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点》无余U

54、电话（二）

　　趁着下课的时间，方倩囫囵完自己的作业，隔壁的吴眷则是死气沉沉地埋首在肩膀里。

　　“吴眷，你需不需要请假？”方倩问她。

　　“不用。”

　　吴眷重新立起身，两条触目的黑眼圈挂在她的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晕乎乎的。

　　“为什么突然分手了？”方倩想帮连姝问一句。

　　“不想谈了。”吴眷垂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防雾笔。

　　“你改天让她试下，就说你自己买笔的时候顺便买的。”

　　方倩接过，看了看：“这是涂在眼镜上的吗？”

　　“嗯。”吴眷简单地回答。

　　“复合吧，根本没有分手的必要啊。”方倩非常不解。

　　“不可能，影响学习。”

　　吴眷重新打开题册，但是没有半点精力聚拢在题目上，只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百般质疑，于是她又向方倩要回了防雾笔。

　　为了以防再碰到连姝，吴眷白天甚至都不再去图书馆了，晚自习一下课就马上回家。

　　明明她的周围都很安静，脑子里却响得要命。

　　后半夜下起的急雨又像是死神在拍打她房间的窗户，一声一声地警告着。

　　她后悔、紧张、害怕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白天她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但是整晚胃又在翻滚绞痛。

　　早上她一下子点了两份外卖，想要快速地用食物填满空洞的胃。

　　可这份芋头饭却让她犯恶心，甚至还没有吴彬做的好吃。吴彬在牢里，也是一个人，他已经没有父母，吴眷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关心人，还总是理所当然地向别人发泄，最后竟然做出这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他毁了别人的家庭，也毁了自己的家庭，他活该，他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吴眷吐不出东西了，就一直在干呕。

　　她再凑不出一丝力气，骨架被抽空似的磕倒在桌面上，什么真题什么资料，她都不想去看了。

　　手机在桌面上的震动猝然传到她的耳朵里，把她吓得毛骨悚然。

　　半晌，她才缓过心跳接起：“外婆。”

　　“眷眷，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放宽心好好读书就行了。”

　　“好。”吴眷想转个方向，脖子却抖然痉挛了下，痛得很。

　　“外婆一直在，有困难找外婆就行了，你妈已经被我讲了。我和她说人都是从树上摔下去的，哪有从树下摔上去的道理，她得自己学会反思自己的错误。”

　　外婆心切地说道，吴眷都能感受到那份无奈。

　　“我知道，你放心吧。”吴眷回答。

　　可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啜泣：“我从小把你带大，知道你有委屈也是自己憋着，外婆真的很怕……你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嗯，你放心。”毫无心理准备，吴眷的眼泪乍然落下，溃不成声。

　　后来她在家里闷了几乎一天，但是这样她的注意力就全在自己身上了，她得出去。

　　她一路走到一处很繁华的地方，接着岑寂地站在角落，看商场斑斓的灯光映照着车水马龙，有些东西转瞬即逝。

　　这时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向吴眷走来，她似乎知道吴眷在惆怅什么。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你还年轻，不要只想着苦恼。”

　　她的话语犹如春风拂面，吴眷看了她一眼。

　　虽然满脸都是明显的医美痕迹，但是这位女士倒是活得很自在的样子。

　　“你应该还在读书吧，是和同学闹别扭了？”女士温柔地问她。

　　吴眷像是回了句：“不是。”

　　她已经做好被推销项目的准备了，又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迫于生计的可怜人。

　　“唉，亲情都不长久，何况爱情和友情呢？人这辈子就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就行了。”

　　吴眷听到她这番觉悟倒是有些意外，开始好奇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你觉得一个人就能真的开心了？”

　　“当然了，不用去管别人，没有束缚当然开心。”女士企图将手伸向吴眷的脸。

　　吴眷直接把她没有素质的手打开，阴鸷地嘲讽她：“可惜你连一个人都做不了。”

　　还以为能见识到新的人生见解，没想到无聊至极，吴眷气愤地跑开了。

　　连姝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应该已经振作起来了吧，毕竟她那么容易就能找到高兴的事，她身边的好朋友那么多，她的父母也会更放心她，她没有吴眷能过得更好。

　　吴眷对她来说能有什么意义呢？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把她甩了的人，有什么好挽留的？就是坨发臭的垃圾，回收都会嫌脏。

　　熄灯的宿舍里，各自床铺的台灯都亮着。连姝已经提前做完了作业，都不需要齐敏铃催了。

　　她忘不掉吴眷，因为吴眷就像和弦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只能把精力花在与其毫无联系的地方上，一遍一遍地洗刷掉悲伤。

　　“敏铃，我还是想不通。”连姝一开口又是与吴眷有关。

　　“嗯？”齐敏铃已经习惯了。

　　“她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什么会那么介意呢？”连姝掐着自己的手指，想起的全是吴眷那张故作坚强的笑脸。

　　“反正她是挺在乎你的，我知道。”齐敏铃回答。

　　连姝没再说话，但是跑到床下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隐隐约约有塑料包装袋的声音。

　　次日午饭的时间，白珍和同桌在教室吃外卖，看到吴眷还是板着脸刷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失恋的后劲儿也太大了吧，都不用吃饭了？”

　　吴眷没有理会她，但是大脑骤然宕机，提不起做题的思路了。

　　“赶紧去吃饭吧，不然饿晕了。”白珍别扭地关心了吴眷一句。

　　吴眷听到再次传来的噪音，脑子里像是轰起巨雷。

　　“吃你的饭就行了！”

　　白珍没想到吴眷的反应会这么暴，还挺憋屈，但是没再惹她。

　　吴眷认为自己和白珍是两个世界的人，白珍总是能过得舒适，没有后顾之忧，不管怎么犯错都有亲人迁就她。

　　而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想惹别人生气，不想让别人说自己的闲话，只想让别人看自己顺眼些。

　　没得比。

　　她越想越愤怒，直接收拾好包，跑了出去。

　　可没跑出多远，她便慢慢地呆滞在原地，她很看不起现在的自己，过得比自己好的人多了去了，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主动关心自己的人置气。

　　也许白珍会觉得吴眷不可理喻吧，说话这么冲，活该孤身一个人。

　　失能了，彻底失能了。

　　吴眷很讨厌这种人，而自己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