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洲渡》苦素

32、前尘事

　　天兵数万众来势汹汹，魔域顽强抵抗七天七夜，继而以摧枯拉朽之势节节败退，兼之紫华似对魔域各处了解甚多，这一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打得顺利。
　　相较之下，魔域内阴云布顶，兰姬向魔君揭发阙殇与紫华私交之事，一时之间，他成为了众矢之的。魔君一怒之下，将他关入血牢！尽管多次请求出战，都被无情驳回，有谁还会相信一个叛徒所说的话呢？
　　血牢之内阴气浓重，他日日被魔气嗜咬，伤口愈合又重新撕裂，犹如坠入十八层地狱，痛不欲生！

　　血牢的门开了，紫华出现在眼前，少年慢慢抬起苍白的脸，干裂的唇细细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那人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不动亦不语，他的战袍上甚至零星遍布着同门之血，可却令人感觉那般的纤尘不染。
　　少年闭了闭眼，嘶哑地低声道：“仙君好手段，阙殇从前是小看你了……”
　　紫华身体极其细微的颤抖了一下，他微微笑了下，轻声说：“你应该恨我，为仙为臣者，我有我的苦衷，不敢说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那样太假……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感情，从没有掺杂任何权谋算计。这点，我对得起自己，也当……对得起你……”

　　铁链被砍断，少年的身体软倒在他怀中。
　　眼泪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流下来，少年眸光带着恨，尽管已无力动弹，他却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魔域……被你们攻占了？”
　　“死伤大半。”
　　“那魔君……”
　　“受了重伤，被兰姬带走，正在追捕当中。”
　　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极慢极慢地说：“如此，仙君是来解决我这背叛之人吗？好，甚好！”

　　紫华紧了紧抱住他的手，恨声道：“在你心里，如今我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你害我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叛徒！埋在魔域万千尸骨皆因我而死，还要期待我能苟且活下来吗？”
　　“就算没有我，魔界气数已尽，也根本无力与天庭对抗！我不管你怎么想自己，怎么想我，总而言之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冷冷一笑：“假情假意……”
　　将少年打横抱起来，紫华带着他走出血牢，眼眸里像是笼罩了一层浓得化也化不开的哀伤，只听他低声道：“随你怎么说，有我在一日，你的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少年慢慢垂下眼眸，哑声说：“你错了，关入血牢之人，即便不被魔气反噬至死，出了去，也活不过两个时辰……”
　　紫华脚下的步子一顿，而后继续平稳前进。
　　少年诧异抬头看他，咬了咬唇，冷声道：“你听不懂吗？我说我会死！也宁愿死，不要你救我！”
　　“你不会死。”紫华恍若未闻，“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紫华背着众人，偷偷替少年疗伤，两天两夜，耗尽了所有仙气。
　　一朝醒来，少年独自看着晨光刺破苍穹，日升日落，他像块僵石般呆坐不动，身边却没有那个人的踪影。
　　紫华私救魔域之人的事终究被捅了出来，天帝知道他甚至为救妖龙耗尽自身仙气，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大为震怒！欲将两人绳之于法！

　　“他根本不想被我所救……”
　　一身白衣的紫华跪在大殿之上，微微苦笑道，“我一厢情愿所做之事，又何必怪罪在他身上？紫华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只望天帝网开一面，放他离开！”
　　天帝念他为天庭效力多年的份上，允诺。
　　诛仙台之上，紫华低低念了句：“阙殇……”而后嘴角扬起一抹笑，纵身跃进深渊之中，剃去仙骨，受尽轮回之苦。

　　少年赶到时，早已来不及。
　　他眼睁睁见他就这样消失不见，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想要靠近那诛仙台，天兵却用剑冷冷架住他：“天帝有命，放你离开，可你若再纠缠不休，就莫怪我们不客气！”
　　少年脱力一般跌倒在地，怔怔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嘴唇颤抖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得清他说的话。

　　阙殇睁大眼看着画面中的自己，那些遗忘掉的记忆似忽然在一夜之间通通记起来，心里的痛刻入骨血，今时今日犹不能忘。
　　“为什么要这样做……”少年喃喃低语，“为什么……”
　　“我不要你的恩情，不要你救我……”
　　“魔域不在了，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紫华，我不要欠你情！”泪珠盛满眼眶，少年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眸光却锐利起来，“你给我多少，我还给你，还给你……”

　　青龙幻化成形，风云变幻，大雨倾盆落下。
　　他身上的仙气尽数被强硬着抽去，一声声哀嚎响彻天地，血洞从身体内炸开，眼睛里落下一滴泪，青龙闭上眼，颓然坠落。
　　流仙珠的光暗淡下来，画面渐渐消失，它也慢慢落入简青洲手中。
　　两人紧挨着靠在一处，这时却都没有说话。

　　一直一双温热的手摸上脸颊，替他抹去冰凉的眼泪，阙殇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推开，连连退后了数步。
　　简青洲哑然，慢慢垂下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数次，轻声说：“对不起……”
　　“你不是他，”阙殇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我与他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阙殇忽然提高音量，睁大的眼睛里无声落下眼泪，“你没有他的记忆，模样相同又如何？紫华早已在诛仙台死在了我心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阙殇……”
　　简青洲心痛地望着他，却不敢冒然走进一步。
　　“凡人会死，会生病，会变老……”阙殇低低说，“数十载之后，我仍旧是那个容貌不变的老妖怪，而你呢，你还是会弃我而去……”
　　简青洲浑身一震，僵硬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来了许多人，繁星轻柔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来：“先生，如今是困兽之斗了，还不打算束手就擒吗？”

作者有话说

　　故事没多少啦，大概还有一万多？或者更少，都坚持到这里啦，跟着我慢慢读完吧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