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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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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和想冲进去的,想问她为什么说不认识自己,不可能是忘记了,他没有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
而他却站住了,就这么站在门口,看床上的她侧着脸看窗外的风景,脸还是那么小,眼还是大的夸张,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的的确确,她不再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文心爱,她已经长大了,并且有属于成年女性的温暖气质,即使她看上去憔悴不已。
猛然间就怯了,刚才想冲进去的冲动顿时消散,他跟她此时只隔了一道门,但实际上隔着近十年的光阴,那个甜笑的女孩,那个在自行车后会忽然抱住自己腰的女孩,还有,还有那个忽然冲上来吻她的女孩,此时却脸色惨白,双眼冷淡的看着窗外,他无法像十年前那样皱着眉貌似冷淡的问她:文心爱,你怎么回事?
十年里会发生什么?会改变什么?会带来多大的陌生感和隔阂?而他与她之间又曾有过什么非要铭记不忘?没有,只是平淡的过往,只不过在离开时在他的心湖投下颗石子,然后消失了,她当然可以忘记,就像前段日子在街上遇到严小青,她笑着打招呼,而他,已经认不出她了。
他真怕这样,但显然她确实不认识他了。
就这样看了她很久,终于,她觉察到,转头来看她,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开,就如同不经意的掠过一样。
“文心爱,”他让自己心平气和,“我是宋子和,你真的不记得了?”他走进去,不死心的又问她。
她根本不看他,只是摇了摇头,等了等,才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真的像是陌生人,他忍不住有怒意上来,却强忍着:“还要等几天,就算出院也需要有人照顾,有人照顾你吗?”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两人僵在那里,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中有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偏淡的发盖在脸上,透着无比温柔的气息,还有颈间的那只蝴蝶,他眼睛移在那上面,似乎能看到脉搏的跳动,那是活生生的文心爱,活生生的。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涌上来哽在喉间让他措手不及,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身后却有护士跑上来。
“宋主任,警局的王警察来了,来落实这次事故伤员的身份,调查事故的责任人,问你目前这批伤员的伤势是否适合做笔录?”
宋子和眼睛还在看着文心爱,竟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慌张,怔了怔,对护士道:“我就过去。”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看到文心爱那丝慌张后,却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我不想见警察。”身后文心爱忽然道。
他一怔,回过头,文心爱双眼盯着他,抿紧了嘴,显得很紧张,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终于转变成不安。
她为什么要怕警察?
他与她对视,文心爱眼神闪烁起来,终于垂下头,不看他。
“知道了。”他说,没有问什么,出去了。
门关上,文心爱用手捂住嘴,用力的吸了口气,眼里已有湿意。
等到警察对几个伤势轻的做了笔录离开,宋子和看着警车离去,转身又往文心爱的病房而去,为什么要怕警察?他想问清楚。
然而,文心爱的病房是空的,被子堆在一边,床铺上没有人,他心里猛地一慌,转头看走廊里寻找,看到经过的护士一把抓住道:“二床的病人呢?”
护士没有见过宋子和这么慌张的样子,愣了愣道:“陈护士带她上厕所了,怎么了宋主任?”
听到只是上厕所,宋子和心里又是一松,冲护士摆摆手表示没事了,回身靠在床房的门框上,看着空床发愣。
他真怕文心爱像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忽然就消失了。
那年,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花掉了整个暑期时间都没能找到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疯了般的找她,如果只是担心一个朋友,那么找个几天就可以死心了,但文心爱却不同,似乎找不到她就夜不能寐,似乎她的消失将他整个高中的记忆全部抹杀了,因为那些记忆里到处都是她,如果她消失了,那还剩下什么?
“宋主任,你在这里啊。”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神,抬起头,看到陈护士推着轮椅里的文心爱,笑着向他打招呼。
文心爱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来吧,正好再帮她做个检查,你忙你的去。”他走上去,伸手接过轮椅。
“可那是沈医生的病人啊。”陈护士有些莫名其妙,眼看着宋子和将文心爱推到病床旁,然后伸手将文心爱抱起来轻轻放在病床上,不由张大了嘴,那是什么情况啊?
文心爱试图挣扎的,但牵动了伤口,只好作罢。
宋子和关上了门,阻止护士一脸好奇的往这里张望,他找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看到文心爱吊着点滴的手肿了起来泛着淡淡的紫色。
“警察已经走了。”他说。
床上的文心爱没有做声,却显然松了口气。
“你刚才说是想去厕所,其实是想躲起来吧?为什么怕见到警察?”他马上又追问。
文心爱还是不做声。
“文心爱?”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低低的叫了一声,以前的文心爱是娇羞而可爱的,像朵小花轻轻易易的就冲他微笑了,软软的叫着宋子和,然而现在,冷的像块冰,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那颈间的纹身,她说不认识他,他真的会相信那是个陌生人。
“我想休息一会儿。”文心爱却忽视他的怒意,闭上眼道,只一句话就拒人千里。
他从未这样低声下气的想让一个人记得他,甚至引起她的注意,此时全然的被拒绝,自尊心占先,让他准备好好说的打算完全打消,人站起来,立在那里,心里竟然是浓浓的不甘,真的比形同陌路还冷漠,但却又无可奈何。
他最终失落的出了病房,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门上,眼睛看着走廊发呆,直到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才他回过神,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母亲打来的。
“子和啊,在工作吗?说话方不方便?”母亲在那头道。
“不要紧,妈,你说吧。”
“隔壁黄阿姨帮你说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在外企做财务的,比你小一年,听说家世也不错,你要不要见一下?”
又是相亲的事,最近几年这样的电话忽然多了起来。
“我可能没时间,不见了吧,妈,你帮我谢谢黄阿姨。”他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
“不行,子和,你不要动不劝就说没时间,医生能有多忙,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到现在女朋友都没有一个,你不急,我和你爸可要急死了,不管怎样你好歹要见一下。”母亲显然不肯妥协。
宋子和皱起眉,转过身,眼睛下意识的自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床房内的文心爱,最近几次,母亲都不是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他也被迫见过几个女孩,看来,这次也逃不过。
“那你约好时间再联系我吧。”他迟疑了下,不想跟母亲在见与不见上多花时间,反正最后还是可以以不合适拒绝的。
母亲终于挂了电话,他有些泄气的将手机塞回口袋,其实母亲是说的没错的,不管结不结婚,像他这个年纪,女朋友总该有了,人家沈英文的女儿已经一岁了,更有人在私下里甚至传他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自门玻璃里看文心爱,眼睛定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离去。
与黄阿姨介绍的女孩子一起吃了顿饭,一顿饭的功夫,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女孩似乎意识到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不停的找话题跟他聊,他只是淡淡的回答,是或不是,偶尔的说几句比较长的话,女孩子渐渐也没了话题,两人便是沉默以对。
分明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饭店大厅,两人间却格外的冷清。
“差不多了,我们卖单吧。”看时间差不多,宋子和终于说。
转头叫服务员时看到三个人自电梯口走出来,一个穿皮衣的高大男人走在前面,其他两人则尾随其后,他起初是不在意的,但扫到为首的那个男人的脸时他只觉得熟悉,微皱了下眉,下意识的思索。
“你认识他们?”女孩也看到那三个人,三个人的存在感太强,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人,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一身黑色的修身西服,头发剪的极短,让脸部轮廓有种强势英挺,一双眼黑的发亮却如寒星般透着股让人不敢接紧的冷意,全身的气场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宋子和却摇摇头:“不认识。”
他垂下头,拿出卡放在桌上,脑中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凶狠的少年,应该不会是他吧?
“不好意思,我们的包厢是要提前预定的,现在已经全满了,先生,那桌已经叫买单了,就那桌您看行不行,靠窗的位置也很安静的。”
“满了?满了就人赶他们出去,那个破位置,我们老大不喜欢的。”
“这个,恐怕......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给我叫你们老板来。”
因为没有包厢,那三个人中的一个胖子正和服务员发飙。
“那帮人怎么这么凶,像□□似的。”女孩瞅着那几个人说。
宋子和没接话,眼睛也看着那边。
“胖子,别那么不上台面,”为首男人终于发话,细长的眼扫过胖子,胖子马上往后缩了缩,“就那个位置吧。”他又冲服务员说。
服务员如释重负,抹着汗小跑着到宋子和的桌前:“一共一百九十八,先生,你也看到了,那三个人不好惹,我算你个六折,你们跟我到前台去买单吧,这桌得马上空出来。”通常的情况是服务拿钱去前台,客人等在位置上,等拿到□□和找零再走,但显然连这点时间也不能等了。
宋子和不想为难他,点了点头,站起来。
被服务员带着去前台,与那三个人擦肩而过时,宋子和下意识的又看了眼那个男人,男人也正看着他,嘴角微微的勾起,似笑非笑,那笑让人不自觉的心底发寒,宋子和微微皱起眉,匆匆走过了。
“宋子和,”却猛然被叫住,他反射性的停住,回头,正是那男人,双手插进口袋,冲着宋子和道:“好久不见了。”
送走了相亲对象,宋子和独自回家去,工作后他就一个人搬出来住,就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
果然是那个少年,脑中还在反复着他刚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若说十多年前他的凶狠只是表面的虚张声势,那么现在的凶狠却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而他,竟然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文心爱,同样是忽然失去了踪影,却在文心爱出现的同时,他也出现了?是不是两人还有联系?
他隐隐不安,心中下意识的不希望两人之间存在联系,因为当年的少年此时已经变得让人觉得可怕了,如果文心爱与他真有联系,那么......。
他想到那天警察来医院做笔录时文心爱惊慌的眼。
方向盘在同时猛的调转了方向,离开了回家的那条马路,直接往医院而去。
文心家穿着单薄的病服,有些吃力的伸出手,去抓床头柜上的水杯,她渴了,但她不想因为想喝一口水而麻烦值班的护士。
水杯没的抓稳,晃了几下,就要摔下来时,被人握住,拿起,递到她的手边。
“你可以叫护士的。”宋子和看她吃惊的看着她,摸到水杯里的水是冷的,“我帮你倒热水。”说着拿起床边的热水壶,把杯里的冷水倒掉,又倒了杯热的,递给文心爱。
文心爱默默的接过,凑到嘴边发现水其实很烫,便又放下了。
“明天警察还会再来,继续上次的调查。”宋子和看着她说道,果然看到文心爱惊慌的眼。
“我不想见警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有原因吗?”
文心爱眼神闪烁,抓着杯子咬住唇,没有回答。
“与这次倒塌事件有关,还是你做过什么事情让你怕警察?”他追问。
文心爱不说话,似乎忘了杯中的水很烫,就着还是滚烫的水喝了一口,顿时因为被烫到,眼中涌起一股水气来:“那就见吧,”她似乎下了决心,道,“见一下其实也无所谓。”
宋子和闭了闭眼,原来文心爱是这么倔强的?他深吸了口气,抢过文心爱准备喝第二口的水道:“我骗你的,警察不会来。”
文心爱的嘴唇被烫的绯红,上面的一层水渍透着诱人的光泽,带着水气的眼看向宋子和,似乎在看向他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但又迅速的黯淡了。
“我要睡了。”她说,说着扶着床慢慢的躺下来,然后头别到另一边。
四周似乎因为她的拒人千里黯下来,宋子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究竟为什么,他要跑来这里,只因为遇到了那个人,然后就胡思乱想的将他与文心爱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完全没关系的,就算有关又怎么样呢?床上的人一味的不认识自己,一味的冷淡,自己又在执着着什么呢?
“你睡吧,过几天我让人把那年你留给我的一万块钱还你。”他的口气冷淡下来,人退出了病房。
他没有再去看她了,没有什么好执着的,既然她说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是有些赌气的,却不知道在气什么。
他让护士将存着一万块钱的卡送过去,护士又拿回来给他,他就没有再让人送去,偶尔的他会站在对面的楼上看着病房,其实是看不到她人的,但就这样呆呆的看上很久,直到护士叫他,他想,也许就是这样了,有一天她伤愈出院,他们再分开,可能就再也不见了。
其实这样才是正常的吧,像见了个不太熟的朋友,冷淡的打声招呼,冷淡的离开,而他,又在纠结着什么呢?
下了班,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喝酒,其实做医生,尤其是经常手术的外科医生是比较忌讳喝酒的,因为过多的酒精会使自己的手无意识的发抖,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喝酒,像现在要了几瓶啤酒,几个人一起聊聊天,也是常有的事。
还是经常去的那个酒吧,几个人随便的聊着最近的几台比较成功的手术,还有学术界的一些新的手术模式,宋子和一向是话最少的那个,一般只是听。
聊到后面便都是各自的烦心事,于是有人借着酒劲问宋子和为什么不交女朋友,为什么不结婚?似乎在暗示他:你也并非一帆风顺,你也有烦心事。
宋子和看着瓶中升腾起来的泡沫,还是那个回答:“不想交,就不交了。”
旁边几个人对看一眼,各种猜测心知肚明,宋子和也不澄清,继续喝了口酒。
不想交,就不交了。
他从来不乏追求者,从小学到大学,即使上了班,医院里也有护士在追他,但是,怎么说,他总觉得那些人不是他想要的,她们只是陌生人,不相干的人,他甚至不想花时间照母亲所说的那样“培养感情”。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不是。
那你到底在等什么?
他偶尔也会问自己,在等什么?
脑中莫名的浮现出文心爱的脸,他马上甩了甩头,可能真是的醉了,不然怎么会冒出这么古怪的想法?
等到再晚些,几个同事搭出租车回家,车不是很好叫,有一个同事住在老城区,他想了想,和他上了一辆车,正好,很久没有去看父母了。
出租车一路高架,下来时车速减慢,旁边的同事指着路边的一处空地,道:“就是那里,上次的违障搭建倒塌的地方,现在铲车都铲平了,死了三个人。”
他看过去,觉得眼熟,等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已经生锈的篮球架时才想起来,那里似乎是他高中时打篮球的地方。
“停车。”他冲前面的司机说。
“你家到了啊?”同事在旁边问。
“不是,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回去了。”说着他下了车。
如果没有那个篮球架,他几乎认不出这里了,他工作了,搬出了老城区,就算偶尔来看父母,走的也不是这条路,以前回家都会经过的地方,此时完全的陌生,他踩着瓦砾走到篮球架下,架子上扯着好几根铁丝,看来那不再是篮球架而是用来晒衣服的桩子,所以才一直存在着,而没有被拆掉。
篮球架上锈迹斑斑,他伸手抚了下,一手的铁锈,原来这就是时间的痕迹,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年光阴,而它确实留下了痕迹。
他侧头,看向路边,那里以前有个围栏,自己打球时,那个脸儿小小的女生就喜欢在那里偷偷看他,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表情冷漠的运球,投球。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也不管篮球架上的锈迹,靠在上面,看向天空,以前,他都是躺在地上看的。
这样靠着,其实前方的视线会被篮球架板挡住,却让他看到那块朽得的不像话的板上写着几个字,不是多年前留下的,而是新的痕迹,用白色的修正液写着几个字,昏暗的灯下,他仔细的辨认,终于看清那几个字。
宋子和,我回来了。
他愣在那里,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的看了好几遍,确实是那几个字,自己没有看错,他呆呆地看着,简直措手不及,不用看字迹 ,不用猜那是谁写的,他已猜到那是谁写的。
原来,她没有忘记。
原来,她还记得他。
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不想交,就不交了。
“文心爱。“他忽然笑起来,眼角却已经湿了,猛然间明白,他其实是这么在意着这件事,不是关系浅的朋友,不记得就不记得,不见便不见,她不可以不记得他,不可以出现了又消失,他其实一直在意着。
车将他载回医院,他跳下车冲进医院,此时天已黑,医院里远没有白天那样人来人住,他直奔文心爱的病房,走廊里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回荡。
他想见她,好想,如同那年文心爱亲吻他的那晚,他彻夜未眠,等到第二天,他早饭也没吃,奔跑着去找文心爱的心情。
然而历史似乎重演,病房是空的,就像那年的不告而别。
他喘着气,忽然之间手足无措,心里又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也许只是又去上厕所了,他不死心的跑回服务台想问护士,迎面却遇到沈英文。
“不好了,子和,五楼二床的病人不见了。”
“五楼二床?”他愣在那里,“是文心爱吗?”
车在黑夜中缓缓的前行,外面的霓虹在黑色的车身上画出扭曲的光晕,同时透进车窗玻璃照在文心爱苍白的脸上,她有些绝望的看着窗外,终究又被他找到了。
人被好好的放在单架上,旁边还有医生打扮的人照顾她,她完全的无动于衷,任凭他们检查自己的脉搏和血压,就如同她是多么被小心珍视的人一样。
“大嫂,老大帮你找了本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刚才那破医院哪配得上大嫂娇贵的身子。”旁边一个胖子,长相凶狠,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要叫我大嫂,”文心爱微微的皱起眉,道,“杜宁呢?”
“在那家私立医院等你。”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胖子抓着头,道:“大嫂你知道老大兄弟遍天下,找个人再方便不过,要不是大嫂你出了事,前几天就应该找到您了。”
文心爱咬住唇,本以为回到这个城市是安全的,杜宁再怎样也不会想到她会回到这里,不过看来,她错了。
唇角渐渐的咬出了血腥,猛然觉得那只是途劳的愤怒,她终于松开唇,继续绝望的看着车窗外。
眼前光影交织,不知不觉间似乎又看到那道白色的修长身影。
他长大了,身高与杜宁不相上下,当年的稚气淡去,冷漠却犹在,出色的五官退去了青涩有种迫人的吸引力,那是与杜宁的强势不同的,虽然冷漠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很多年前的感觉一样:只要有宋子和在,一切都不可怕了。
那夜兵慌马乱,她全身都痛,他却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用属于他的语调和口吻,即使岁月变幻,他也清清楚楚的可以分辩出来,像尖锐的利器刺进心里疼痛不堪,她以为这样的呼唤是假的,如同之前的无数次她从梦中醒来时的怅然若失。
然后他是真的,当她动完手术清醒过来,他穿着白大褂就这么靠在病房门口打量着她,眉眼嘴角全是属于宋子和特有的神情,他是真的,那一刻她完全确信。
真的百感交急,她几乎就要哭出来,梦见无数次,思念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他了,然而最终,却选了当作不认识他,强迫自己转开眼不看他。
十年光阴,早就无事人非了,宋子和可能还是那个宋子何,但她不再是原来的文心爱,如果那句“宋子和”叫出口她又该如何解释这近十年的境遇,因为那是赃污不堪的,她不想让他知道,永远也不要,所以即使形同陌路,即使他跑到她的床前咬牙切齿的说,文心爱,你不认识我了吗,她也只能漠然,真的像个陌生人。
眼中猛然间流下泪来,那几日一直强忍着的泪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流,顺着眼角滑入发间,狂乱而心痛,旁边的胖子吓得半死,拼命拉着一边的医生道:“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哭了,是不是伤到了?”
而她只当什么听没听到,只是放肆的哭泣。
“大嫂,别哭了,老大看到会杀了我的。”旁边的胖子在求饶。
私立医院没有公立医院大,但是走进去,才知道各种设施远比公立的好上太多,到处可见的绿色植物,从医院大厅的装潢,护士的服装,到病人候诊的长沙发一律的采用暖色系,病人一进来就有专门的护士全程陪同,给病人家属休息的专门场所提供各种免费饮料,这一切早已颠覆了医院的一般概念,更像是一个健康会馆。
此时医院的大堂里坐着一个人,修长而结实的身材整个仰躺在真皮沙发里,白色的衬衫衣领随意的开着,外面是一件驼色的外套,头发剪得极短,衬得一双眼分外的明亮,他双腿交叠懒洋洋的看着大门的方向,即使没什么表情,全身迫人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这种危险的气息渲染了整个大厅,以至于他周围都没有人靠近。
所以胖子上来时只觉得背后发凉,他缩着脖子,似乎肥胖的身体会因此缩小一点,对着沙发里的男人道:“老大,已经把嫂子接来了,但她不肯见你。”
男人抬眼看了下胖子,胖子的冷汗马上冒出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人呢?”男人沉着声音,却意外的沙哑好听。
只是胖子全没有心思在意那声音好不好听,结巴道:“在门外。”
男人没再说什么,人直接站起来,往门外走,胖子马上跟上去。
文心爱坐在车里,其实伤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像以前那样只能仰躺着,他看着男人出来,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心爱,我抱你进去,”一见到文心爱,男人原本的狠劲与戾气全部隐去,脸部冷漠的线条转为柔和,一双眼反而更亮,这让他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似乎一下从阴霾中透出几缕阳光,整个人有了温度,他笑道,“伤口是不是很疼,待会儿让医生好好查查。”
文心爱推开他的手,低着头:“你就当我因为这次事故被压死了,放过我不行吗?”
男人的笑容一滞,还是伸手过去:“先进去再说。”
文心爱有些无可奈何,却也不再说什么,看着车内的轮椅道:“我坐轮椅进去。”
男人眉一拧,忽然伸手,一把拎起旁边的轮椅用力往车外一扔,轮椅翻了几下滚在一边,把旁边的人吓得不敢出声,文心爱也吓得面无人色。
“现在还坐轮椅吗?”男人盯着她。
她握紧了拳,不敢再说什么,男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抱起,往医院而去。
“你瘦了,心爱。”男人的声音又温和起来,动作轻柔,似乎刚来的愤怒根本没有发生。
文心爱微微的发抖,任男人将她抱进专人病房,放在床上。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男人搬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文心爱只是摇头,刚才说物是人非,变得人不止是她,还有眼前的男人,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变了,以前只是装模作样的凶狠,别人再怕他,她却从未觉得他可怕,后来随他浪迹天涯,他也千万百计的照顾她,甚至还劝她继续读完高中的学业,那时候她觉得他其实是很有责任心的,所以当他说心爱,等我们有了钱,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时,她真的答应了,她也不能不答应,因为在她看来她再不会回去那个出生的城市,更不可能再见到宋子和,身边有的就只有他。
然而最后她却坐了牢,从那时她才知道他其实有很多事瞒着她的,比如贩毒,比如□□,他正一点点的变了,她那时才恍然,而等她坐牢出来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心爱,让我照顾你吧。”
“心爱,嫁给我不行吗?”
“心爱,就算你不肯跟我在一起,我也会缠着你。”
“心爱……。”
她曾经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因为当时他们是如此相似,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她没办法睁眼只眼闭一只眼的无视他的所作所为,如果她没有知道真相,没有坐牢,她可以会继续天真下去,但现在,只有逃开。
但是他不放过她,无论她跑去哪,他都能找到自己,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却霸道的干扰她的生活,他甚至直截了当的说,文心爱,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别想逃开。
而那样的喜欢是不是太让人心惊胆寒了?
她的头发是出狱后留长的,此时软软的散在枕上遮住了她半边脸,脸上的皮肤在台灯下显出玉一般的色泽,然而睁着的眼却漆黑如墨,还有颈间那只紫色的蝴蝶,让她整个人在如精灵般的甜美中带了股魅惑的气息,而那气息几乎夺人心魂。
男人看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摩挲那个纹身,文心爱却往旁边躲开了。
男人的手在半空捏紧了拳头,似要生气,却忍住了。
“我叫医生进来替你检查。”他站起身,起身的一瞬,脸与文心爱离得很近,能听到她因为他的靠近忽然紧张的呼吸声。
他一笑,有些苦涩,走到门口时道:“我说过,我是毒贩,为了你的安全,我不会太干扰你的生活,与你有太多接触,你可以去工作,可以交朋友,可以自己找房子住,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但是有一点,”他回头,细长的眼看着她,“你别想逃开我,你要记住这一点。”
文心爱的手下意识的抓紧床单,在男人就要转身出去时,她忽然叫住他:“杜宁。”
杜宁一怔,回过头,眼中多少带着些期盼:“什么?”
“你不要贩毒,我就嫁给你。”她说。
他愣住,却马上笑了,走在上凑近文心爱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能全身而退吗?你信不信,我今天退出,没天就会暴尸街头。”
文心爱因他的话,大眼用力的眨了眨。
“这需要时间,心爱,”杜宁伸手揉着她的头发,“等时机成熟,我带你到隐姓埋名到国外去,离开这该死的一切,但在这之前,你不能离开我。”
他的手极尽温柔的抚过文心爱的脸,终于被那柔滑的触感引诱,想低头亲吻文心爱的脸颊,然而凑近时,文心爱直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叫道:“不要。”
他表情一寒,这才慢慢缩回去。
他不想对这个女人动粗,虽然有时候忍无可忍,但那是文心爱,他不想做无法挽回的事。
所以他逼着自己退回到门边,看她还是固执的捂着自己的脸,忽然自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她,或者说她根本不想知道,而他,是不是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不会的,他马上又否认,他是杜宁,没有事他做不到。
文心爱消失已经三个多月了,这让宋子和有种错觉,觉得文心爱其实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虚幻,就像在街上游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你一直跟随,最终走进了死胡同,而那个熟悉的人影根本不存在,或者只是你一瞬间的错看。
他有几次跑到那个篮球架下看那几个用修正液写的字,只有在看到那几个字时他才觉得文心爱确实出现过,而半个月前那个篮球架也被拆除时,他只有看着空荡荡的废墟苦笑。
总是这样,十年前那个夜晚,那匆匆一吻后,他正试图抓住胸口的那股骚动时,文心爱消失了,而现在,当他在篮球架下感动莫名时,一转身文心爱又不见了踪影。
命运该是如此吗?而他,从来都是不信命的。
沈英文自外面进来,眉紧紧的皱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性格开朗,平时是极少有这种表情的。
宋子和与她一个办公室,看到她的神情,随口问了一句:“警察找你有什么事吗?你的眉头可以打结了。”
“上次倒塌事情,”沈英文一屁股坐下来,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宋子和一会儿,忽然道,“知道吗,子和,时间会把一个人变得你完全不认识。”
“什么意思?”宋子和觉得她莫名其妙。
“你去一下吧,警察有事问你,”沈英文却并不回答他的话,“人家正等着呢。”
宋子和一怔,警局来人的时候并没有说找他问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看了一眼沈英文,站起身,直接去了五楼的会客室。
警察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刚坐下,他就将一张照片递给他:“宋医生,叫你来只是想让你认个人,沈医生说你和她认识,你看一下,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照片上是个女人,剪了短发,一身橘色的囚衣,右颈的地方一只蝴蝶纹身振翅欲飞,宋子和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女人的脸,好半晌才移开眼,看着那警察道:“她犯了什么罪?”
“□□,宋医生,你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警察又问了一遍。
□□?宋子和觉得自己的脑中“嗡嗡”作响,眼睛盯着那张照片一再的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不可能,他实在没办法将毒品和那个温顺羞涩的文心爱联系在一起。
警察见他盯着照片不说话,伸手取回照片放进公文夹里:“其实是这样的,宋医生,清理人员在清理倒塌的废墟时发现了一定数量的毒品,很可能当时有人将毒品藏在楼里,因为楼倒塌而没来得及转移,被埋在了废墟中,现在要追查来源,正好在你们提供的伤员名单中发现了她,她只是有案底,我们并不是说一定是她做的,我们找她,只是想对她进行排除,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就快点告诉我们,这样对她也有好处。”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三个月前她从医院离开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宋子和仍沉在震惊中,“你确定你们没有弄错?”
“弄错?”警察冷冷笑了下,“当年她在别省犯案,人赃并获,怎么会弄错?”
宋子和拧着眉,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请及时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警察看了他的脸一会儿,确定他的震惊是真真切切的,并非假装,便随手拿了一张纸上写下电话,递给宋子和。
宋子和看了眼那张纸,伸手接过,声音明显比刚才低,道:“如果你们有她的消息,也请告诉我。”
接下来,有好几个晚上宋子和都无法入睡,他有种梦被打碎的感觉,起初都是美好的,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尖锐,他的脑中反复的想着以前的事情,拼命的想着各种原因来解释文心爱现在的坠落,然后再无睡意,总是半夜里起来,拿着床头的书乱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然后干脆泡了咖啡靠在窗台上等天亮,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童话被打破的孩子,忽然间不知所措。
沈英文说,时间就是可怕的杀手,他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
也许她说的没错,人心会随着时间而变,他对文心爱的了解只停留在高中时代,之后的一切他一无所知,虽然他至今都无法接受那个事实,但很明显的,那确实发生过。
周末的时候他回了一次家,因为姑姑打电话过来说没时间陪女儿过生日,让他带她出去过。
宋子和偶尔也会感叹时间过得飞快,还记得自己是个青涩少年时,拿着篮球肆意挥汗,转眼缠着自己要糖吃的小表妹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大人了。
任她敲诈自己一顿后,又被她拉着去做美甲。
“你陪我去做的,我妈就不会说我。”小表妹将他带进小小的一间店里,一进去宋子和就闻到一股夹着香味的香蕉水味道,有些刺鼻,从他做医生的角度,经常闻并没有什么好处。
却没来得及说离开,已经被表妹拉着挑美甲的式样。
“这个好不好?”表妹指着一个黑色过于成熟的式样问他。
“不好,做这个,”他直接否定那个过于成熟的,指着一个粉红色上面镶小碎钻的式样,对旁边作介绍的服务小姐,道,“就给她做这个。”并不给表妹辩驳的机会。
表妹噘起嘴,却也无可奈何,被服务小姐带到一位做美甲的小姐面前。
“能不能把粉红改成黑色的?”人坐下来,她悄悄向戴着口罩的美甲小姐请求。
美甲小姐的眼睛很大,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觉得粉色比较衬你的皮肤,用黑色的话有些老气,适合年纪大一点的人。”
“真的吗?”表妹有些犹豫了,想了想才道,“那好吧,就粉色的。”
“决定就做了哦。”美甲小姐轻声的再次确认,眼睛同时下意识往门口宋子和等候的方向看了一眼,垂下眼时睫毛微微的颤。
足有一个小时,总算完工,表妹张开十指很小心的不让刚画的美甲碰花,同时不住的问在柜台付钱的宋子和好不好看。
宋子和说了几遍好看,烦了,一拍她的头,将她轻轻推出店去,自己也跟了出去。
外面空气显得格外清新,他深吸了口气。
表妹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指,想了想,对宋子和道:“老哥,我再大点,你说服我老妈让我纹身好不好,刚才给我做指甲的姐姐脖子里有个蝴蝶纹身,超好看的。”
宋子和的心猛跳了一下,开车门的动作停住,下意识的问道:“蝴蝶?”
表妹道:“是啊,紫色的,振翅而飞的蝴蝶,可漂亮了,就在这个地方。”她指着自己右边的脖子。
宋子和的眉皱起来,也许只是巧合。
“在车里等我一下。”他把表妹推进车里,飞快的关上车门,人几步又进了刚才的美甲店。
“你说心爱啊?你前脚刚走,她就说有急事,提早下班了。”接待小姐还记得这位帅气的先生,一下就说出宋子和要找的人。
果然是她,刚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宋子和推门出店去,人站在门口抬眼四顾,路上人来人往,他只觉得心急火燎,却根本看不到文心爱的影子,
“知道她住哪儿吗?我是她高中同学,我有事找她。”他只好又回店去。
再帅也毕竟是陌生人,接待小姐有点犹豫,半晌才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一直在前面拐角的地方等车。”这样应该不算泄露别人隐私吧。
宋子和说了声谢谢,也不管表妹还等在车里,直接朝车站的方向奔。
车站上等候的人不多,他远远就看到她拎着包往汽车来的地方张望,及肩的发,流海与眉齐平,让她整张脸显得更小,眼睛却越发大得出奇。他的脚步缓下来,看着她的脸,那张脸渐渐与那张照片里短发,穿着囚衣的样子重合,他的心没来由的一揪。
真的是岁月让一切变得面目可憎吗?他发现之前用来说服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话统统不管用了,他只想冲上去拉住文心爱让她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文心爱等的车来了,就停在她面前,她几步就要上车去,宋子和已冲上来,拉住她的手臂。
她一只脚已经跨上车,人被拉住,反射性的回过头来,然后眼睛定在宋子和的脸上,整个人僵在那里。
“到底上不上?”后面的人在催。
“不上。”宋子和有些霸道的用另一手圈住她的腰,几乎用抱的,将她抱了下来。
文心爱双手护在胸口将他往外推,却怎么也推不开,感觉他手臂一下又收紧,动作只好停住,任他拉着她站到路边。
“我们谈谈,文心爱。”
小表妹被塞了一堆钱到旁边的哈根达斯自己找个位置吃东西,她好奇的从落地窗玻璃往外看,表哥好奇怪,拉了刚才给她做美甲的姐姐回来,现在坐在车里不知道谈些什么,但表哥的表情好严肃哦,而且竟然牵着那位姐姐的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回去告诉舅妈她一定高兴。
车里静的吓人,宋子和有些心烦意乱,刚才如此急迫的抓住文心爱,说有事跟她谈,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文心爱双手紧握着,搅缠在一起,她没打算再遇到宋子和,可命运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
“如果你没话说,我就走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受不了这样只有两人的窄小空间,她想逃走,但却发现车门被锁着。
“你还要逃吗?如果我现在打电话叫警察,他们几分钟内就会赶到。”她还是要躲开他,就如同他是个多可恶的人一样,宋子和看她奋力推着车门,有些咬牙切齿的狠狠道。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他,却看到他一脸的痛心疾首:“文心爱,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如果你觉得装作不认识我就可以躲避一切,那么你为什么不彻底消失,连这个城市也不要再来?”
声音如此尖锐,毫无感情的,像一把利器向她刺过来,她完全措手不及,睁大了眼,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知道她是囚犯,知道她有多不堪,她握紧了门把,绝望的看着他,然后眼泪毫无预警的决堤了,她猛的用手捂住。
他看到她的泪了,而他却无动于衷,他想到那一年,也是在车内,他抱紧了她,她狠命的哭泣,他说,文心爱,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而现在却没办法那么做,因为他不知道她还是不是那个文心爱,即使脸是一样的,泪水是一样的,就连此时心里的痛意也是一样的,但他不敢不顾一切的抱住她说,无关系,没事的。
“这是那个警察的电话,在倒塌的废墟里发现了毒品,她要你回去协助调查。”他不顾她的眼泪,冷着声音,自口袋里拿出警察留给他的纸条递给她。
文心爱抬起头来,看到他眼中的冷意,又垂下头去接那张纸,手还没有碰到,却被宋子合收回去,揪成一团。
“我再问你一次,文心爱,那些是真的吗?□□,被捕,是真的吗?”即使看到她的眼泪了,即使他觉得那其实是承认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亲口问一遍,他甚至希望文心爱给的答案是否定的。
“是真的。”文心爱却将他的可笑希冀打的粉碎。
他闭上眼,头靠在身后的靠背上,心中的恼意无端的又重了几份。
“出去。”他开了车门,声音冰冷。
文心爱的整个人颤了下,那声出去如同扎在她的心上,痛彻心扉,她看他闭眼不看她,嘴唇动了动,终于没说什么,手握紧了门外,往外一推。
再见,宋子和,她想起那年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咬住唇,下了车去。
其实不算冷,然而车外的风一吹她忽然觉得寒冷异常,她关上了门,忍不住回头再看车里的宋子和,他仍然闭着眼动也不动。
杜宁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停在路另一边的轿车。
他说过他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因为不想自己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偶尔的,等他空下来,他会开着车在店门口偷偷地看她,却没想到看到了文心爱被宋子和拉进了车里。
他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已经微微的皱起来。
这是发火的前兆,本来在说话的胖子停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杜宁。
“你继续说。”杜宁只是挥了挥手。
胖子咽了口口水道:“大哥,近来嫂子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他的眼没有离开那辆车,虽然他并不能看到车里的情形。
“这边码头,陈拐子手下一个兄弟正好跟嫂子住同一幢楼,后来那楼倒塌,他藏的一些白货被条子发现了,条子抓不到人,现在怀疑到嫂子身上了。”
“哦?”他总算收回视线。
“大哥,我也是刚知道的事,要不要找陈拐子把那个兄弟交上去,不然嫂子身上有案底,这事麻烦。”
他沉吟了一下,道:“要他把人交出去,不如给条子提供线索把陈拐子给一锅端了。”
“大哥的意思是……。”
“陈拐子之前一直跟我对着干,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只是,那线索要抛得小心些,别让人看出是我们干的。”
“是的,大哥,我明白了,”胖子恭敬的说道,看到自家老大又看那边的车子,不由也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文心爱哭着从车里出来,他不由大惊失色,推开车门道,“大哥,我去做了那小子。”
杜宁的眉已经拧起,却冷着声音道:“不用,我自己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