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8、距离之美 ...
-
从食堂回到实验室，乔雅晴的态度让梁程泽有点捉摸不透。她说自己和吴敏卿的时候明明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可是自己听着却一点都不想笑，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排斥感。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时是乔雅晴性格活泼爱玩笑，又有些女生通常都有的八卦兴趣，所以喜欢拿来打趣吧。
想到这里，梁程泽才又想起了刚才随手放到口袋里的信纸。抱着有些好奇的心理，他随手摸出了信纸展开看，上面写的是一个网址。梁程泽随手点开浏览器，输入了地址栏，不到一秒，跳出了无法访问的页面。他原以为是地址有误，突然想到今天在食堂听吴敏卿说的那番话，想着试试看，便挂上了代理软件又刷新了一次。这一回，没过几秒梁程泽便被那一片蓝的页面吓了一大跳。
不知吴敏卿出于什么考虑，整个空间的配色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视觉效果。背景是一大片看不出是什么纹理的亮蓝，头图是深蓝，系统分类等几行黑色的小字在上面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上面的用户昵称则是白色。梁程泽顺手将页面拉到最低端，却发现最底端的尾图是一整块红色，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梁程泽揉了揉眼睛，看到空间主人资料的“生日”一栏填着“10月10日”，突然意识到吴敏卿这样配色的用意，随即产生了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白色、蓝色、红色放在个人空间的配色上，确实刺眼而且显得有些奇怪，然而这三种颜色另一种形式的组合，在梁程泽心中，却是一种无可替代的美丽和庄严。
带着一种有些复杂的感觉，梁程泽随便点开了几篇文章。吴敏卿的文笔很有些小资的感觉，字里行间则透露着点清新疼痛的风格。看样子也是习惯于写散文美文的。她的空间有篇置顶文章，标题是《写给我心中的中华民国》，梁程泽打开文章，随手用鼠标描过，无意识地便将一段文字选中，又下意识地看下去：
“多少次、多少次在深夜里梦见，又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身边只有无尽的深夜。我感到好冷，好静，好孤独。也许内心里，我还是个执拗而敏感的孩子吧！醒来之后，发现枕巾原来已经湿透，才知道自己在梦里又为她流下多少泪水。那个晚上，想着对岸的灯火通明，喃喃地念着我的她——亚洲第一民主共和国的名字，突然就有了种想哭的冲动。我像个孩子一样蜷在床上，泪，不知不觉中，滑过脸颊，湿透了鲛绡。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有的朋友说我太过于敏感，也许是的吧。我心底总有那么一处最脆弱也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藏着我心中的祖国。这心尖的一隅，容不得一点灰尘。哪怕最轻微的触碰，也会让我感到心痛，那是一种无法消解的、悲凉的心痛，每次碰到，都会痛彻心扉，使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知我这一世，能否见到国土重光的那天？如果可以，我多想学哭长城的孟姜女，用我的红泪，涤荡一片土地。”
通篇下来都是这样的风格，而其余每一篇的内容，也基本上大同小异。然而毕竟这是梁程泽第一次看到有大陆人会说出这样一种话来，还是忍不住将每篇都打开看了看。大多数日志是纯粹的抒情或者感慨，风格句式基本完全没什么变化，梁程泽一开始还会认真地揣摩一下那文字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看了几篇之后，再遇到这样的日志，他便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了。
吴敏卿也写了很多她自己的幻觉，从她的日志当中，梁程泽甚至可以看出她对自己家乡的竞选都非常关注，虽然读者寥寥，吴敏卿却一直在为蓝营呐喊，尽管那些口号在梁程泽看来，却有些奇怪的隔阂感。
那些宣传口号，像“反攻复国救同胞”之类的一些，多半脱胎于国府台湾时期的早期宣传，现在除了付祥辉他们会拿来戏谑地形容自己在大陆养外室包二奶的行为之外，早就没有人再提。可是表面上看来，虽然吴敏卿写的东西似乎是和自己祖父辈比较一致，其中却也有一些梁程泽看着感觉有些奇怪的、诸如“南望王师又一年”这种句子。
这个博客的图片相册中，尽是一些网上找旗帜图片或者的黑白照片。而她的分享链接无一例外，全都是三四十年前的国军军歌。这些歌当中，梁程泽这一代人会唱的已经不多，但是其中有好几首，是他小时候在眷村，经常听到父辈会唱的。如果在台湾看到有人在个人空间宣传这些东西，梁程泽也许会感到有些可笑有些无语。然而现在，他却忍不住想起了儿时记忆中的眷村，和自己的童年时光。
尽管如此，梁程泽却没想到，自己生活了三十多个年头的土地，在一个外人眼中竟然如此美好。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虽然吴敏卿的很多理解都是她自己的臆想，有悖事实，梁程泽还是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一切。
只是如果台湾真的和吴敏卿头脑中那个“复兴岛”一样的话，梁程泽觉得和他故乡的真实模样还是差得太远。吴敏卿通过日志中的描述和个人的抒情感慨所构建的那个国度，对梁程泽来说，却有点陌生感。
这样想着，梁程泽忍不住又重新打开了刚才看过后关闭的几篇日志，开始认真地敲起了键盘，针对吴敏卿一些不合实际的臆想提出了许多诚恳的解释。同时，也顺便提到了自己对家乡的思念。吴敏卿似乎没有在线，这个人空间似乎也罕见其他读者。梁程泽的一串回复显示在边栏当中，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关闭了浏览器和网络代理软件，梁程泽又继续琢磨了一会儿实验数据，差不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梁程泽走出实验室，在校园里又碰到了乔雅晴。乔雅晴和郑岩在一起，正好迎面走过来。梁程泽想打招呼，乔雅晴却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只是自顾地和郑岩说着话，间或按着郑岩的肩膀蹦跳几步，显出很兴奋的样子。
梁程泽一时间有些尴尬，这个招呼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上学期在经过路边长椅时看到郑岩和乔雅晴的场景。他对两人的猜测和那一次完全相同，感觉却似乎比上次纯粹的腹诽多了点什么，但是多出来究竟的是什么，梁程泽却说不清，索性也就不去想。
正当有些梁程泽还在纠结犹豫的时候，幸好郑岩看到了他，友善地像他打了个招呼：“梁博士你好！”梁程泽也笑着回应，乔雅晴却仿佛现在才突然发觉梁程泽的存在，脸上却满是热情的笑意：“啊，我刚刚都没看到梁博士呢！和师兄聊得太开心了，都没注意到路上有熟人，真是抱歉！”
“乔老师说笑了，我原本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啦！”梁程泽笑道，“乔老师会注意不到我也是正常。况且，乔老师刚刚似乎和郑教授谈得也很有兴致，反而是我打扰了你们的谈兴，该我说抱歉的啦！”梁程泽的语气似乎轻松调侃，可他心里却隐约感觉，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只有玩笑和戏谑。那种似乎有些别扭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梁程泽想不出答案，只能归因于，大概现在手头的这堆数据有些混乱，不太容易整理吧。
吃过晚饭回到实验室的路上，梁程泽再次远远看到前面乔雅晴和郑岩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看乔雅晴蹦蹦跳跳的样子，和郑岩间或挥臂比一个爽朗的手势，也看得出他们一定是有说有笑。两人都没有看到梁程泽，梁程泽也不想追上去打招呼，直接换了另一条路，回了实验室。
坐在在实验室自己的电脑前，梁程泽重新翻出了还没有整理完的数据，却感觉这些字母数字似乎比刚才显得更乱了。一边的博士生看到梁程泽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关切地问：“梁老师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梁程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着努力将精力重新集中到手上的工作当中来。
接下来的几天，梁程泽在食堂或者校园里又遇到过乔雅晴几次，每次都是看到乔雅晴和郑岩在一起，边走边活泼地说说笑笑。梁程泽注意到，最近乔雅晴和郑岩在一起的时间给他的感觉，似乎是在明显增加。
事实上这个相遇的频率比起以前，原本没有变化，可是在梁程泽的感觉当中却比以前频繁得多。每次他想和乔雅晴打招呼的时候，乔雅晴却似乎都只顾着和郑岩说话，总要郑岩先和梁程泽打过招呼，乔雅晴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向梁程泽笑笑，点点头问声好，再歉意地说自己刚才太投入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梁博士，希望梁博士不要介意，云云。
梁博士当然不会介意，只是隐约有些失落，很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感觉来自何处，按照他自己的分析，应该是一方面士官长离开，自己和这座城市的台商台干便不再有什么交集；另一方面，郑岩和乔雅晴算是他在这所学校当中，除了自己实验室的老板和学生外最熟的同事了，这两人走到一起，梁程泽便显得有些疏远了。
只是按照这个理论，这种失落应该是暂时并且持续衰减的，为什么他自己的感觉，却反而是持久且仿佛呈现进行性递增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38、距离之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