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精绝

8、第 8 章

　　是岁，建安三年也。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骑五十匹。江表传曰：策又给瑜鼓吹，为治馆舍，赠赐莫与为比。

　　江表传曰：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瑜少精意於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

　　他还记得亲自为周瑜挑选的住处。他知公瑾很快便会离开袁术，早早选定了地方不说，还曾多次亲自过问修缮的进程。亭台楼榭，花草树木，他不怕周瑜不满意，他只是不想让周瑜不满意。

　　周瑜入住的第二天，在孙策授意之下，开席宴客，请的有孙策近年来延请的名士，也有从孙坚部下一路跟来的老将。

　　有一个爱说爱笑不拘小节的主公，和他能言善道英俊异才的义弟，宴席很热闹，很轻松，宾主喝过两巡，耳根微热，一片欢声笑语中，孙策送给周瑜的伶人们开始奏乐，一声冷哼也没太多人听见。

　　偏周瑜的耳朵尖，见对方已经离席，大踏步往门边走，便手持酒尊紧赶几步：“程公要先走了？不如让瑜先敬一杯？”

　　程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心想这周瑜小儿，脸面生的倒是真好，眉目秀丽，玉冠束发，身上白衣绣着天青色的缡纹，腰里不曾悬着宝剑，却是一块白玉。程普在心里嗤笑一声，世家子资质风流，可惜兵家却不能拿这个当饭吃，当下转身就要离去，却发现拂不动袖子。

　　孙策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拉住程普，笑道：“正有一事要与程公说。”

　　众目睽睽之下，孙策解下腰间佩刀：“这是父亲生前所佩古淀宝刀，孙策时时戴在身上，不敢有忘先父之志，今日赠与周公瑾，切切珍之重之。”

　　程普瞪视孙策半晌，劈手夺过周瑜手中酒尊，一饮而尽，转身去找黄公覆说话。孙策一笑，给周瑜把刀挂在腰间，拉着他还席去了。

　　等到大家都渐次告辞，周瑜在门口送客，乘车的骑马的都各自散去，总算觉得可以松口气，又听见有人在后面将琴弦叮叮咚咚的一阵乱拨。果然是孙策在那里笑嘻嘻地坐着等他：“可完事了，我陪你去后院走走。”

　　孙策拉着他的手，两人慢慢地走在曲廊之上，此时繁星满天，清风拂面，孙策指给他看水中：“现在才是初夏，花还没开，再过些时候，就是挨挨挤挤的一池荷花了。” 周瑜打趣他：“我看伯符惦记的不是荷花，而是再晚些的莲子吧。当年在舒城，捞了别人家多少？”孙策也笑：“那不是都有你的一份？咦，池里本来应该还有一对绿头鸭，这时候不知道又哪里去了。”
　　周瑜忍着笑：“快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菜，说不定有小贼偷吃。”

　　两人想起当年事，彼此一番嘲弄，说的开心，周瑜突然叹了口气。孙策不解地歪头看他，周瑜在水边坐下，解下腰间的刀，细细抚摸：“程公他……好像不喜欢我。”

　　孙策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去，把周瑜的手和刀一起握住：“可是我喜欢你。”

　　周瑜突然觉得一阵酒意上涌，他低头看着两人水中的倒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孙策的掌心滚热，还有一层细汗。

　　他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听着孙策一个一个字地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水里的那个孙策此时一点都没有笑，周瑜觉得他严肃的样子也非常好看，他比少年时瘦了，轮廓鲜明，一双眼睛仍然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远处传来女子的欢笑之声，渐渐趋近，孙策一把抱住周瑜，把他推进边上的树丛后面，周瑜吓了一跳，正要挣起来抗议，孙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且听这些女娃娃们说什么。”

　　原来却是周瑜府上的侍女和孙策送来的女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一个说“原来周郎长的这样俊”，那个说“孙将军生的才好”，这个说“你可不是故意弹错了，教他回头看你？”，又有一个说“连营里那些粗人都说孙郎美姿颜，可见这一个更受欢迎呢。”

　　阴影里孙策看周瑜侧头望他，眼里全是调笑之意，不由揽紧了他的腰，一手又摸上了他腰间刀鞘，在他耳边轻声道：“美人赠你金错刀。”

　　周瑜轻叹一声，也握住了他的手：“何以报之英琼瑶。”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孙策长叹而起，抛下了手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