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录》黄衣喵斯塔

9、曼哈顿03

　　这里是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闻名暇尔的红灯区，白天看或许还好，但只要一到夜晚，这里就披上了奢华糜烂的外衣，露出了□□般迷乱的笑，吸引着无数人慕名而来，就连这里的空气，也弥漫着纸醉金迷的味道。这条街云集了众多电影院、酒吧、风俗店、夜总会、情人旅馆等，每晚都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在这个素有“不眠之街”称号的地方，可以遇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男人、女人、人妖各行其道，合法与非法活动相互混集，因为它从不拒绝任何一个投向它怀抱的人。
　　江川翼此刻正拖着一辆压满纸箱的拖车与守一同走过歌舞伎町，在这条街的最深最暗处，那个人正在等待他们。
　　走过花园通，再往北走一段路，他们便来到二丁目一家挂着彩虹旗的夜总会门口。翼对着门口拉皮条的男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便和守一起由他带领着走了进去。穿过宽敞嘈杂的舞池，他们从DJ控音台后方的环形楼梯走上二楼，然后转入一条亮着幽蓝色灯光的走廊，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便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门。
　　推开门，明亮的灯光透了出来。翼与守仿佛感到一种回家似的安心，不约而同长长地吁了口气，关上门，将夜总会的吵闹混杂完全隔绝。
　　这里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房间，对着门口的落地窗前放了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办公椅的摆放也是中规中矩，左边靠墙分别摆放着文件柜与书橱，右墙边是一排多人沙发和一只茶几，紧挨着沙发的地方开了一扇黑色的门，几盆落地盆栽占据着角落的位置，整间房看上去十分整齐有序。
　　就在他们刚把东西放下，坐到沙发中时，旁边那扇黑色的门便打开了。
　　穿着浅驼色长衫的刘与另一名身材颀长穿休闲服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在走过沙发的时候，江川翼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蓦然发现那人的目光竟也注视着自己。虽然一瞬间感觉有些尴尬，但出于本能的反应，翼很快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陌生男人的嘴角也扬起一丝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这不是当红歌星江川翼吗？一贯维持阳光健康形象的你，怎么到这种情色场所来了？如果被八卦新闻知道了，你的形象可是会大打折扣的哦。”男人用十分暧昧地口吻说着。
　　江川翼笑了笑，淡定地回答：“只是办点事，一会儿就走。”
　　“哪个男人不是来这里办点事，一会儿就走的，难不成还想把这里当成本家？”男人垂下身体凑近江川翼，近得垂下的发丝几乎贴到他脸上，“如果你想的话，说不定有成为头牌的潜力。”
　　“不要乱开小孩子的玩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终于发话。
　　“呵呵，是我不好，玩笑开过火了。”男人笑嘻嘻地直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看到江川翼脖子上围着的暗紫色围巾。
　　“你居然……。”他拿起围巾，喃喃地说：“看来我们还真是很有缘，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翼莫名地看着他，充满了疑惑。
　　“你是……”
　　男人微笑地说：“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忘了吗？没想到这条围巾你到现在还戴着，我以为你早扔了。”
　　“是你啊，我记得你。”像是记忆的封条被翻开了似的，江川翼回答：“我一直都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似乎是更早以前，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就一直戴着这条围巾，想着说不定哪天就能想到了。”
　　“是吗？想不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的记忆有时会有偏差。不过算了，今天不是和你叙旧的时候，我还有事先走了。”男人摆了摆手，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那个，不好意思！”江川翼突然站起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男人停在门口回头笑了下，轻声回答：“柳云烟。”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骇人的闪电瞬间击中脑袋，江川翼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消失，眼中一片迷茫与惊惧。
　　“翼，你怎么了？”江川守拉了几下他的衣角，然而他依然呆呆地站着凝视门口，毫无反应。
　　一定有见过那个人，翼的脑中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的残片如暴雨前的乌云般席卷而来，不断翻腾，丝毫理不出头绪。从孩提时的过去到现在，几乎在每一个细节中，都对这个名字有深刻的印象，但又完全找不到根源。究竟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他？翼失神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思绪从混乱转向一片空白。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嘛，”刘慢慢跺步到他身边，将手按在他的肩头，“喝杯曼哈顿怎么样？你已经满18周岁了，可以喝酒了。”
　　“曼……哈顿？”翼轻轻呢喃了一下，转头看向刘，眼中的神色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记起来了，是在梦里。
　　他曾经梦到过那个人，在一间无人冷清的小酒吧中，他要了一杯曼哈顿。
　　之所以会去那里，是因为那天是守的祭日。
　　守的祭日？江川翼再次迷惑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记忆的喷涌。
　　守已经死了，死了很久，自己一直背负着害死守的压力活到今天。而这个刘先生，是守死去的那天，他看到的。他牵着已经死去的弟弟的手，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仿佛守还依然活着一样。
　　既然守已经死了，那么现在身边这个人，到底是谁？
　　江川翼惊恐地看向刘先生与坐在自己身边的守。他们，究竟是谁？
　　“怎么了？”刘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酒杯，杯中盛满琥珀色的液体。
　　“刘先生？”翼迷惑地想问些什么，却什么都没问出口。
　　仿佛洞悉了江川翼全部的心思，刘淡淡地笑开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就像你刚才看到柳云烟，他是真实存在的人吗？还是你梦中的人？你能确定吗？或者换过来说，你能确定现在的你，不是在梦中吗？”刘咄咄逼人地问：“你可以确定，当年那件事故中，守真的死了吗？现在这个守是真实的还是假的，你能分清吗？还是说其实你一直活在别人的梦里，守也好，你她好，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瞬间，周围空气迅速凝结起来，以至于翼站在那里一阵揪心。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刘先生，甚至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他努力地搜寻着过去的记忆，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守已经死了，记忆却始终告诉他，守还活着。只是有时候，冷不防地在恍惚中，会出现守出殡的点滴残缺片断，极其不真实，却又似乎，比记忆更真实。