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夺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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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悬着流苏的戏台子上，描眉粉面的戏子正唱着昆曲《牡丹亭》，台下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不绝于耳，这里正是位于潘家园大胡同的戏楼‘梨园春’。
入眼的大堂内，戏台前摆着一溜的红木太师椅，每把椅子中间搁着一张檀木桌，桌上放着色泽上乘的陶瓷茶杯，杯中袅袅的升起热气，将整个大堂渲染的都是清雅的茶香，椅子上坐着肥瘦各异的看客，正跟着曲调摇头晃脑。
戏楼大堂内穿梭着不少伙计，清一色深蓝色的立领马褂小布鞋，虎背熊腰的身板一看就是好手，要不是早就清楚这个地方的底细，没有人会想到眼前所见的戏园子是道上最著名的黑货交易市场。
并且这个规矩方圆的交易市场属于一个有百年历史的盗宝世家，行内人都知道这座戏楼姓‘季’。
没错，这就是季家的产业之一，当家的掌柜便是祖父的七弟，老头的亲叔叔。
老头在后面催促了一声“愣着干嘛？进去！”
我一个踉跄跨过门槛，立马有个五大三粗的伙计迎了上来，躬身道“二位爷里面请！不知可否有预约？”
老头从我身侧走上前去，与伙计耳语了几句，那大个子的立马肃立，恭敬的伸出左手示意“二位爷这边请！”
红木扶手蜿蜒向上，朱漆的雕花窗户半开，外面是历史悠久的古董交易市场，随着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往上，眼前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宽敞，我站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恰好将潘家园大胡同的整条街景尽收眼底。
大个子停在三楼的回廊上，伸出一只手示意回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朱漆门，对老头躬身道“您里面请！”
老头子点头，‘吱呀’一声推开门，淡淡的檀香味随即飘了出来，大个子伸出一只手横在我身前“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
我抬起来的那只脚硬生生的被堵在了半路上 ，继续抬着累得慌、放下来没面子，真可谓是进退两难，于是我指着刚进去的老头说道“我是他宝贝儿子！”
“不好意思！那也不能进去！”大个子很不客气的往门口一站，横在我面前。
那肉门板似的身材堵在那里，我就算想硬闯也不行，更何况老头早早的就给我打了预防针，进了梨园春处处要收敛也要谨慎，所以我只有等。
这座戏楼和所有古建筑一样，四面的楼阁围着中间一个大堂，每一层楼阁上都空着观赏台，方便楼上的客人观看大堂内的表演。
我所站的位置很宽敞，正是戏楼在三楼空出来的观赏台，上面放着几张檀木桌和一排铺着软垫子的太师椅，靠近戏台那一边垂着珠帘，从里面能看出去，而从外面看只能瞅见模糊的人影，这个位置是梨园春的老板特地给某些贵宾准备的坐席，此时正空着，我走到栏杆边上撩起珠帘把头探了出去，看向楼下那一个个圆圆的脑袋。
我刚在太师椅上坐下，便有人捧了茶上来，我索性往那珠帘一指，吩咐道“挂起来！”
大个子依言把珠帘挂了起来，底下有几人抬头看见了我，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之后交头接耳，估计是在猜测我的身份，然后更多的人抬头看了我几眼，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懒得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悠然的品着茶听台上演出的昆曲《牡丹亭》，此时台上的旦角小生正在你侬我侬的演绎着情爱，那小生柳梦梅扮相淡雅文儒，唱功温润柔和，比之女旦杜丽娘却是差了那么几分神韵，杜丽娘声腔缠绵婉转、柔曼悠远，投入的表演引人入景，底下的观众喝彩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不停地掏出大洋甩进打赏戏子的托盘内。
我见那杜丽娘天生丽质，不由得便多看了两眼，哪知她也在拿余光时不时的偷瞄我两眼，我顿时大乐！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的观看她的演出。
可惜，台上的昆曲很快告一段落，随后上演的《北诈》我却是无心再看，于是撑着头对着茶杯里飘忽的茶叶发呆。
大脑一旦空闲下来，有些事便主动在大脑里回放了一遍，让我不自觉的心生疑虑。
清晨我们从旅店出来，正准备上车，人群中出现纷乱，一小队宪兵在闹市中追捕两个男人，一边气势汹汹的喧嚷着一边放枪，将民众惊得尖叫连连。
说来也是巧了，二人跌跌撞撞的冲过来的时候，老头正打算拉开车门坐进去，眼见宪兵将要把两个男人逮住，情况却在此事发生突变，也不知他二人谁先起的歹心，竟然挟持了老头做人质。
我当时在另一面上车，于老头之间隔着一辆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被二人用刀抵住脖子，往追来的警察面前一推。
追来的警察看了看那一排气派的小汽车，再看看神色淡定的老头，拿不准是按规矩谁都不管直接毙了这两个犯人，还是先救人，于是齐齐的端着枪指着处在风尖浪口上的三人。
刘喜得搂着他的七姨太下楼时正好看见这一幕，那老狐狸的笑脸当时就冷了，将美娇人往边上一推，当即就是一声怒喝“把枪给我放下！救人要紧！”
一队宪兵让他这么气势十足的一吼，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灰溜溜的将枪垂到脚边。
“放了他！你们可以走了！”刘喜得面色阴沉的对两个男人说道，看向老头的双眼里满是担忧。
然而在这之后发生的情况就怪异的很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指向刘喜得“你！过来换他！”
我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二人一句“聪明！”还知道谁比较有威胁价值！
随后又觉得两个歹徒是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竟然敢在太岁头山动土！刘喜得是什么人，怎能随便受人威胁？又怎可能为了旁人去冒险？
可是刘喜得的答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别人或许是因为担心，而我却是因为震惊。
刘喜得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即走了过去。
我家老头不领情，冷着脸低吼道“不必了！你回去！”
刘喜得却温言软语的说了一句“都这时候了，你就别逞强了！你应该是明白我的！”
老头的表情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格外难看，嘴唇紧抿，看着刘喜得一步步走过去，将他的危险全揽到自己身上。
二人此时又开出了条件“送我们出去！”随即挟持着刘喜得坐进了车里。
没等刘喜得开口，唐立新已经夺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上了驾驶座，发动引擎把车缓缓开出街口，脸上的表情比谁都凝重。
我们的车队尾随其后追到了城外，看着两个男人端着枪戒备的步步后退，最后隐入丛林，随后枪声伴着刘喜得的惨叫在旷野之上传开，老头不顾一切的跳下了汽车，着急的往刘喜得那辆车赶过去。
当刘喜得捂着流血的胳膊依然笑着、当老头出言责备却掩藏不住眼底的心疼时，我陡然觉得这一连串事情都透着诡异……
“阿宝！让小季爷进来！”里面传出老气横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冥想。
“是！”听到里屋的吩咐，大个子走到我身后，恭恭敬敬的弯腰“您里面请！”
我当即收拾好情绪，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摆着几张貂皮椅，居中的位置坐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先生，慈眉善目的模样带着几分亲切，看到我进门微笑点头。老头坐在老先生的左下方，面带微笑的品着茶。
在老先生的右手边坐着两位中年人，二人面无表情的瞥了我一眼，然后喝茶的喝茶，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
靠前的中年男子方脸大耳，光溜溜的脑袋上尖下宽，活脱脱像个洋葱，靠门一方的妇人稍显瘦弱，那单薄的身材严重的营养不良，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
这几人我幼时就见过，居中的老先生是我祖父的七弟，梨园春的当家掌柜，在众多兄弟姐妹中与祖父最亲近，老头对面的是他的一双儿女，是老头的堂兄姐。
按照老头的事前的嘱咐，我恭恭敬敬的弯腰，逐一的见礼到“季宇见过七叔公！七叔公安好！见过三伯！见过四姑母！”
“自家人，不必那么多礼数！坐吧！”七叔公点头示意。
我屁股还没挨上椅子，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位西装笔挺的俊俏人儿款款而来，齐颈的黑发柔顺亮泽，眉如描画鼻如琼，狭长的丹凤眼扫过众人，停在我家老头身上，眼睑微弯，两瓣薄唇勾起来一个迷人的弧度，那神态举止，让我不自觉想到四个字——‘媚骨天成’。
那人两步走到老头身边，长臂一伸将老头往怀里一揽，声音清柔喜悦“五哥，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老头哈哈一笑，溺爱的拍了拍那人的后背，略带戏谑的说道“我也时常在想——六弟还是那么不务正业么？”
六弟？不是妹子？我还以为是女扮男装呢！不由得再多看他几眼，那长相真是雌雄难辨，那美感完全超越了性别的界限，如果需要简短明了的描述，那么只有两个字——‘尤物’。
“我何时不务正业了？”那人撅嘴，故作不满的斜了老头一眼，然后看着我，详装严厉的说道“小宇子！怎么不知道见礼？难道你把你小叔给忘了？你小时候小叔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小叔？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表情微噌的美人，觉得这人确实好像见过，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最具体的印象，只得机械的跟着他的描述喊了一声“小叔好！”
那人满意的点头，随即皱眉道“不知道给长辈让座么？”
我只好依言往外挪了挪。
“如锦，你看看你哪里有长辈的样子？”二姑母略带责备的说道“这么多座位你非得跟人家晚辈抢！要脸不要脸？”
如锦？季如锦？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人莫不是七叔公五十高龄时生下的晚来子季如锦？那个花名在外、多情薄义的戏子季如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夺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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