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31、第 31 章

　　“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回到家，徐然倒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郭桓面前。
　　“我可不想做电灯泡。”郭桓捧起杯子，这才发现颤抖的手指温度低得惊人。
　　现在的郭允诚大概在严宁远家里吧。虽然心里这么想，徐然却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在郭桓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陪着他一起默默发呆。
　　刚进门时，徐然习惯性地打开了灯，却被两眼通红的郭桓拦了下来。心想郭桓大概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泫然欲泣的脸，徐然体贴地关上了灯。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只有落地窗外的街灯和霓虹，微明的房间也因此染上了落寞的色彩。
　　“我想喝酒。”
　　许久，郭桓突然说。
　　徐然默默走进厨房，抱着五罐啤酒走了回来。
　　郭桓随手打开其中一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直往胃里灌。喝干后，郭桓又抓起一罐打开，刚要往嘴里倒，却被徐然挡了下来。
　　“这罐是我的。”
　　郭桓松开手，徐然学着郭桓刚才的样子一口喝干了整罐啤酒。
　　“不能喝就不要勉强。”
　　“我有分寸。”
　　徐然的笑容有些勉强，脸色分明苍白了许多。
　　猜不透徐然的用意，郭桓一皱眉，又打开一罐啤酒，却再次被徐然抢了过去。
　　“想喝酒的话，麻烦你自己动手好吗？”
　　因为酒精的作用，郭桓的声音开始上扬。
　　“我的手不允许我做太复杂的事情。”徐然故意摊了摊手，“酒还有很多，你随便喝。”
　　郭桓瞪了他一眼，被疲劳和酒精晕染得一片猩红的眼睛浸淫在怒气之中，看起来格外渗人。徐然却不以为意，只顾喝自己手中的酒。
　　不愿意和徐然多废话，郭桓打开剩下两罐啤酒，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又被徐然霸道地抢了过去。
　　“你到底想干吗？”郭桓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之前吞下肚的酒精灼烧着空空的胃，一阵阵刺痛更是让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郭允诚的笑脸，严宁远小人得志般的狂妄眼神，徐然莫名其妙的举动，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倒放的电影胶带一般在眼前飞速闪过，晃得郭桓头晕眼花。
　　“生气了？你对郭允诚做的事情和我刚才干的事又有什么两样？把他想要的东西按照你的标准一个接一个夺走，这就是你保护他的方式？”
　　“你这算是在对我说教？”
　　“不是。”徐然的口气缓和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是郭允诚第一次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作出决定，你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窝在这里喝闷酒。”
　　郭桓塌下肩，慢慢跌坐在地上。片刻，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这些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徐然静静地等待郭桓继续。
　　“我们差三岁，仔细想想，就算读的是同一所学校，每次都是他毕业了我才刚入学，根本就没有交集。他在学校里干什么，是个怎样的人，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了解的郭允诚，永远只是那个‘家里的郭允诚’，是不完整的。就像很多家长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一样，我也完全不知道家之外的郭允诚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店长，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顾好我弟弟
　　郭允诚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浮现在眼前。那样的郭允诚，看起来完全是个成熟的大人。郭桓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和徐然一样，都被郭允诚那张娃娃脸轻易地欺骗了过去，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
　　郭桓低下头，喃喃道：
　　“也许，小诚早就变成我不认识的人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而已。”
　　“无论他怎么变，他是你哥哥这点还是不变的。拜托你，别再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哭丧着脸了好不好。郭允诚还没走你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让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郭桓抬起头，对上徐然的视线。虽然嘴里吐出的话依然是调侃的口气，徐然的表情却严肃得过分，习惯性蹙紧的眉头，似乎永远在思考着什么。
　　郭桓突然很想笑。
　　到头来，那个让人担心的、长不大的家伙，原来是自己。
　　“那么，为‘长大成人’干杯。”
　　徐然笑了。
　　“干杯。”
　　两罐啤酒“砰”地敲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调情高手。”
　　把喝剩的空啤酒罐一个接一个垒起来，借着酒劲，郭桓半是开玩笑地说。
　　“我不是吗？”
　　徐然瘪瘪嘴，帅气的脸被酒气熏得发红。郭桓想起来，小九曾经说过，徐然的酒量并不太好。
　　“安慰人的时候，不是都应该说‘想哭就在我怀里哭吧’吗？”
　　“这种事还有标准答案？”
　　“电视里都这么演。”
　　“你不至于脆弱到为这种事哭吧？”徐然不可置信地歪了歪眉毛，转而一本正经地说，“而且，男人和女人不同。对你太温柔的话，你会逃走的。”
　　徐然过于认真的表情，让郭桓无法轻易地一笑而过。错过了用玩笑避开这个话题的时机，眼见徐然注视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郭桓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店长……”
　　“我的名字真的那么难念吗？至少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低声呢喃着，徐然的手不知不觉攀上了郭桓的肩膀。虽然只是轻轻的，几乎没有附加任何重量地靠在上面，郭桓却觉得被碰触到的地方一阵发麻。在房间里黯淡的光线下，徐然灰色的眼睛变得近似普通人一样的黑色，只是像被蒙上了一层尘埃，仅有最深处闪着点点的光。透过那双眼，郭桓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不知所措地蜷缩在里面，那表情似乎在努力逃避什么。
　　徐然的手指触到了郭桓的下巴。虽然隔着手套，郭桓却觉得被碰触到的肌肤火燎一般变得滚烫。
　　“徐然……”
　　投降般喊出徐然的名字，郭桓作好了迎接他的准备，预料之中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郭桓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反而转过身去的徐然的背影。
　　“为什么……要说我们在交往？”
　　徐然的声音闷闷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醉了。
　　郭桓突然意识到。
　　清醒时的徐然绝对不会问这种问题。
　　郭桓想起平日里徐然豁达到几近目空一切的人生观。没错，眼前的徐然，就像一个陌生人。清醒时的徐然，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无所谓，甚至于会忘记郭桓的存在的男人，绝对不会纠结这种问题。
　　现在的这个徐然，平时究竟躲在那个随性的男人的哪个部分？
　　“郭桓你啊，”徐然垂着头，絮絮叨叨地说，“……根本就是个恋兄狂。对待客人一副笑眯眯，很亲切的样子，其实脾气臭得要命，像捆炸药包一样。你的性格，要是能像你笑起来那样温和就好了。还有，你这家伙明明不喜欢我，还到处跟别人说我们是恋人。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又冷淡得像个陌生人。还说什么恋人呢，对别人都那么亲切，唯独对我像碰到杀父仇人一样，总是提防我……”
　　“你说够了没？仗着自己喝醉了就躲在角落里开批斗大会吗？”
　　郭桓不快地拉过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徐然，后者就势倒向他的胸口，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郭桓的腰。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恋人’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一定会轻易对你死心，也不用每天都想，你今天对我笑了几次，又有几个笑容是真心的……”
　　郭桓拉扯徐然的动作停在了半当中。
　　“你还真的……每天都在想这种无聊的事啊……”
　　回答郭桓的，是徐然粗重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