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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折腾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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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去的人传回音讯,在大东北一座偏僻的小镇上寻到了狗子。
李政连夜乘车赶过去,漫天大雪无休无止,到达镇上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李政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菜绑烂果和稀泥的街道上,狗子就暂住在街道尽头三十块钱一个月,已经下陷成地下室的民房里。
房东打开生绣的锁具将李政领了进去:“就是这里,没你们的话,我没敢惊动他。”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一年四季难见阳光,隐隐透着股凉嗖嗖的朽臭味儿,李政紧了紧大衣领子,问房东:“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通常这个时候就快回来了。”
“麻烦你了,谢谢。”
房东离开后,李政在昏黄暗沉的灯光下缓缓环顾,然后,他看见了炕沿上一对闪着流光的白金袖扣。
都已经贫脊潦倒到三餐不济的地步了,还想着送他白金袖扣,痴的无药可救,傻的也无药可救,怎么可以随便放在炕上!
良久,李政挽起大衣袖口,换掉了衬衫上原来的袖扣,太没眼光了,样式土的掉渣。
破崽子,再敢逃,非削折了你的狗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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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很好,还真给他逃了。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赖小狗撒丫子狂奔,脚后跟扬起的雪直砸后脑勺,随李政而来的保镖们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住,狗急了跳墙,赖小狗踩着窗框三两下蹿房顶上,跳到了另一个胡同。
李政:“……”
靠!哪来那么多胡同。
身后一个保镖指右边:“老板,抄那边近路。”
李政个高腿长,底盘不稳,跑步真不是他强项,冰天雪地险些哧溜在起跑点上。
“我靠!”
总算是看到狗子的背影,狗东西跑的那叫一个迅猛,竟然还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他几眼。
“赖狗子,站住!你特么聋子……”
李政憋了一肚子的火,三两下脱掉大衣甩地上,撸起衬衫袖子:“今天不把你小子逮到,我特么管你叫哥!!”
赖小狗见身后的人轻装上阵加快速度冲了过来,他蹬蹬蹬猴似的又蹿房顶上了。
李政就地抓捧雪团削过去,雪团飞到一半就散了。
赖小狗蹲房顶上,团吧团吧一把雪,咣的砸李政胸口上:“找俺干啥,走去!”
李政指了指他,齁劳气喘的:“等着,你特么必须得给我等着!!”
“吓唬谁!瞧你跑那两步道,赶紧回去吧,滑跟头崴了脚没人伺候,就算伺候了也是看好你那几个钱,有几个像我这么真心实意的!”
“……”
不要脸的玩意,还好意思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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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小狗转身跳下房顶就地打了个滚儿,特么东北地小平房就是好跳,更别说下面还有积雪垫着。
李政必竟是玩建筑的,从小农村里摸爬滚打长大,凡是所到之处,放眼一看,便可大致了解地形。
李政凭直觉穿向另一条胡同,果不其然捕捉到狗子单薄的小身影。
追出胡同,前方视线蓦地敞亮,再前方就是横着半截断桥的冻河了。
“你别过来!”
蹿到河中心的狗子慢动作回身大声喝制住岸边的李政。
不用喊李政也跑不动了,他弯腰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猛喘气,气管火烧火燎的呼哧,嗓眼子兜风火辣辣的疼。
他制止住追过来的保镖们,抬手向狗子勾勾手指:“我不追你……你也别跑了……”
常年坐办公室里,再跑真容易累出人命。
狗子盘腿坐在全是雪的冰面上,勒个鳖肚子,喘的也很厉害:“不跑了,中午还没吃饭呢,等我歇一会儿再跟你走。”
“然后择日再逃呗?”
“嗯。”
“去你妈!”答应的倒够爽快。
“啧,”狗子脱掉鞋,往上提露后脚跟的烂袜子:“书念多了,怎么出口就骂人呢?”
“我怎么不骂别人!”
“打是亲骂是爱么!”
爱你奶个腿儿!
李政手里捏着袖扣,埋怨道:“扯了吧,跑丢一个。”
“甭心疼,赶明儿弄个大的。”
气缓过来了,北风呼呼的,大雪片子刮得脸疼,李政问他:“除了卖□□,你还有哪些来钱道?”
狗子边穿鞋边回答他:“捡破烂,卖□□,偶尔拉皮条,反正不偷不抢,偶尔还扶老奶奶过马路。”
“你还拉皮条?”
“嗯呐!拉一个提十块钱,你身上那件保暖衬衫就是用拉皮条的钱买的。”
“……”李政倒提口气:“赖小狗,你真行!”
“不行也不行啊!只要有目标,画个点我就敢往前冲。”
“包括给我下药。”
“嗯呐。”
“把你黑龙江的味儿给我收了!”
“收了你也照样是看不上!反正我就是招人烦!看哪都不顺眼,远的不说咱就说你生病的时候,李老三……”
“你叫我什么?”
“咳,李先生行了吧!”
“……”
“咱就说你生病的时候,我耗子药都买好了,就怕有个万一,好给你做伴!我端屎端尿揪心揪肺跟伺候祖宗似的,生怕你烫着了噎到了压着了,你呢,就跟轰苍蝇似的,成天赶我,有你这样不讲究的吗!”
“……”
“病好了紧接着你又闹经济危机,成宿成宿的失眠,我比你还上火,上牙膛子都烧烂了,为了能让你吃上一口热呼的,每天顶着大太阳给你送饭,一身臭汗被你嫌弃不说,还得承受你的破脾气,我反没反驳一句?没吧!其实也没啥,谁叫俺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
“经济危机好不容易过去了,好嘛,又有臭不要脸的假娘们腚沟子痒痒勾引你,天天约你出去吃饭,我还能再忍下去么!不能!我拼死拼活伺候的人凭什么让他们捡现成的!!”
李政牙痒痒:“你特么还浑出理浑出委屈了!”
“知道有多疼么,都是肉啊,你够狠的,可一个地方一个劲的钉我!”
“那都是你自找的,否则我再饥不择食也不能、也不能……”李政咬牙切齿:“我特么整整做一个月的噩梦!”
狗子抱胸又得瑟上了:“哎妈,你勒得我老紧了,肉皮儿贴肉皮儿,啪啪啪的造,老滑溜了,你屁股上的那些印子都是我抓的!”
“……”
靠来地!
赖小狗顺嘴冒淫词儿纯特么老皮条子腔调,李政手痒想扇人,他迈步上前。
“你别过来!!”赖小狗针扎了似的猛地站起来:“你、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
“就怎样?”
“我、我就一头撞死冰上。”
“全是雪,你撞得死么,吓唬谁!有种给我撞一个!”
“啊啊啊,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了!”
李政猛然顿住,他听到了冰裂的声音。
“狗东西,你……”
“都说了,让你别过来,快点退回去,这块河老深了,别以为个子高就没不了顶。”
“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扯嘴皮子,你轻点走,过来。”
狗子摇头:“我不。”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过去,”狗子深深的看着他,然后张大嘴巴哭了:“过去,就又得欠你的了,以前的还没还完呢。”
“我从来就没让你还过。”
“可是我要还。”他低下头看着冻疮累累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砸在雪面上:“再欠,就还不动了。”
赖小狗抬起胳膊,努力擦干眼泪,红通着眼眶看向李政:“你回去吧,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
“等我赚到大钱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就买你。”
“买我做什么?”
“闷得儿蜜!”
“……到时候恐怕我都老成灰了。”
“你就瞧不起人吧。”
赖小狗吸吸鼻子,转过去,伸出一只脚试探冰面。
李政在他身后唤道:“哎,那个姓赖的。”
“干嘛?”
“你……从什么时候对我有那方面意思的?”
“从小。”
“……”
其实是沈岩在民租房里向李政表白的那天晚上,但那份独一无二的依赖却是从小到大的,干干净净,不掺杂质,单纯至今。
或许早就有那方面的意思了,只是他不懂。
李政神来之笔般嘟囔出了一句:“不用捡破烂拉皮条,其实我不贵。”
赖小狗扯开腿坚难迈出一大步,精神太集中了,随口道:“不贵卖多钱。”
“你看着给吧。”
“一毛钱你也卖?”
“卖!”
“……”
“……”
“……”
“买、买不买,你倒是给个痛快话!”李政火了:“中定身术了?说话!”
“......”
“我.....我是认真的。”
“......”
赖小狗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然后,然后咔嚓一声,冰面塌裂……
“狗子!”
“哎妈,救命!”
乐极生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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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掉冰窟窿里,被捞上时已经是两眼儿一翻人事儿不醒了,身上本来就没个好地方,脱掉冰渣外衣,胸前瘦出了一排排肋巴骨,李政抄过剪子哆哆嗦嗦划开了他的裤子。
靠!老小子穷得内裤都穿不起了,李政以前还真就没怎么注意,小狗鸡啵黑儿黑儿地,毛儿也黑儿黑儿地。
狗子烧得很厉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第一时间跳河里救人的李政也好不到哪去,但怎么说也比狗子强,至少没烧迷糊胡言乱语。
李政揪心吧啦的把人搂怀里,就听怀里的人嘴唇一开一合的嘟囔着什么,李政低头倾听。
“哥……”
“嗯?”李政眼眶发热,终於是肯叫哥了。
“屁股手感真不错……”
“……”
“哥……”
“干嘛!”
“帮我含下鸟呗……”
“……”
“哥……”
“还没死呢!”
“性药是在二明哥那偷的……”
“……”
“哥……”
李政磨牙:“放。”
“疼……”
“……”
“呜……”
狗东西揪住他的衣襟绻成一团,哭的伤心欲绝。
“咋还不接我回家呢……”
“……”
李政的心就像泡在了酸菜缸里,咕噜咕噜冒酸泡。
“赖小狗,你特么折腾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