夫人无须如此……”“真的吗？你答应了？”眼角的泪未干，嘴角挂着浅浅喜悦的笑，比先前更叫人销魂。我闭上眼睛，无力地点了点头。尽管一直努力控制，但眼泪还是在闭眼的时候，落下……滑进嘴里，苦苦的……
　　慕容绫趁着此时悄悄离开了，我独自待立了良久，便也打算要离开。这次离开，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本就身外无物之人，走的时候连个包袱也没有，觉得手里空荡荡的，心里更是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一大块！我站在府中央，恋恋不舍地环视着整座宅子，这其中有太多的快乐、太多的幸福……太多太多想要带走，却只能留下……带不走的事、物！
　　“小玖？”听到他的声音，我忙回转过身。他难得的行色匆忙，快步走近，“你……要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这里也不会是我的容身之所！“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个亲戚她就住在万安寺附近，我想我住她那儿去会比较好。”展萧的唇齿在颤抖，剧烈地颤抖，我想这是因为他已气极吧！果不出所料，他双手紧紧锁住我的双肩，“你在骗谁？骗我，还是你自己？”
　　我在骗谁？我在骗谁……谁要我骗？谁在骗我？
　　我强挣脱出他的大手掌，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有爱你的妻子，你有中吴的百姓，你有身为御史大夫的责任，而我……什么也不是，所以……我要离开，去我该在的地方，去属于我的地方！你明不明白？”
　　这下他却冷静了下来，“小玖……你明白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我目前真正想要的！中吴没有了北国的威胁，它不需要我了，所以，今日我去晋见皇上的时候，也辞了官……皇上也恩准了。”
　　“辞了官又能怎么样？你还有妻子，她才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而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错误……现在不过只是回归各位而已！借来的，总是要还的！”我避开他洞穿一切的目光，佯装气愤地道：“难道你想要我做你的妾！”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一个小妾又有何妨？曾经我都做过刘御成的杀手，如今，我能真正去爱，去感受被爱，那么做小妾又有何妨？对于这样出身的一个我来说……这才是我心底的话，可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知道慕容绫不愿意我和她共侍一夫，她有身为妻子的占有欲，她有作为大小姐的骄傲，而这些都不容许展萧的身边有另一个女子。
　　“我不会让你做妾的！曾经展萧对会唇舌相讥、隐忍、善良的小玖说过‘并非展郎本无心，只是未到纵情时’，如今，中吴内忧已解，外患已除，也是展萧放纵去爱的时候了！”他将毫无准备的我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似乎只要不奋力地抱紧，我就会消失一样。“我喜欢你，小玖！不要离开我！我爱你……”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语无伦次……
　　“噗！……”闻声，我们同看向声源，慕容绫站在走廊上，惨白的脸上，只有嘴角那抹异样刺眼的红……是她吐的血。
　　见状，展萧忙奔过去抱起慕容绫往屋里跑，“疏影！疏影！去请大夫！”丫头兴许是忙其他的事去了！于是我便夺门而出。心下想着：那间客栈的对面是药房！
　　或许是腹中的孩子，就这么点路，我也走得有些微喘，进了药房，我便如释重负，慌张地大叫道：“大……大夫，快，快去御史大夫府！快去！那里有个女子，她病了！”
　　大夫被我这架势吓得连药箱都忘了拿，幸亏小徒弟提醒，他才发觉，而后匆匆赶去了。而我跌坐在椅中，真的是好累，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稍稍休憩了下，我便小步紧走回府。
　　没想到，我跨进屋子听到的竟是大夫略带惋惜地说着“夫人已经驾鹤西去，老夫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怎么能够爱莫能助？怎么能！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她还年轻……”大夫不顾展萧的阻拦，说着抱歉，提着药箱跨出了屋子，就这样……放弃了一个生命。
　　展萧他双拳紧握，他在自责！看着他这样子，我心痛……
　　“疏影……去请慕容丞相和丞相夫人过来……告诉他们……”此刻，疏影也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儿，“是……”
　　这时候，任何劝慰都是苍白的，确是我们让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中途夭折……她的人生真的还未绽放过，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老天，你是不是对她太残忍？
　　屋内的气氛沉闷得仿佛是在水下闭气一样难受，每分每秒的流逝都像是过了几次轮回转世。
　　太阳滑下西边的山，连最后一片红晕也被黑夜取代。两老匆匆赶来，有些失态，但也是爱女心切。
　　慕容丞相进屋便快步走至床旁，而陈氏却愣愣地站在门口，几欲晕厥，幸亏疏影机灵赶忙搀扶住她。待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又颤巍巍依靠着疏影走近床，看到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女儿，陈氏终于还是昏了过去……慕容复喊叫着夫人，也是浑身颤栗……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慕容丞相在痛失爱女又见夫人昏厥时也完全慌了，还是展萧立即把陈氏抱到了隔壁屋休息。
　　在隔壁屋休息了好一会儿陈氏才醒了过来，慕容丞相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陈氏人虽是醒来了，眼中没有了泪，只是也不像是个活人了……“绫儿，娘带你回家……带你回家，不要怕……”陈氏失神地说着，旁若无人。慕容复也没有看展萧一眼，只是扶住面如土色的陈氏，小心翼翼地，“夫人……我们带绫儿回家……”
　　展萧瞬间跪倒在慕容复很陈氏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丞相，对不起……展萧未将绫儿照顾好……”“起来吧……老夫受不起！从此——慕容家与展家再无瓜葛！”留下这样一句话，他便和陈氏带着仿佛只是熟睡慕容绫离开了……
　　我走过去，并没有将他扶起，只是抱住如此无助的他，让他可以不用再努力掩饰他的脆弱、他的泪。相信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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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个月后，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刘御成也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包括陆老爷，听说他被抄了家，家中老少也无一幸免。
　　“我们去哪里游山玩水？”展萧不再是曾经那个展萧了，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不需要用严肃来武装自己。
　　看着面前刘御成的墓。我也完全释然了——曾经的恩恩怨怨都让它们随着这丘黄土去吧！“听你的！女子不是以夫为尊的么？”
　　“恩……那就游到哪儿算哪儿吧！”
　　我想了想，“先去一个地方！”
　　和他牵着手，沿着蜿蜒小路一直走，看到远处破旧却充满着欢乐的农家，我不由地笑了——你幸福就好！
　　“娘子，快来！看我打了一只山鸡！”“累了吧？快来歇着！”
　　远远地看着晨钦和凝雪幸福的样子，我不自觉地倚紧了我的爱人，握紧了他的手——执子之手，与自偕老。执起你的手，我就不会再放，哪怕我们都老去，哪怕我们都死去，我还是会紧紧、紧紧地握着你的手……
　　“娘子？以后你的相公也只能靠打山鸡为生了……你愿意和他一起过清贫的日子吗？”他故意苦着一张脸道。
　　“嫁鸡随鸡……”说完，我羞赧地撇过脸去。
　　“娘子……”展萧轻轻地扶住我的脸，用额头抵住我的，“我爱你！”然后，吻住我的唇。
　　这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子，我的世界也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男子而彻底改变，仿佛是照近黑夜的亮光，指引着迷惘的我，勇敢地前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