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师兄毒舌了吗》一期声一

7、入定

　　第二天中午季升见到了沈熏。她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仍是缠在大师姐身边撒娇，不过在见到谢云初时，底气十足，挺直小胸板高高在上哼了一声。

　　彼时沈熏十二岁，谢云初十五岁。年龄和性别造成的身高不同，导致沈熏这个扬眉吐气在谢云初看来，就是小人得志。

　　谢云初压根没拿正眼瞧沈熏，而是问上座的若木，“叫云行什么事？”

　　若木，“例行公事。”

　　谢云初满脸不耐在若木这句话后奇迹散去，见谢云行一脸含笑，一肚子的话在这个笑容下全部咽下。

　　师徒两的针锋相对就此打住。沈熏嚷嚷着不学阵法了，要去嫏嬛阁换功法，她本是冲着宁真人撒娇的，宁真人在听到这话后轻抚沈熏头顶，“问你师父去，钥匙在他手里。”

　　沈熏不明所以，在她眼里大小事情都是宁真人做主，怎么这会上个嫏嬛阁都要问起师父来。

　　但她也不多想，宁真人让问若木她便问了，笑嘻嘻抓着若木衣袍问，“师父，我想去。”

　　若木沉吟片刻，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几分庄重，唬的谢云初都不敢造次。

　　“……掌门，别睡了。”

　　若木一个晃头，眼角挤出泪水，伸腰打了个哈欠，对无语的沈熏说，“想去就去吧，今早出来我没锁门。”

　　众人皆是无语，宁真人首先搁了茶水走人，带着一大批娇滴滴的侍女扑蝶去，屋里头一下子少了许多人。谢云初也没打算多待，起身晃出门槛，不想若木叫住他。

　　“老二你带小熏儿去。”若木说完把目光扫向坐那抱兔子的季升，他的目光深沉，叫季升一下子紧张起来。

　　“季升，你也去。”

　　谢云初忍不住转身冲若木问话，“他一个连筑基都不知道的凡人，去什么嫏嬛阁。”

　　“你当初也不是去了。”

　　说的谢云初哑口无言，最终谢云初只能不冷不热对季升喊，“你过来。”

　　季升快速望了若木一眼，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乖乖从座位上下来，走到谢云初旁边。

　　“我和云行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若木笑眯眯问谢云行，“下午茶想吃什么？”

　　感受到自家兄长不爽的情绪，谢云行只能干笑几声，“师尊喜欢就好。”

　　“酒酿圆子怎么样……”

　　嫏嬛阁在丹枫楼最高层，一般打扫的侍女是不准进去的，谢云初也只来了一次。这次算得上一回生二回熟，他领着两个萝卜头爬到顶楼后，见季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那点气多少消了些。

　　沈熏因为筑基的缘故对爬楼没什么感觉，对这片空荡荡的顶楼左顾右盼，又嫌上头灰尘太多，早上穿的衣服全脏了。

　　听沈熏又在那叽叽喳喳抱怨，谢云初忍了又忍，努力无视队里这只麻雀，打发季升站到一角，自己在这片全是灰的木板楼上走了起来。

　　沈熏拿新奇的目光看谢云初在那走来走去，忍不住说，“二师兄，你肚子疼早点下去。我和小师弟进去就可以。”

　　谢云初直接瞪了沈熏一眼，“八卦步都认不出来，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语间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季升猜是因为沈熏的文化课全是谢云初教的，他一个名师教出一个连八卦步都不认识的徒弟。想想确实有道理气愤。

　　沈熏悻悻闭嘴，过了会又对季升讲，“这不能怪我，那些经书卦数什么的，就跟天书一样，一听就犯困。”

　　季升想，四师姐你除了美貌还有什么？

　　他们两人站在一边看着谢云初在那走了一遍又一遍，地上的灰都快被拖干了。最后沈熏说，“师父不是说早上出来没锁门，二师兄你在这走什么。”

　　谢云初回道，“再吵我直接把你扔下去。”

　　沈熏不好多说了。

　　等谢云初在原地绕完一大圈，最后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这灰扑扑的阁楼忽然焕然一新，在季升的眼皮底下浮现出一道雕花大门，当着季升几人的面打开。

　　季升被谢云初这一手镇的无话可说，心里升起一点敬佩之心来。

　　二师兄确实有点本事，但脾气不好。

　　沈熏迫不及待进了大门，转头扎入这浩瀚无垠的书海中。季升看了看谢云初，刚试着跨出去一步，就被谢云初调了个头，打发到边上去。

　　“没灵力玉简看也是白看，待那边读门规去。”

　　他给季升塞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自己朝着深处走去。

　　季升翻了几页手里的破书。翻开第一页便写道，“未筑基者禁入。”

　　下接一页就开始长篇大论，说是忘忧谷里有处寒潭，接通不归林，编书的人原本不信，后来带着几个狐朋狗友验证真伪。之后就是被长老们提溜回来禁闭。

　　但是写书的人不记打，在被长老禁闭几月后，装备了一身季升读不出名字的法宝。雄赳赳进发不归林。

　　下面的冒险经历季升勉强读了半页，由于编书人文采实在糟糕，没能勾起季升兴趣。再往后翻几页，就是编书人的战利品，能修复玉简的玉膏液之类的东西。

　　确认里面的内容狗屁不通后，季升无视谢云初的话去摸书架上的玉简。

　　就如谢云初所说，没有灵力的季升对着这座金山无可奈何，在他眼里玉简就是好看的石头，而不是令沈熏和谢云初沉迷的功法。

　　无奈之下季升只能走马观花起来，数起这里有多少摞玉简，多少个书架。

　　在数到第四十六个书架时，上面摆的东西换个样。玉简没了，多了几份绢本。

　　季升好奇打开其中一副看，被里头的人震撼的说不出话，呆愣在原地。

　　那边谢云初半天找不到自己要的东西，无聊折回去歇息，见季升拿着一幅画站那一动不动。心里有些好奇，表面上却是不耐烦，“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季升的目光看去，见到绢本上画了一个女子，绿发朱颜，如花美眷，见之倾心，一生难忘。

　　“赠太一第十二代弟子，苏宁。”谢云初小声念出上面的题跋，心里头有些纳闷，门派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大美人。

　　有空问问老头，问他自己能不能换个师父，拜到苏宁大美人座下。

　　他想完伸手打算收起绢本，不想一滴热泪落在谢云初手背，烫的他反手抓住季升的胳膊，“季升！”

　　季升猛的回过神来，望着谢云初张不了口，他下意识摸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水满面。

　　他哭了。

　　季升觉得不可思议，娘走的时候他都没哭，这次看一副陌生人的画竟然会哭。

　　“上头施了幻术。”谢云初抢过绢本收好扔到一边，瞄一眼手背上的泪水，斜睨安静站那的季升，突然觉得烦躁得很。

　　不就一副画，有什么好哭的。老头也真是的，这种东西都扔进嫏嬛阁，生怕不能闹事。

　　“这种东西流进人间，仙家之物都能改名叫邪物。”

　　“邪物？”季升不明白谢云初的意思。

　　“画画的人是没有恶意的，小小的幻术能使画像更加生动，同时此类幻术对修仙者影响不大，有益无害。但是对于意志不坚定的凡人就不是了，五色令人目盲，画像令人丧失本心，丧失本心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得而知。”

　　季升抿了嘴，“我看到她在木槿花下起舞。”

　　谢云初，“……哈？”

　　“很漂亮的舞蹈，十分炫目。”季升的话又低下去，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场舞蹈，锦衣华服，妆容天成，舞姿人间不应见，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能见过这样的舞姿，死而无憾了。

　　“看过她的舞姿，即使立即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季升！”谢云初厉声呵醒魔障中的季升，他拉着季升走出门外，指着窗外一轮落日，“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季升顺着谢云初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河流从谷中贯穿而过，曾经的高山终究抵不过时间，在时光流逝下，隐去痕迹，化为山谷替河流开道……这便是岁月，自然的法则。

　　善始善终，有开端必有结果。

　　那修仙是什么？季升不禁问自己，他想起红绡说的话，天地同寿，与大道争锋。

　　道者，盗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当听见从季升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谢云初气的想给季升一巴掌清醒清醒。谁知若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谢云初身后，严肃抓住谢云初的手。

　　“别闹，你师弟入定了。”

　　谢云初转过头去不可置信，这小子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这会竟然入定了。

　　从嫏嬛阁里出来的沈熏听到这话，跑到季升面前转了三圈，一脸惊讶，“跑一趟嫏嬛阁就能入定，那多跑几趟是不是就能成仙了？”

　　谢云初直接给了沈熏一个白眼，兀自下楼去。

　　被留下的沈熏对若木干笑几声，背着手说，“师父我看了下嫏嬛阁里的功法，觉得都不太适合我，所以我还是先跟二师兄学阵法吧。”

　　说完追上谢云初，背影跑的颇为狼狈。

　　若木猜这丫头估计又有什么鬼主意，也随她去了。只是看着站那一动不动的季升有些发愁。

　　筑基都没筑基，这要是入定个三天三夜，还不得饿趴下。

　　楼下沈熏废了好大功夫追上谢云初，一改之前的态度，对谢云初大献殷勤，“二师兄你在嫏嬛阁里待了一下午，肯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云初停下脚步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沈熏，“你也筑基了，在嫏嬛阁里待一下午你看饿不饿？”

　　沈熏认真点头，“饿。”

　　“……”

　　谢云初懒得和沈熏磨嘴皮，“有事找大师姐去，我要回去歇息。”

　　他怕沈熏使出撒娇大法，因此说完便施法走人，沈熏连个衣角都没抓着。

　　眼见能帮的人跑了，沈熏失落躲到竹林里去，她望着手上断成两截的玉简，再联想到平日里宁真人教训若木时的情景，越想越怕，坐在孤石上哭起来。

　　她平日里撒娇胡闹都有个分寸，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度数在哪，因此众人也不嫌她。这次将嫏嬛阁里的玉简摔碎，这事太过严重，肯定要受罚。

　　她不想被大师姐嫌弃，师父讨厌……

　　“师妹？”

　　谢云行从竹林里走出来，望着沈熏有些为难，“哥又欺负你了？”

　　“三师兄。”沈熏连忙擦干泪水，抓着谢云行的衣袖说，“这次你得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