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你的夏季》七里马

67、第 67 章

　　“说啊。”周冬站起身来，满是被欺骗的恼怒。他期待着他们的婚姻，所以一直在考虑婚前的准备，每天都上网查很多资料，回来急急想跟她商讨，哪里拍婚纱照，哪里蜜月，怎么安排日子……可是她居然在骗他！
　　“对不起。”陈知知诚心实意的道歉。
　　“给我个解释。”
　　陈知知坐到他身边去：“我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是么？”周冬冷冷地看着她，“你心情不好，所以还需要徐迟送你回来？”
　　陈知知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竟然看到了徐迟送她回来的场面，“……只是加班到很晚，正好碰见他，他怕我不安全，送我回来而已。”
　　“呵……”周冬露出一丝冷笑。
　　陈知知转过脸，他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听不进她说什么。的确，今天她跟徐迟聊得有点晚，当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发呆的时候，徐迟突然来找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一直不知道徐迟也会工作到这么晚才走，而且发现了她这几天的异常。
　　也许是因为都是大学同学，也或者因为徐迟结了婚更有经验，更或者这些事在她心里憋久了，反正她就是很想有说说的欲望。
　　徐迟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她聊了许久，宽解了她很多。
　　“的确，婚姻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你家的矛盾还很严重。”
　　那时陈知知点点头，叹息：“是啊。”如果只是婆媳闹了矛盾，以后分开点住，不太长接触还好。可周妈妈又是十分想让周冬跟她住一起。
　　说实话，她真的无法接受跟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婆婆在一起住。
　　“跟周冬说说，他才是关键。直接告诉他，你不想回去，不想让婆婆帮你找工作，更不想跟婆婆住在一起。”
　　陈知知低了头：“他会很为难吧？”如果她要求这么多，她都觉得周冬妈妈不可能同意他们结婚了。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陈知知没有说话。
　　“周冬，如果让你在我和你妈妈中间选一个，你选哪个？”周冬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什么鬼问题？你看多网剧了？”
　　说出来陈知知也觉得自己可笑了。
　　是啊，这不就是如果我和你妈同时落水你救哪一个问题的变种吗？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俗套？
　　从来没想过她觉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的问题会应验在自己身上。对这个当年曾经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问话，她也曾思考过其答案。
　　原谅她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根本不会答出如同“救你，因为我妈会游泳”等等机灵的答案。
　　那时候，年轻的她曾经极其慎重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而答案就是——救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是给自己生命的人，没有她就没有自己。而男朋友，如果爱到无法自拔，那么她就为他披麻戴孝，终身不嫁。
　　陈知知想站起身来，又被周冬拉着坐下。
　　“徐迟的事，你就打算这么过了，不给我一个解释？”
　　陈知知望着他的深黑色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头好难过好难过，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为什么她就不是一个和周冬门当户对的人呢，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别人一样，你家人看我也欢喜，我家人看你也欢喜，和和乐乐的就这样结婚成家生孩子呢。
　　陈知知突然倾前极其温柔地吻着他。
　　虽然她以前也不是没有主动过，可是这一次，他真心觉得有异常，即便知道她骗他加班，每天那么晚回来，还有看见徐迟送她回来，他虽然很生气，却真没觉得她会出轨——至少他对她还是有了解的，她不是会三心二意的人。
　　可是她现在的反应，一直在避免和他对视，长久的沉默，莫名的主动都让他觉得很……
　　——她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才会眼里面都是愧疚和哀伤。
　　待到第二天晚上七点，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来了。正在卧室里打电话，见到他慌忙挂断电话，那种惊慌失措生怕他发现的样子，他真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疑心过去问：“谁的电话？”
　　她脸色发白地答：“没。一个朋友。我去做饭。”她从他身边过，却把手机背到了身后。
　　她在说谎，周冬一眼就看得出来。但是等她洗澡，他拿她手机看时，那个时间段的记录都已经删光了。
　　如果真是清清白白，为何要删记录？
　　周冬心中的怀疑越来越甚，他甚至隐隐认定，那个通话记录的对象就是徐迟，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
　　或许是什么事，徐迟突然回心转意跟知知示好，或者是他们两个无意中发生了一夜情，导致现在知知这样无法面对他。
　　周冬把所有可能的设想都过了一遍，心中却越来越烦乱。陈知知洗完澡出来看他拿着自己手机，心里一惊，刚忙拿过来：“干嘛看我电话？”
　　“你怕？”周冬抬起眼看她。
　　陈知知盯着手机没有说话，周冬看着面前房间门口地板上漾出的灯光。
　　“知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陈知知放下了手机，却仍然沉默着。周冬突然转头把她压在身下，深深地望着：“如果你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你是无意的，我可以原谅你。”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真的能够完全放开心，他毕竟也是男人，如果陈知知真的跟徐迟发生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他更希望的是陈知知能够坦白的告诉他，哪怕结果是他最不希望的那一种。
　　周冬盯着陈知知的唇，他又突然很害怕从她嘴里吐出的真相。
　　如果真的，如果真的……
　　陈知知感受到了自己被捏住的肩部，而后正视着他：“我做什么错事你都愿意原谅我？”
　　周冬没说话，理智上他是愿意原谅的，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也许会直接跑去找徐迟拼个你死我活也说不定。
　　陈知知却微微笑了，泪水从她太阳穴上划过。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说：“周冬，你真好。”
　　周冬没想过她会突然哭，他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究竟是如他猜测般有负于他，还是仅仅被他感动了……可是他不想管了，哪怕她做了什么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她的心在他这里就成。
　　陈知知环住了周冬，周冬也抱住了陈知知。
　　然而没过多久，陈知知便跟周冬提出了分手。
　　彼时，周冬并不理解她的分手，一直问不出原因后，他终于承认——也许是陈知知早已变心。
　　但是在得知当时那通电话并不是陈知知打给徐迟而是打给他母亲的时候他明白了。
　　徐迟建议陈知知直接向周冬提出要求，可是陈知知并不愿意让周冬做挡箭牌，之后哪怕结婚也一直躲在他身后，任何事都需要他传达。
　　于是她鼓起勇气跟周冬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了。
　　然后得到的只是在她说完之后周妈妈的冷笑：“你要是这样独立自主，就别想着嫁进我们周家了！”手机挂断了。
　　陈知知苦笑了。
　　然后她明白，她的想法与周妈妈的想法不可共存。在周妈妈眼里，她简直就是诱拐她儿子，毁他儿子一生前途的要犯。如果她能够诚惶诚恐的接受她的条件嫁进来，事事以周冬为尊，那么她还能稍微接受她，如果她做不到，那么她绝对不可能同意他们结婚。
　　当然，她也可以鼓动周冬直接从家里拿了户口本跟她直接结婚。可是正因为她爱周冬，所以她无法让他这么做。
　　周冬很温柔，正是因为周冬很温柔，她无法伤害他，甚至她都不愿意他做那个选择题。
　　当那个选择题，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得出答案太痛苦太痛苦了。
　　她宁可他一辈子都遇不到。
　　周冬也很优秀，正因为他很优秀，所以她也决定放弃他。
　　因为他值得好的，值得更好的。
　　值得一个很好很好的女性来爱他，包容他，帮助他事业上升，帮助他春风得意，帮助他家庭圆满，帮助他让成为家里所有人的骄傲。
　　周冬的母亲其实说的很对。
　　她并不配。
　　周冬吻了吻陈知知的额头。其实陈知知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死板，也就是那种出了选择题，只会傻傻地从给出的选项里面绞尽脑汁的挑，而不会另辟蹊径的人。
　　也许她不替周冬做选择题，他们会有另外一条路。
　　“我带你去见我妈。我可以很清晰明白的告诉她，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
　　陈知知并不想周冬去逼迫自己的母亲，以己度人，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那是很难受的。可是现在她选择相信周冬，形势摆出来，他也会有自己的抉择。
　　但是没过两天，周冬给陈知知的答复是：他妈妈同意了。
　　陈知知真的是傻了眼，如果这么简单就同意了，那么她当初的分手到底是为什么？而且照理来说，周冬的妈妈的性格很坚毅，根本不可能会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陈知知问周冬：“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怎么可能。”
　　陈知知真的是完全纳闷不解，“那她到底是怎么同意的？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只是要求我们回去发展。你在意吗？”
　　陈知知摇摇头，这个她倒不是很在意的，如果只是这个条件，那根本没什么问题，“真的没有了吗？”
　　她真的很怀疑很怀疑很怀疑。
　　周冬笑着说：“山人自有妙计。”
　　简直就是恍恍惚惚的，两家人见了面，吃了饭，商量好了日子和酒席，之后聘礼嫁妆也定了。
　　期间周妈妈对陈知知的态度不算很温柔，但也是不小的让步了。
　　离开时，还叮嘱了她一句：“小心身体。”
　　吓得陈知知赶紧拉周冬到一旁，“你不会是跟她说我怀孕了吧？”这种谎可不能乱撒啊，如果之后被证实是骗她的，肯定会以为她为了嫁周冬不择手段，那可真是误会成了团，解都解不开了。
　　“没有，我只是跟她说你给我打过三次胎。我不喜欢戴/套而你对避孕药过敏，所以你避免不了。”
　　“啊？”陈知知愣了，她什么时候打过胎？
　　“我妈对打胎这种事有心理阴影。我爸年轻时……没让她好受过。所以她最痛恨让女人打胎的男人，你明白吗？”
　　“……”
　　“简单来说，我妈是觉得我都让你打了三次胎，身体受了严重创伤，还不娶你很不负责任。而你居然也没用这事跟她说，这点她还蛮欣赏的。至于你不想跟婆婆住，我也很郑重地说了，就算你想，我也不可能跟她一起住。”
　　“……你以前不是同意的吗？”
　　“那是先哄她，我也不想回到家想亲热一下还得避人耳目。至于我妈，她现在的房子和我们的新房很近，也许会常来串门。你要是和我妈发生矛盾，我教你一个方法——先赞同她，让她觉得她控制住了整个局面再慢慢跟她讨价还价。也是我以前没跟你说清楚，总觉得等结了婚也不急。”
　　“……”
　　陈知知垂下头，“为什么你一出马，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变得简单了，我从没想过我们的婚事突然这么简单……”声音突然哽咽，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擦拭着：“我好笨，好笨，我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我差点，差点就失去了你……”
　　周冬温柔地抱住她安慰：“乖，没事了。”
　　陈知知也回抱住周冬，抽泣着已经快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只是好快乐，又好难过，又好庆幸，又好感动。
　　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做依靠，什么叫做爱人，什么叫做伴侣，什么叫患难与共，生死不离。
　　不只是你走夜路有人接你，不只是可以和你聊天说话，不只是可以帮你分担家务，不只是给你愉悦与你生儿女育。
　　爱是分担，是痛苦，是享乐，是共同，是纯粹，是生生不息，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此后，她遇见的，他将也会与她共同面对。她所害怕的，他就会在她身边。
　　在社会滚滚浪潮中，他们将是一个单位。
　　一起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举着火把，互相宽慰着走下去。
　　周冬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让她尽情哭着。自己也长长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一个男人，他心里也难免有许多感触，幸福来得曲折，却终于尘埃落定。
　　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来与她额对额：“别再自卑了，我此生最爱，唯你。”
　　陈知知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使劲点点头：“好。”
　　她再也不会自卑了。
　　能被这样一个男人深深地爱着，怎么能不使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