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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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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拍了拍袍子上的灰,掀起帘子跨进去。人声顿时静下来。
全身的装饰只有那一串铜珠,但是众人仍然看呆了。
刘海全部顺着辫子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更加显得眉框高挑有致,风度翩然。一双解语的玲珑秒眼,仿似国庙里的那尊佛,即使你背对着她,依然能感觉到她流转的目光,顾盼生情。
尚没有胭脂,不扫红粉,不画娥眉。
酒,好东西,酣畅淋漓。
微微的醉,两眼恍若春水。
席上早有热情的年轻男子唱起歌来,吉梅也略有醉意,伴着男子的歌声,一双皮靴蹋着地跳起当地古朴的舞蹈。年纪大的老人则捋着长须,眯着眼睛看自家中意的未来媳妇、女婿。依玛干瘦的脸上也露出主人的欢喜和骄傲,暗淡的肤色因为酒意而泛红。
有歌有舞,一名高颧骨,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问主人要来马头琴①助兴。听到久违的乐器声,醉眼惺忪的明珠,也按捺不住。站起来,一手拿着红漆皮手鼓,随兴拍着唱起来,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料
醒却一无所绕
笑红尘,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也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生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②”
当年醉眼朦胧唱这首歌的女人,颠倒终生,如今红颜已老,当年恣意人生,快意恩仇的影子,已经被平凡的日子熬成了一张平淡无奇的白纸。
耳畔的发,零散的落下几根,软而妩媚地窝在脖子和袍子的立领中间,高挑修长的眉,象两枝出挑的春花,一蹙一展都是风情。祁瓦的年轻小伙子都看呆了,这样的风流态度,妩媚又不失高贵,仿佛从来她就不生在草原,没有一丝尘土的气息,她或许来自天山,或许来自仙境。
呵斥声,兵器胄甲镪锒碰撞之声,生生地打断了歌舞美乐。
席间几个老人都惶恐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这些王府的虎狼之兵,意欲何为。
乌拉尔径直走到明珠面前,“明珠姑娘,请跟我走一趟。”
明珠还来不及答话,乌拉尔已经自腰间取出一副乌黑的铁镣,一名倾慕佳人的祁瓦汉子急忙挡在明珠跟前,乌拉尔一声令下,左右两名佩刀的膘悍侍卫强行拖开了他。
“合尔泰让你来的,难道狗又仗了人势不曾?”明珠虽然厌恶王府禁军的作为,但是乌拉尔既然是合尔泰的手下,那她也不用害怕,上次卡布身上乌青的鞭痕,这笔帐她还记着呢。
她顺从地让乌拉尔铐上双手,交代依玛照顾好卡布,不要为她担心。
担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从来人缘是这样,来是偶然,走是必然。有什么事情,大不了见了合尔泰,当面说清楚。她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本以为进了大帐,自然可以见合尔泰,谁知道禁军直接把她押送到了王府大牢,派重军看守了起来。祁瓦人虽不好斗,但是对待俘虏和罪犯,仍然相当残酷,劳里不时传出惨叫声和呻吟,哭诉,疯人的喊叫。
她想自己可能是比较重要的罪犯,所以单独关在一间,隔壁是个蓬头的男人,从她进牢房到现在始终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霉烂,腐臭,她禁不住喉头一紧,剧烈的呕吐起来。
地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第一夜她被下腹的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等到醒来,已然不知天光天暗。君主制的国家都是这样,人,是不当人看的。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世界,那个富裕的君主制岛国,她看过牢里的囚犯,也都这般,大声呼号的是新犯人,哀号的关久了的犯人,那些被判了终生监禁的人,早已经木讷地和痴呆一样了。
刚来的两三天,她无一天不恨合尔泰,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陷在这么一个残忍的地方,再后来,慢慢的她就不恨了,她想如果这时候从天而降一个英雄把她带走,她会万分感激的。
训兽一样的道理,踢一脚再赏口吃的,就该千恩万谢了。
整整半个月,或许不止,明珠吃不下牢里的饭,但是人似乎又比平时容易饥饿,终于忍不住拿出藏在身上的银钱,贿赂看守,以求得一口能下咽的吃食。
却打听到看守们正在核对整理犯人的记录,说是国师要来,要应付国师的检查。
明珠在心里忖度,她早先是擅长外交的亲善大使,见过的各国各界的领导人不下万也有数千,不管这国师是什么来头,她要把握这个机会。尽管她非常不愿意主动与人打交道,特长,并不等于爱好,她轻轻微笑。低头却闻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一股异味,显然不是香,但也说不上酸臭。
她有意无意地在两个牢头面前问起国师的事情,谁知道那两人面色突变,噤若寒蝉。这个传说中的国师,有那么恐怖吗?她倒好奇起来,想看看他的本尊,到底是不是有传说的那么恐怖了。
国师没来,一名泼辣如火的美丽女子,倒是软鞭缠腰,兴师问罪来了。
“明珠,好名字,只是不知道你的心肠,怎会那么黑!”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两道浓眉,英气又带些俏皮,滴溜溜一双圆眼灵气逼人,两肩稍宽,穿制式的夹袍更显得身量匀称窈窕。但是明珠显然不明白这女子无由来的指控。
“姑娘是好姑娘,只是不明白你那句黑心肠,到底是什么来由。”她不讨厌这个直来直往的女孩子。率真,是她想象中草原上的好女儿。
女子一时语塞,心里一急眼眶倒红起来,“都怪你,你妖邪奇术,媚惑合尔泰,他的魂魄都回不来了!”
“呵,又一个醉心合尔泰的女子,他真有那么好么?”她象是自言自语。
“你不是我们祁瓦人,一定是他族来的奸细!”这女子好象有被迫害幻想症一般,“你下毒想害死合尔泰,到时候两国交锋,祁瓦无将,你一定是凹傣派来的间隙。”
“那我这个奸细,能问问你们那位大将军,到底怎么样了,伤的严不严重?”明珠虽然对她的指控不满,但是心里也有些担心合尔泰,毕竟他伤未曾痊愈,别中途又生变故。
“你,少幸灾乐祸!”她气的英眉倒竖,“牢头,开门!”
两名牢头抖抖缩缩的过来开门,明珠倒象是看戏一般,更加激怒了红袍女子。
“我要你记住,我叫帕米拉,合尔泰是我的夫君,也是祁瓦的大将,更是祁瓦将来的王!”她不是肤浅的女子,明珠的确被她的气势震住了。
僵持了好一会,明珠先软下来,温和地口气求她,“他到底怎么样了?我已经在你们的牢笼里了,知道了也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呸,巧言惑人!”帕米拉本不是凶恶的人,但是听见明珠关切的口气,想起因为她而昏迷不醒的未婚夫君,她气从一处来,抡圆了鞭子狠狠地抽了明珠两鞭,明珠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地挨了帕米拉的鞭子。她不顾手臂、后背火辣辣的痛,坚持问:“我要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注释:
①由于祁瓦的背景影射了蒙古族的一些风俗,所以借鉴失当,僭越之处,请蒙古同胞多包涵。
②《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主题曲(粤),歌曲名:《做个真的我》 词:潘伟源曲:李宗盛演唱:陈淑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