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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坐忘医馆 ...
由于受过他的恩惠,小茗对于江晚青的感情本就比林汐多些。此时小茗重见许久未见的江晚青,顾不上多想,一头扎到他身边。
小茗本有很多想说的,关于秦州、关于互市、关于林汐,可一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又闭上了嘴。
他们经历了太多,吃了太多苦,又该怎么说。
江晚青发觉古怪,双手扳住小茗的肩膀,盯着他问,“他还好么?我一听说就赶过来了,怎么回事?”
“风寒发热,隔壁的大夫给治过,已经没事了。”
“怎么弄的?”
小茗眼珠转了转,答道:“大夫说是气郁音茂,不懂是什么意思。秦州太干凉了,约莫就是水土不服吧。”
想起沈熹捎给自己的信件,江晚青沉默半晌,嘴角一扬,“幼稚。”
小茗眨了眨眼睛,不知他说的是自己还是大夫。
“没事就行,我走了。”江晚青扁扁嘴,转身欲走。
“别走。”小茗紧赶几步抓住江晚青的袖子,“小的去隔壁医馆拿药,得有人帮忙看一下我家少爷。”
江晚青指了指正从屋里出来的康十一,道:“这不还有个人呢么?”
“康大哥!”小茗招呼康十一过来,对江晚青说:“他老婆快生了,他得回家守着。”
“啊?谁快生了?”康十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我的大哥啊,还能有谁?当然是大嫂啦!”小茗将江晚青推到主屋门前,拽着一脸迷茫的康十一向大门走去。
江晚青看了看红漆的大门,又看了看隔着他与林汐的那道小门,只觉得腿上像有千斤重的枷锁。那枷锁死死绑着他,不能向前,亦不能向后。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这一趟。想起林汐,江晚青心里仿佛有只虫子在扰,眼前,只是一道门的距离。罢了,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见就见吧。
轻轻地推开门,江晚青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到林汐床边。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莫名的心酸。从前林汐是个处处讲究的人,何曾住过这等摆设杂乱的屋子。那琴草草蒙了块布,布上面居然还压着件衣服。书案不摆在文昌位上,却紧挨着床放,旁边也没个敞亮的窗户。书案的对面挂的是……
江晚青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花眼,那是自己送给沈熹的字。
长河落日,忠骨长存。
他就这么把自己的字挂在书案对面,挂在床头,日日看着。
江晚青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生生地疼。
不能让他挂着这幅字。江晚青搬了把小凳,将字取了下来,卷好放到书案上。
书案上堆的都是书和公文,江晚青一本本一张张地收拾着,在拿起一本书时,发现了书下的一张信纸。他对字向来十分敏感,现下透着纸背看那信上的笔迹很是眼熟,便捧到手中读了读。
这是程璟的信。
从内容上来看,多半是林汐求程璟递交议书时,程璟给他的回信。整封信都在说物价及互市之事,而在末尾处的几句话,让江晚青手腕发僵,瞬间拿不住那信。
“劳君来信挂念问询,晚青一切安好。”
啪——
最后一根线也崩断开来,无法再维持理智。江晚青扔下书信,夺门而出,却在迈出门槛的一刹那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晚青,别走。”
难道被他发现了?江晚青惊恐地转过头,看到床上那人依旧闭着一双眼睛,脱力般地长吁了一口气。
江晚青无奈地重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林汐跟前,坐在床沿上。
林汐似乎正在梦境之中,聚着眉头急促而轻微地摇头,口中不住地喊着让他别走。
“真麻烦。”江晚青将手伸到那三层被子下,摸到了林汐略有凉意的手,缠着手指握到手中。林汐手指依旧修长,骨节分明,握起来很舒服。不过,比以前粗糙了一些,也瘦了些。
“秦州这么好,你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呢,还总想着金陵。”江晚青另一只手探上林汐的发迹,为他理了理额发,“金陵有什么好,一个个都翻云覆雨,尔虞我诈。你不知道,我天天在那金丝笼里,都要疯了。”
“我已经押了程璟,我输不起。”
江晚青知道,自己一旦跟随了程璟,便是压上了父母族人的性命,压上了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的性命。他希望林汐可以远离权力的牵扯,等到自己功成的那日,若他们二人还能一如往昔,那便……
他甩了甩头,甩掉这个糊涂又可笑的想法。那日如此决绝的话都出口了,怎么还能一如往昔。林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虽然念旧,但绝不向人屈尊。
他埋进林汐的颈窝,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混杂着那种熟悉的茶香。幻想着,如果人世间没有这许多的无奈,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哪有这么多如果。
生而为人,谁又能真正脱身于俗世之外,谁又能只顺从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
送走康十一,小茗拿着药方,穿过院子中满地晒药的簸箩,冷着脸走进坐忘医馆。
嘿嘿从没见过小茗这样凝重的表情,咬着手指,一脸关切地围着他。正坐在药柜前闻药的年轻人抬了抬眼,不经意地说:“这么早就来了。”
“来拿药。”小茗将药方扣在桌子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我看看啊。”年轻人拿过药方看了看,在药柜中左找找,右找找,抓了些药垫纸洒在桌上。他拿出一杆小秤,笑了笑道:“我手不准,称得慢,要不你先喝杯茶等等。”
衣袖顺着胳膊滑下一截,露出他的手腕。小茗瞥了眼那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拉长声音唤道:“张太医。”
年轻人微笑道:“小兄弟认错人了,在下名叫木坐忘。”
“你将我家少爷害成这样,还敢住在他身边,你就不心虚愧疚么?”
他保持笑容,只是嘴角抽了抽。
“你的药我家少爷可不敢吃,万一吃出了毛病倒顺了小人的意!”
他沉气回答,“他不吃药,才会出毛病。”
“如果没有你,怎么会有毛病?”小茗抓住他的手腕,恨恨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我家老爷找你索命?”
他手腕一疼,手中的小秤砰地掉到地上,砸凹了。
嘿嘿捡起心爱的小药秤,来不及伤感就看见师父被小茗捏着手腕,冲上去推搡他道:“放开我师父!”
小茗被他一推,退后两步,勉强站稳了身子。
“对,我是张棣。”
“你终于承认了。”
“就当我是出于私心吧,希望你不要告诉祁恒。这里只有木坐忘,张棣已经死在大理寺的刑房里了。”张棣顿了顿说:“为了祁恒,你也不能告诉他。”
“我不会说。”小茗警惕地盯着张棣,“你在这儿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又要害我家少爷?”
“我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信不信?”
当初张棣在大理寺受刑致死,他本以为自己的命已经到头了,可睁眼时仍在人间。经过询问他才知道,原来是大理寺卿左涟将自己用棺材运出城,又让大夫将自己救了过来,一路送到秦州,在那大夫的医馆落脚。张棣重获新生,时常思考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觉得自己实是罪孽深重,便依据医馆的名字,改名叫木坐忘。
好人不长命,医馆的老大夫在采药时跌下山死了,留下一个痴痴傻傻的孙子。张棣接手了医馆,在城中隐姓埋名地过活。
直到张棣听说,新上任的茶马使来了,是金陵人,叫林汐。后来,林汐居然放弃了城东的宅子,搬到平头百姓住的城西来,和张棣做了邻居。
对于林汐,张棣自然是抱有复杂的情绪的。故而在他乔迁新居的那一天,让嘿嘿送去了那盆玉竹。
平日里他也经常配一些调理的药让嘿嘿交给小茗,让林汐尽早适应水土。
张棣本以为林汐只是个依靠亲族关系的世家子弟,百无一用,没想到他却在秦州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干得风生水起,现在竟连鸣沙山的互市都开了。
小茗回到林家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江晚青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走的,留下一个整洁的屋子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嘱咐他的话。
“小茗,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小茗试了试林汐的额头,发觉已经不太热了,笑了笑说:“好多了,我给你煮药。”
林汐看了眼小茗拎的药包,问,“是坐忘医馆的木大夫开的药吧?”
小茗抿了抿嘴,点点头。
“木大夫仁心仁术,改天要好好谢他。”
小茗咂了咂舌,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大理的滇楚王府中,灯火昏暗,人影幽约。
“除了慕容守和呼延澜,其他的都办成了。”一人拜道在灰色身影的脚边,领口绣一片枫叶。
他低沉笑了几声,幽然出口,“程璟,该一较高下了。”
不会写感情戏,卡了一天,终于写完了_(:з」∠)_
塞上风起这一卷终于写完了!握拳!下一卷白虹贯日,让我努力地撒狗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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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坐忘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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