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浮萍般 ...
-
再醒来已是另外一番天地,沈浣蓉甫一睁开眼以为自己又换了一个时空呆,要再重新演绎一次“沈浣蓉”的故事,因为眼前的环境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不是静王府里的浣拂居,也不是曾经熟悉了的回暖园,更不是某个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小空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沈浣蓉可以确定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连魂游都没有游过这儿。
意识正慢慢恢复,心中惊惧渐起之时忽听身边传来一声闷哼,却是一人在沈浣蓉床边趴着睡着了,应该是察觉到了沈浣蓉的动静有些醒了。
那人似乎还在朦胧间,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只双手自发的拿住被缘往沈浣蓉的颈窝处压,动作熟练而自然。等慢慢把眼张开,看到沈浣蓉正睁着双眼望着他居然吓得一抖,被子落下,双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呆了般地看着沈浣蓉。
沈浣蓉也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没能认出眼前之人来,这还是那个虽然时常面冷无情却不妨碍他意气风发,总让人移不开眼的静王爷商君钰么?满脸的胡渣,眼眶低陷,脸色苍白苍白的,嘴唇,嘴唇……似乎被咬住了,左边嘴角陷到了牙里去,而且显然还在逐渐使力,渐渐的,嘴角出现了血丝……
“商君钰,你这是干什么?!”
沈浣蓉欲起身制止他,可说完话自己也呆住了,身子使不上一点力气不说,怎么声音沙哑成这样,而且好像还有些撕疼。
商君钰突然猛的起身,把沈浣蓉搂到怀里紧紧抱了一下,仅一下便放开,然后跌跌撞撞向屋外跑去。
很快便有很多人拥了进来,其中的好几个是御医,轮流给沈浣蓉把了脉,然后退下去凑到一堆嘀嘀咕咕。
皇后过来在床边坐下,抓起沈浣蓉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中,满眼的疼惜,道:“苦了你了,蓉儿……”
沈浣蓉有些奇怪的看着皇后,想说我没事却又开不了口,心口隐隐做疼,像是落了什么。
皇后看她呆呆的,一点也不复往日的生气灵动,不觉便红了眼眶,“你也别太伤心,你和钰儿都还年轻,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沈浣蓉听至此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的往自己腹上摸,口中急道:“商君钰,商君钰,孩子呢!孩子呢!”
商君钰顾不得皇后还在床前,一跨步挤上前,一膝跪在床上,按住焦躁不堪的沈浣蓉,柔声道:“蓉儿我在,我在呢,蓉儿……”
沈浣蓉渐渐将眼对上他的,颤微微地问他:“孩子还在,孩子还在的对不对,对不对?”眼神中满是希冀,可是豆大的泪珠确断了线般地滚下来。
商君钰喉头一哽,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哑声道:“嗯,还在,孩子还在……”
四喜五福在一旁再也忍不住,紧紧挨着掩口哭了起来。
皇后深叹口气,无声站起来让开位置,瞪了四喜五福一眼领着二人轻声离开,自己却也是边走边抹泪。
房中只剩下商君钰和沈浣蓉,沈浣蓉听完商君钰的话确没有停止不哭,反而眼泪流得更多更快。其实心里面早知道结果的,但偏偏又要说些谎话来骗自己,骗又如何骗得住,无非是多伤一次,连着身旁人都多伤一次。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沈浣蓉在商君钰怀中又睡了过去。
商君钰听她鼻息便知她已睡着,却仍是不愿松开手,使力将她抱得更紧些,青青的胡渣在她的头顶不停摩挲。
睡梦中沈浣蓉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商君钰如梦初醒般捞起被子往她身上裹,连着被子抱着她。可见沈浣蓉眉间还是皱着,只当她是冷的,便褪了靴子也上得床来,将两人一起裹到被子里,依旧抱着她,一手在她脸上轻抚,凑上唇在她额间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沈浣蓉是这个身子是个病躯,怀孕本就是危险的,因此商君钰才会更加着心,事事留心,几乎沈浣蓉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凡事顺着她,生怕她哪里不如意,憋了气,伤了身。皇上肯定也是知道的,才会频繁地遣太医来看。四喜五福更是从得知沈浣蓉有孕眼神就没离过她。
上上下下都这么宝贝着看护着,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竟会出了这么个事。沈浣蓉那一跤摔得其实并不算太严重,如果是平常人,最多疼个几天就没事了,可是碰上沈浣蓉这要命的身子,这么一摔便出了大祸,孩子眼见的没了,连大人都岌岌可危,被弄到皇宫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几乎是半死状。
沈浣蓉当天穿的是红袍子,不大看得出来血迹,因而本人模样反而并不吓人,可是轮流抱她来的几个侍卫身上却几乎染满了血,大片大片的血红,商君钰接到消息在半路迎到这群人的时候几乎站不稳步子,两手在衣袖里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勉力稳住了心神,自侍卫手中接过沈浣蓉发疯似的狂奔,早已没了往日的沉稳,心里也没了主意,竟直直冲到了皇上的栖磐殿,也不管皇上还在,张嘴便吼着找御医。
商君盏是紧随商君钰而来,所见情形与商君钰别无二般,看商君钰发狂般地往宫里跑也欲跟去,恨不得抢过沈浣蓉来抱到自己怀中。一时间心疼、自责、不甘、悔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口鲜血突兀地自口中喷出……身旁有人欲来扶,商君盏挥手推开,自己捂住胸口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背影走去……
沈浣蓉昏迷了整整三天,昏迷期间御医说不可妄动,沈浣蓉便一直留在了宫里,睡的地方是商君钰出宫之前住的。醒来后又调理了几天才回了静王府。
这回以后沈浣蓉的身体是更加的虚了,有时候多走了几步路都会阵阵眩晕。
从宫里回来已经好些天了,沈浣蓉就没说过几句话,屋子也不大出,只天天呆住屋里发呆,有时候呆着呆着竟会突然笑起来,越发让人担心。
相府里的人大多来看过她,来了人沈浣蓉只叫一声便不再作搭理,依旧发自己的呆,任凭那人在一旁安慰。
沈浣莛竟是家里最后一个过来的,沈浣蓉照例喊了声二哥便又自顾地坐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门处。沈浣莛拿很悲伤的眼神望着她,沈浣蓉恍而不知。
沈浣莛突地起身攥住沈浣蓉的手,拉起她便要往外走。
沈浣蓉终于有了反应,疑惑道:“二哥,你要做甚?”
“我们走!”
“去哪儿?”
“哪都好,只要不在这里!”
沈浣蓉凄然一笑,“二哥,现在,这是我的家。”
只这一句,沈浣莛便松了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痛,然后一阵风般的出了门,门被摔的“嘭”一声响。
沈浣蓉走过去掩好门,又回到原处坐下。
不知多久,又是一声门响,沈浣蓉以为是四喜来换茶水的,可是进来的却是商君盏。
身子竟不自禁的一缩,半晌唤道:“盏哥哥。”
商君盏被她那动作刺得心口一抽,看了沈浣蓉许久方走到沈浣莛刚落坐的地方坐下,手中紧紧握住一个茶杯,良久,问道:“蓉儿,你恨我吗?”
沈浣蓉一愣,看了他一眼,商君盏模样很憔悴,比彼时还在京城没有出去领军时常陪着沈浣蓉四处耍玩时的样子消瘦了许多,眼睛里满是血丝,面无血色。沈浣蓉突然觉得心酸起来,慢慢回到:“不恨。”
“为什么不恨?”
“我如何要来恨你?孩子,孩子……是我自己摔掉的。”口气原本淡淡的,可提到孩子的时候声音还是哽咽了起来。
商君盏双拳握得死紧,“你恨我吧,可能我会好受些。”
沈浣蓉喉间蠕动,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半晌,平静道:“盏哥哥,你我之间从来都是我欠了你,是我负你,你哪里有错?我没有怪过你。”似乎是为了让他相信,又强调一遍道:“真不怪你。”
商君盏死死咬住牙关,头上青筋几乎根根乍现,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良久,许是实在忍不了了,商君盏站起身,再深深看了一眼沈浣蓉转身离去。
将将出了门,沈浣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盏哥哥,你忘了我吧。”
沈浣蓉听到门外“咚”的一声,许久才有仓皇的脚步落逃般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