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沐沐子晴

16、第十一章 落花飞絮且相寻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它可以长到风云变色，天下易主——当年的四皇子如今已登基为帝，成为本朝最年轻有为的皇帝……

　　也可以短到转瞬即逝，京城百姓们的偶像系锦书仍是每年都前往闻香楼，在固定的位置上等人，仿佛时间定格，凝固在三年前的那一刻……

　　秋高气爽，真是橘黄佳酿时。

　　又是一年九月初九日，若问这一天做什么，登高？赏菊？

　　京城的百姓们会摇摇头说：“九月初九做什么？当然是去京城第一酒楼闻香楼了。”

　　去闻香楼做什么？

　　京城的百姓们会再摇摇头说：“看您是刚来京城吧，到闻香楼当然是去看天赋神曲系锦书啦…来来来，虽然今年没订到位子不过我邻居已经帮我占好了墙头的位置，走走走，包您能看到系三公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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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香楼上，二楼靠窗，锦书依然是一人一壶茶，凭窗倚栏。

　　而如今二十有二的锦书，已经完全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举手投足间的风流，眼波流转中芳华，迷倒京城万千男女（是的，您没看错，是迷倒万千“男女”）……

　　自从三年前闻香楼上演了一场“三角夺爱”风波后，每年重阳佳节闻香楼的座位可谓一座千金，既有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京城八卦排行榜探子，又有期望能近距离欣赏系三公子绝代风华的忠实拥护者们，还有每晚数银票数到手抽筋做梦都笑出声的闻香楼掌柜……
　　无
　　视身边无数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锦书依然自顾自的喝茶。

　　今天正是锦书与依依三年之约到期的日子，锦书的心理却出奇的平静，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无论的依依的答案是什么，只要这次她来了，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离开。

　　“依依，你说过这个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只有没找对方法的人。今次，不管死缠烂打还是苦肉计，我一定要留你在我身边……”锦书喃喃自语，嘴角唇边不自觉的露出自信的微笑，秋日旭阳下，闻香楼众人的小心肝啊一起漏跳了一拍…

　　佳酿浸着菊香在空气里肆无忌惮的飘扬，挥洒九月九特有的味道。然而，一天是过得很快的……

　　当金乌西沉，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华灯，锦书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白皙的脸上布满阴霾。

　　闻香楼众人似乎也感到了莫名所以的压抑气氛，已经有小部分开始计划悄悄撤退。

　　“啪”一声响，惊醒了众人。

　　锦书背负双手，起身向楼下走去，平时总是挂满招摇浅笑的脸上冷冷地皱着眉，周身散发出“我很生气不要靠近”的气息。

　　等锦书离去，闻香楼众人才回过神来，只见之前握在系锦书手中的茶杯深深地陷进桌面，刚才的声响就是由此传来，第一次看到没有笑容生气的系三公子，众人皆有些不知所措。

　　“系三公子怎么突然生气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客人甲（女）担心中…

　　“……就是，哪个谁谁谁居然惹系三公子不高兴，要是我知道是什么人一定教训他…”客人乙（男）摩拳擦掌中…

　　“可是…系三公子生气不笑的样子也好潇洒啊……”客人丙（女）花痴中…

　　“....那倒是啊…”众人一起花痴中…

　　回到清红苑，锦书一路散发出的低气压使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走进房间甩上门，锦书翻出那封三年来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信，“三年之约，三年之约…”锦书呢喃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依依，你好，你真是好样的……”

　　锦书的侍卫万衡第一次见到自家主人这么失神的样子，于是犹豫着轻轻推门进去。

　　“主上……”刚进门，万衡正好看到锦书泄愤似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依依，我没有再一个六年可等，这次，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锦书说完，看向走进来的万衡，说：“把近三年有关魔音圣女所有的消息都拿来给我，一条都不能少。”

　　“是。”万衡抱拳躬身行礼，正要转身出去，只听一阵“啪”的响声，不自觉的侧目看去，只见刚才那张桌子从中间裂开，哗啦啦的成碎木状倒下……

　　“主上……”

　　“嗯？”锦书挑眉问。

　　“要不要再帮您拿张新的桌子来？”

　　“………”锦书冷冷地看着万衡不说话。

　　对自己主上媚眼乱飞的神情已经很适应的万衡，突然不适应锦书露出这种放在别人家主上身上本来很正常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别扭，冷汗直流，于是果断的转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万衡垂手立在门口，看着自家主上坐在地上翻看着一叠叠的信报……

　　锦书认真的研究着近三年来依依出没的地点。

　　开始的一年多，依依都是在京城附近徘徊，看起来没有回若曦山或者往其他地方去的趋势，但是最近的一年里依依突然南下，而其以很快的速度移动，像是在追赶什么。

　　再到最近的几个月，彻底没有了依依的行踪。

　　锦书心想，清红苑君家的情报网堪比皇族，除非依依刻意隐藏，否则以她懒散的性格自己不可能查不到。而这一切开始的地点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

　　“万衡，收拾行装，我们今晚就出发！”

　　“主上，我们这是去…？”

　　“邑州城。”

　　没错，邑州城。

　　依依行进的方向均是前往邑州城的必经之路，而要隐藏行踪，只有如邑州般富庶繁华客如云集的地方才可能做到。

　　于是，重阳佳节，京城百姓的偶像系三公子轻车简从，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天子脚下，向邑州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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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邑州城，当地人称之为邑州。作为京城南下的往来要道，商贾聚集，客似云来。

　　今天本就繁华的邑州城更是门庭若市，原来一年一度的玲珑琴会正在玲珑阁举行。

　　玲珑阁本是青楼之地，后来被京城的某位贵人买下与邑州本地旺族穆家联手经营，将玲珑阁改建成了集青楼、茶座、书画、琴馆于一体的邑州第一阁。玲珑阁每年都要举办大型的诗会茶会等招揽各方来客，玲珑琴会，正是其中之一。每年的得胜者都会获得一份有穆家提供的一份奖品，今年的奖品就是胜者可以作为贵客在穆家住一个月，穆家次子穆少云作为嘉宾在场观看。

　　这虽不是什么实质上的奖品，却代表着一份穆家贵客的身份，因此这次琴会也是强者云集。
　　高台上的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决赛是由参赛者自己抽取所弹奏曲子的主题然后演奏，目前进入决赛的有两人。一位是玲珑阁花魁诗嫣，她抽到的主题是春华秋实。

　　而另一位则是一位自称慕容曦的女子，她的一曲清音动人心魂，能够顺利进入决赛，可谓是此次琴会的异数。

　　而这位自称慕容曦的女子正是锦书朝思暮想的依依了。

　　此时，依依看着自己手里抽到的主题——流水长青，注，需双人合奏。心想：莫不是玲珑阁维护自己人？哪有特别要求双人合奏的……单就主题而言，最切合此意的曲子就是高山流水了，可是此曲不是一般人所知的曲目，但若是弹一曲普通曲子，固然可以找到人合奏，但是胜算却不大……哎，真是麻烦啊……

　　那边厢，玲珑阁花魁诗嫣已经弹奏完毕，确实不失其花魁之名，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台下掌声叫好声如雷动。

　　穆少云站起身说：“诗嫣姑娘果然弹得一首好琴，在下实是佩服。”

　　“穆公子过奖了。”诗嫣也浅施一礼，温柔含笑回答。

　　“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啊”台下不知是谁起哄，人们的笑声掌声喝彩声交织一片，高台前热闹非凡，宾主尽欢。

　　而依依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只是思考自己究竟该弹奏什么曲目。

　　“慕容姑娘，慕容姑娘，你的主题是流水长青，不知姑娘预备弹奏的是何佳曲呢？”穆少云接受完众人羡慕的目光洗礼，突然想起还有一位佳人在旁，于是转身提醒这位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的女子。

　　依依回过神，无奈地决定放弃高山流水。

　　扬起微微浅笑，正待回答，只听一个略有些暗哑却透着魅惑的声音说：“慕容姑娘弹奏的自是传世名曲高山流水了。”

　　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人飞身跃上高台，暗红的长衫与发丝清扬，月色下长身而立，轻侧含笑，说不尽的风流。那人微笑着缓步走近依依，眼波流转仿佛月光如华，眉梢轻抬一派风华万千，于夜色中，掩尽世间繁华。

　　依依看到来人心中顿时轻松起来，不自觉露出安心的笑容，这下有人与她同奏高山流水了。

　　优雅地起身，说道：“既是知音已到，我岂有不从之理？”

　　这突然跃上高台的男子，正是循着依依而来的系锦书。

　　当日锦书与万衡二人连夜从京城出发，半月间风餐露宿赶到邑州，适逢琴会当日，锦书猜依依可能会出现，于是急急忙忙在客栈安顿下来，就走上街头看能不能寻到依依的蛛丝马迹。

　　谁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锦书刚走到玲珑阁中，就发现依依在那高台上奏着九霄环佩。

　　灯火掩映中玲珑阁华彩缤纷，不似人间。锦书本来满心的愤怒失落伤心不安，在看见依依的瞬间烟消云散，尤其是依依看到自己后那安心的笑容，让锦书无论如何也无法生起依依的气来。

　　嘉宾席中，穆少云首先回过神，朗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锦书并不答话，只是走到依依身边站定，顺便冲着台下微微一笑，魅惑众生。

　　所有人都被这笑容闪了一下，除了台上早就看习惯的依依和台下已经彻底麻木的万衡。

　　依依扯了下锦书的衣袖，示意他收敛点，本身皮相好就不说了，还要用上摄魂之法，真是不让人活了……

　　“穆公子，这位是我的师弟锦书，今次我抽到的主题要求双人合奏，所以由他相助，演奏高山流水之曲。”依依特意提高了语调，清明的声音顿时让众人从恍惚中清醒。

　　“哦，既是如此，那就请二位开始演奏吧。”

　　依依拿出紫玉萧点头示意，锦书亦自觉的坐到九霄环佩前开始弹奏。

　　瑶琴音韵如流水自锦书指尖流淌而出，玉箫悠远似青山于依依手心缓缓迎来。红衣的少年与白衣的少女两厢凝眸，凝眸中尽是心意相通清音相连。

　　九霄环佩与紫玉萧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曲高山流水筹知音，动人心弦的音律铺开来网住了所有人的心。

　　一曲终，大家都还沉浸在优美隽永的乐曲里不可自拔。依依轻咳一声，上前欠身一礼，微笑说道：“曲已终了，大家见笑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一时间掌声响彻玲珑阁。

　　玲珑阁花魁诗嫣上前含笑施礼说：“慕容姑娘果然琴艺非凡，小女子甘拜下风……”说着还拿眼神不停的瞄着锦书。

　　穆少云也欣然上前笑着说道：“这次琴会慕容姑娘自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我穆家随时欢迎姑娘与令师弟登门做客。”

　　于是，在众人仰慕与羡慕交加的目光中，依依、锦书和万衡大摇大摆的走进邑州最大的旺族穆家，成为堂上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